福建路来的举子们真心高兴,若郭静平高中状元,他们就多了一位同科状元好友。若是郭静平能入千牛卫,在万岁跟前伺候,以后必定飞黄腾达,他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郭南雄的眼睛立刻大了一圈,嗷地一声跳起来扑到他爹身上,“爹中进士了!”
    “中了。”郭南雄单手托住儿子,眼里笑出了泪花,“雄子,爹中了。”
    郭南雄恨不得嚷得全村都知道,但这里不是郭家庄,他们与村里人都不熟,好在有这十几位同乡叔伯们,他们可以痛快地庆祝。郭南雄从他爹身上跳下来,跑进屋搬出所有的椅子和凳子、木墩、马扎,“大伯、大叔们,你们先坐着歇会儿,我去烧水泡茶。”
    “郭大哥好福气啊,这孩子真懂事。”同乡举子们连声夸奖郭南雄,他们自然也不会干坐着,帮忙劈柴、收拾鱼肉,郭家菜园里的菜被拔了大半,左邻右舍也送了不少蔬菜过来,足够他们吃的。
    众人坐到一块,说得最多的还是姜二爷,“看着他可不像那么有劲儿的。”
    “我也扛得起来!”也有不服气的。
    “为啥校场上只有两个人扛鼎走完了五十步?现在扛得起来,跟那会儿扛得起来,是两码事。姜枫能扛着鼎走完五十步就是比咱有本事。”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更有劲、谁箭更准,练武的就服谁。
    所以虽然姜二爷是小白脸,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小白脸的事实。
    “姜枫就算入不了一甲,也绝对能得个好差事。”又有人羡慕道,来了康安,他们才知道姜二爷有多高的人气——不只方圆百里的女人喜欢他,万岁也中意他,万岁的亲妹妹想嫁他,姜二爷还他娘的不娶!
    你就说,这气人不气人?!
    “姜二哥在惠安挑了夜叉寨,又献瑞有功,这两次功劳加上进士的出身,没好差事都说不过去。”郭静平真心为姜二哥高兴。
    如果有可能,郭静平想跟姜二哥在一处当差,因为跟他在一块,郭静平觉得心里踏实。虽说姜二哥总是这事儿那事儿很多事儿,但他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爽快人和好人。郭静平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能考中第二名,八成要归功于裘叔和卢定云两人不藏私的教导。
    郭静平不知道怎么才能报了这个大恩,便想跟姜二哥在一处做事的话,以后脏活累活都由自己干,二哥只管动动嘴皮子就行。
    又有人小声道,“他应该不会入千牛卫吧?”
    “为啥不会?”旁边的人反问。
    这人左右望望,小声道,“如果姜枫入了千牛卫,万岁带着他出巡,百姓们是看万岁还是看姜枫?”
    众人……
    郭静平连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某听闻万岁英明神武,万岁不只远在姜二哥之上,九州也无人能出其右!”
    “对,对!”众人连声附和。不过他们心里可不这么觉得,只是这大不敬的话,不能说出口罢了。有人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咱们这几天也不急着回去,不如去同穴山边上转转,或许能见到白虎呢。”
    他们没考中进士,但郭静平中了,福建路护送举子进京的官差会等殿试之后,一同护送他们回去。所以接下来这一个月除了郭静平,其他人可以放开了游玩。于是众人兴致勃勃地探讨起康安的名胜,这顿酒热热闹闹吃到深夜,众人也不回驿馆,直接在郭家土炕上挤着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郭家父子送走同乡正打扫院子时,门口有人唤道,“郭爷可在家中?”
    郭家父子转头往门口看,只见一大户人家管事模样的男子,满脸带笑地站在门口。
    这人他不认识,郭南雄小声问,“爹?”
    郭静平放下扫帚走过去,抱拳道,“某就是郭静平,您是?”
    管事笑容越发殷切了,弯腰深深一躬,才道,“小人孟权,我家刑部尚书孟大人得知郭爷高中,特命小人前来道贺。郭爷或许不知,我家尚书大人祖籍泉州,与您是同乡。”
    郭静平纠正道,“郭某祖籍清溪,与孟大人不是同乡。”
    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家尚书大人说是同乡,就是同乡!
    “我家尚书大人说泉州与清溪相距不远,算同乡。既是同乡,在这数千里之外的康安,就该守望相助。因我家尚书大人公务繁忙,便派小人前来道贺送请帖。”孟权说完,双手递上请帖,又命小厮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来,在院中堆了一堆,“这些薄利,不成敬意,还请郭爷莫嫌弃。”
    郭静平接了帖子,又抱拳说了几句客气话,却没应下立刻去尚书府拜访,“殿试之后,某必登门拜访。”
    送走孟权后,小大人郭南雄皱着眉头问,“爹干嘛收孟家的东西?”
    郭南雄住在姜家庄和柳家庄时,虽然姜二伯没说过,但姜家的下人没少念叨孟家不是东西。郭南雄觉得他们父子受了姜家的恩,现在却收孟家的东西,很不地道。
    郭静平示意儿子帮他把东西都搬进屋后,才小声道,“你姜二伯说了,不管谁过来送礼都收着,咱不收白不收。孟家过来送东西,就是提前示好,他们还真当爹是傻子呢,孟回舟被万岁关在府里不准出门,哪有公务可做?”
    姜二伯心眼多,听他的准没错。郭南雄眼睛立刻亮了,“爹,咱打开看看里边都是啥?”
    “好。”郭静平搓搓手,与儿子一块开盒子。
    郭静平这里收到了一份礼品,姜家门口等着送礼的人,都排到了柿丰巷外。老管家姜厚坐在太阳地里,看着一份份送进来的礼品,露出六颗牙,笑得极为开心。
    为啥是六颗?因为他上了岁数,门牙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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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9章 赢钱了
    之所以这么多人来送礼,是因为姜二爷十二名加三十箭全中的好成绩,让他的一大批脑残粉得了实惠——押赌赢钱了!
    赢钱之后,当然要过来谢谢正主。所以大伙这个一斤糕点,哪个一篮子鸡蛋,纷纷跑来姜家探望举鼎累着的姜二爷,希望他能养好身体,殿试一举夺魁。当然,也有与姜家交情不错的人家前来送礼,不过这些人来了后,发现莫说姜家大门,便是连柿丰巷都挤不进来了。
    从后门跑回府中后,姜槐立刻跑去西院,“二哥,我回来了!”
    “怎么样,兑回来没有?”躺在院中桃花树下的姜二爷坐起来,急切地问。中举后松懈下来的姜二爷,动也不想动了。再加上他昨日用尽全力扛鼎,对身体的损耗极大,这几日也需要好生调养,所以姜二爷心安理得地躺在院子里喝茶歇着。
    “二哥躺着。”姜槐小心翼翼地扶着二哥,让他躺好。扛鼎不是闹着玩的,养不好就得落下病根,他可不想二哥又变得跟小时候一样病恹恹的,“都兑回来了,除了本金,咱们赚了一千四百八十两。等郭静平中一甲后,咱们还有一千四百两的进项。”
    “不错。”哥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嘿嘿笑了好半天。姜槐又小声问,“现在赌坊又赌谁能中状元呢,咱们押不押?”
    姜二爷摇头,“这回不少赌坊亏大发了,必定有人跑路,惊动衙门后,京兆府会下令严禁设赌局,再押风险很大,咱见好就收。”
    二哥说得对,姜槐嘿嘿道,“咱们已经赚了不少了。”
    姜二爷美滋滋地数着银票,“这一千两交给大哥,给容儿办嫁妆用;这一千六百两你自己留着用,剩下的放在府里的账上。”
    这可不行,自己只押了不到一千两,剩下的本金都是二哥出的,他哪能拿这么多,二哥,咱们的先不分,等郭静平中一甲后,咱们再算该分多少!”
    “反正是你管钱,你就看着办吧,怎样都成。”姜二爷现在不止不想动身体,连脑袋也不想动。
    姜槐笑嘻嘻地把一千两银票塞进二哥的枕头底下,“二哥先拿着这些花用,剩下的先放小弟这儿,等最后一笔回来后,咱叫上大哥,出城转转买俩庄子。”
    “你跟大哥去就成。”
    “二哥若不想去,便让留儿跟着?我看留儿挺爱管这些事儿的。”姜槐跟二哥商量。
    “她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带她去玩行,你跟大哥拿主意。”姜二爷又想起一件事儿,“我跟白晅说了,让他帮咱们寻些功夫好的武婢和护院,等白家送信来,你叫上厚叔、裘叔去挑些能用的进府。”
    “好。”姜槐应下,又与二哥商量道,“裘叔忙得整日不着家,我带呼延图去吧?他经得事儿多,眼光也不差。”
    “都成。”姜二爷打了个哈欠,呼延图虽说丑了点,但本事还是有的。
    正说着话,厚叔进来了,“二爷,咱们府外的人越聚越多,这么下去可不成,要不您出去说说?”
    听到出去,瘫在躺椅上的姜二爷拒绝地皱了皱眉,便听厚叔又道,“柴四爷派人送信儿来,说他在百味楼摆了酒,请您过去呢。”
    姜二爷立刻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顺便去趟百味楼。”
    “辛苦二爷。”厚叔乐呵呵地跟着姜二爷往外走,正遇上三弟妹带着进府教琴的雅正夫人进府了。
    雅正夫人停住行礼,姜二爷还礼后,带着厚叔慢悠悠地往外走。夕霞凑到雅正夫人耳边,担忧道,“恩师您看姜二爷走得那么慢,是举鼎伤着身子了吧?”
    虽说在前引路的姜三夫人听不到,但弟子这样没规矩,雅正夫人还是沉下了脸,“姜二爷走得慢,是顾及他身后的老管家。”
    “是。”夕霞惭愧低头,沉默跟在夫人身后。
    待把雅正夫人送到滴翠堂后,闫氏便被婆子急急请了去。闫氏边走边问,“大夫人呢?”
    “大夫人一早便出门了,还没回来。”
    这一大早的,大嫂出去做什么?闫氏正嘀咕着,却见大嫂两眼通红地走了过来,将她吓了一跳,“大嫂这是怎么了?”
    “三弟妹快跟我来!”陈氏一把抓住闫氏,拖到自己的房中,急切道,“三弟妹可知道西市猫脚巷里卖点心的曾家铺子?”
    闫氏点头,“他家怎的了?”
    “跑了!”陈氏咬牙切齿道。
    跑了?闫氏眼睛一转,便道,“莫非他家也偷着开赌局,赔了?”
    本次科举到了最后阶段,康安城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偷着开赌局,有些小铺子为了招揽人过去下注,开出的赔率非常诱人,特别是与二哥有关的赌局,二哥中进士后,亏银子逃跑的店铺东家,只闫氏听说的,就有五家了。
    见陈氏又开始抹眼泪,闫氏心里就是一咯噔,“大嫂不会在他家押注了吧?”
    陈氏眼泪掉的更凶了。
    开赌局的东家一跑,本金是绝对回不来了。闫氏又急又气,“那老些大赌坊呢,大嫂怎跑到他家去押?!”
    “他家给的赔率最高……”现在全没了……那是她咬牙省下来,要给女儿办嫁妆的钱啊……陈氏哭出了声。
    闫氏皱眉追问,“大嫂押了多少?”
    “没多少……”说着这话,陈氏的心都碎了。
    “你不会动用的婆婆拿出来让给容儿办嫁妆的钱吧?”闫氏急得跺脚。
    陈氏抽泣着,“我哪敢动那个前,是我自己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
    这样啊……闫氏眉头一松,心也落回了肚子里,“这事儿大嫂打算怎么办?”
    陈氏抬起通红的眼,“三弟妹,你说这银子还能追回来不?”
    朝廷禁赌,你偷着下注本来就不对,不能去衙门告状,请衙门贴告示拿人,怎么追?
    这银子,打水漂喽!闫氏给陈氏出主意,“要不,大嫂跟大哥商量商量?”
    “你大哥若知道,我就完了!”陈氏一把扯住闫氏的袖子,“这事儿就咱俩知道,如果传出去了,就是你说的!”
    闫氏哼了一声,“大嫂这样,你以为大哥看不出来?”
    是不能这样!陈氏不哭了,洗脸冰敷双眼,装作没事人撑着忙活了一日。听到丈夫回来,陈氏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镜子,确认自己看起来没事儿了,才迎了上去。
    姜松一进门,见到把脸抹的煞白的夫人,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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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0章 当街骂刘承
    西市百味楼内,被众星拱月般围住的姜二爷,挥着扇子,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在校场上如何技惊四座、大放异彩,众人叫好声、敬酒声不断,这场面简直比康安最好的说书人说书时还热闹。
    见呼延图进来不住地冲自己挤他的小眼睛,姜二爷不说了,与众人告辞,“诸位,我还有事儿,先行一步,这顿算我账上。”
    他这正主走了还吃什么!曹玉宝一把拉住姜二爷的衣袖,“这么早就走,二哥莫不是抛下兄弟们,去赴下一场酒吧?”
    姜二爷摇头,神秘兮兮地道,“真是去办事儿。”
    这一下,大伙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白晅也站起来,“二哥办事,可要小弟给你打下手?”
    姜二爷笑了,“我去堵刘承那小子,你若是想跟着,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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