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他们闹起来。
    才二十三的王晏之风华正茂,还生得如此光风霁月,和老字怎么也沾边吧。
    这抚舟县的案首嘴巴忒毒。
    薛家人最是护短,还不等王晏之说话,气鼓鼓的薛如意直接拎起对方后脖颈冷笑道:“毛都没长齐的嫩葱怎么不回去地里插着,到这里装什么蒜?”
    林鱼景才十三,个子在他们这群人中确实矮得显眼。就是对比薛如意也要矮上半个头。
    众人直接爆笑:这姑娘嘴巴比那小子还毒。
    林鱼景个子虽矮,但力气并不小,被一个女人拎着后脖颈已是难看。他用力挣扎发现那女人力气奇大,根本动不了半分,自己越挣扎反而越像是个破布娃娃一样可笑。
    干脆也不挣扎了,垫着脚羞恼道:“快放本少爷下来,本少爷才不是嫩葱,本少爷有名有姓,姓林名鱼景,抚舟县的案首。有本事考场上见,在这动手算什么本事?”
    薛如意把他提溜开,翻了个白眼:“我倒是不想动手,只是好狗不挡道。”
    林鱼景涨红了脸:“你,你……我不同你计较。”
    他又看向王晏之,咄咄逼人道:“这次案首一定是我。”
    沈修像是终于找到能战胜魔王的大圣,叉腰附和:“对,周安,这次你输定了。鱼景可是抚舟县出了名的神童。”
    这俩人还真像两只河豚。
    王晏之嗤笑:“那你怎么不去找另外两个县案首放狠话,独独找我?”
    林鱼景:“因为沈修说你最厉害,县考全程睡觉还能第一。”
    王晏之哦了声,把目光转向沈修:“没想到沈兄对我的评价这样高。”
    周围人又是哄笑。
    谁都明白原来是这沈修在挑拨离间,这林鱼景小小年纪学问厉害,人却单纯的紧,被人当枪使了。
    沈修觉得这林鱼景比自己脑袋还轴,拖上人就走,林鱼景边走还边放狠话:“我一定会赢你的,要是我输了名字就倒过来写。”
    沈修:这倒霉催的孩子,对方都没下筹码,他自己先想好惩罚了。
    午后,大部分赶考的学子都在房间温书,偏生薛如意和王晏之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傍晚时分,俩个人都饥肠辘辘。
    薛如意推开窗户往一楼大堂看,楼下灯火通明坐满吃饭的考生。她干脆让小二送来一壶热水,坐在窗台前的桌子上泡红烧牛肉面。王晏之见她又吃泡面,蹙眉问:“不下去吃一点?”
    为了配合宣传,吃了一路的泡面,再好吃的东西都想吐。
    况且,一个姑姑娘家怎么顿顿吃泡面,没见到肖茂嘴巴都长大包了。
    “表哥想下去吃?”
    “嗯,可以边吃泡面边吃菜。”
    “那我们下去吧。”
    薛如意捧着泡面刚要走,手里的泡面就被王晏之端了过去,“我想吃这个,表妹吃些饭菜吧。”
    薛如意睁着圆溜溜的杏眼道:“表哥吃也行,但你务必吃得美味一些,最重要的是表情,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好吃。”
    “行。”
    于是,客栈一楼大厅,所有人都在吃饭,唯独王晏之在吃泡面。泡面的香味冲得整屋子都是,连掌柜都忍不住频频张望。
    一楼的考生又开始窃窃私语,人群中正好有好几个在路上碰到过他们的人。拿出如意楼手绘餐券给同伴瞧。
    “青州县的如意楼,听说是当地最好的酒楼,每天都爆满。”
    “听说那里的鸳鸯锅、葡萄酒、桃花酿很出名。”
    “周安身边那个就是他夫人,是如意楼的三掌柜。还挺大方的,先前碰到她,还给了我们‘优惠券’,你瞧瞧就是这个。”
    人群里也有不少青州来的,被问及如意楼如何时,都是满口称赞。
    一顿晚饭的功夫,如意楼已然在府城和四大县出名了。
    邻桌的沈修被泡面的香味馋得坐立不安,身板微微前倾,伸长脖子往王晏之这看。眼睛直勾勾的,就差掉进泡面碗里了。
    他之前去过那么多次如意楼,怎么没见过有‘泡面’这玩意?如意楼忒不是个东西,连他超级vip都瞒着。
    坐他对面的林鱼景小老头似的板着脸:“读书人如此看重口腹之欲,将来必定也没什么大出息。”
    这话无意是打了在座大半读书人的脸,众人心道:这抚舟县的案首嘴真欠。
    入夜后,每个屋子都亮着烛火,临考前最后一个晚上考生巴不得通宵夜读。
    王晏之房间里的画风却截然不同。
    “来,表哥,双手举过头顶。对,腿尽量伸直,我扶着你,腰弯下去,继续往下……”
    这些动作怎么有些像乐人练的基本功?
    王晏之双腿劈叉坐在床上,薛如意同样坐在床上,稍微压住他翘起的左腿:“表哥,再坚持一下,缓慢拉伸就好。”
    缠绵病榻许久的王晏之突然劈叉,腿都在抽筋,他白着脸问:“如意,明日我还要府试,能先睡吗?”实在搞不懂如意的脑回路,临考不应该督促他温书吗?
    为什么要做‘瑜伽’?
    还有‘瑜伽’是什么鬼?
    薛如意摇头:“不行,上次逗你笑第二日反而更紧张,考前温书作用也不大。来前二哥说可以试试让你做运动放松身心,你身子骨弱,做静态瑜伽最合适。”
    “等做完一套拉伸动作,再来一套加强版的,夜里睡眠肯定好。”
    薛二这个小舅子不能要了,连续坑他两次。
    他下不去腰,被薛如意摁着下。
    他腿劈不了叉,被薛如意压着劈。
    他一倒立就头脑发胀,被薛如意扯着双腿钉死在墙根。
    一个时辰后,病弱苍白的王晏之已经长发凌乱,气喘吁吁,皑皑白雪染上红霞,活脱脱被人刚□□完的模样。
    “如意起来,不行了,放过我吧。”王晏之浑身发酸,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刚准备敲门放狠话的林鱼景手僵硬在半空,半大的孩子脸色爆红,局促的放下手扭头走了。
    听了全程的沈修:“无耻……”原来周安真是被压的那个。
    哈哈哈,好解气!
    先前花楼的美人说如意还是处子之身,那现在……沈修突然又笑不出来了。
    “起来,还有一套动作没做完呢。”
    被折磨许久的王晏之累倒在床上,夜里睡得格外沉,连被如意踢了好几次都没醒。第二日一早起来,他浑身酸痛,像被人用混子狠狠抽了一顿,感觉抬手都费劲。
    太缺乏锻炼了,看来光修内力无用,今后还得加强外家筋骨锻炼才行。
    薛如意边给他收拾东西,边问:“表哥,你还紧张吗?不行的话,我们再做一组瑜伽?”时间应该来得急的。
    王晏之双腿发颤,勉强稳住声音:“不紧张。”
    再来只怕他到不了考场。
    他往书篓里看了一眼,里头除了笔墨砚台蜡烛就是一堆堆泡面,他眼角抽了抽问:“没有馒头吗?”
    “表哥不是喜欢吃泡面。”每次她要吃,表哥就抢着吃,“这天有些热了,馒头放久了也不好吃。我找人问过了,考场可以买热水的,三十文一碗水,够泡面。表哥既能吃得舒心又能给如意楼做一波宣传,多好。”
    王晏之:其实如意主要是想做宣传吧。
    每次考前都能被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王晏之很担心自己能不能支撑到考状元了。
    好在去考场有马车,王晏之下了马车后刚好碰到同样赶来的肖茂和林思。肖茂见他腿有些抖,忍不住问:“周兄,你又给薛小妹当枕头了?”
    林思不明所以:“什么枕头?”他顺着肖茂的目光移到王晏之腿上,然后也注意到他发抖的腿。
    “周兄这是?”这模样怎么瞧着像他大哥刚洞房第二天的模样。他看看不远处的薛如意,恍然回神:周兄当真令人钦佩,临考还能心绪不乱,半夜风流。
    三人旁边传来嗤笑声,林思扭头就见沈修、林鱼景和一大帮考生,发出不屑笑声的正是被拥着中间最矮的那个。
    这人林思是认识的,据说是隔壁抚舟县案首。
    林鱼景目光也落到王晏之腿上,想起昨夜听到的,小脸瞬间又涨红:“有辱斯文,之前是我高看你了,你不配和我比。”
    肖茂觉得这小孔雀莫名其妙,当即板脸站到王晏之身边:“说什么呢?周兄文采斐然,闭着眼也能考得过你。”
    围在林鱼景身边的考生哄笑一片:“吹牛也打腹稿,闭着眼不用看题啊?”
    “就是,我们鱼景可是神童,一岁识字三岁念诗,被知州夸过好多回。他一个手脚都在抖的病秧子能考得过鱼景我们集体喊他祖宗。”
    “哈哈哈哈哈哈哈。”
    隐在其中的沈修笑得有些勉强,祖宗就算了吧,他实在担心周安又不走寻常路。
    被嘲笑的王晏之丝毫不见生气,温声道:“祖宗倒是不用,毕竟我生不出这么多混账,要是这我赢了他,你们每人五两银子如何?”
    五两银子?
    太多了吧。
    一提到钱有些人就不敢搭话了,毕竟也不是各个考生家境都好。
    王晏之见他们犹豫,又补充道:“若是我输给他,赔各位每人十两。”
    十两?
    这买卖划算啊,输了只要五两,赢了有十两。
    “行,不准赖账啊。”
    王晏之轻笑,随后朝马车边的如意招招手。林鱼景一见她来脸就黑了,“你叫她来做什?”不会想让她把自己打一顿,进不了考场吧。
    “我夫人记性好,你们每个人报上姓名,我也写个名字,双方定个赌约,都没办法赖账不是?”
    肖茂急得扯扯王晏之衣袖,压低声音:“周兄,方才我数了一下,这里有三十二位,每人十两就是三百二十两,这也太多了吧,万一输了要如何是好?”
    林思也劝道:“是呀,周兄,虽说你文采斐然,但马有失蹄,万一……”
    王晏之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是啊,万一……可如何是好,要不……”
    见他似乎不想继续赌约,众人忙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现在可不兴反悔。”等薛如意过来,都急急忙忙报上姓名,生怕她记错漏了。
    所以人刚登记完,府衙的门就打开了,衙差敲响铜锣,朝外面喊:“府试时间到,排好队依次进场。”
    一群考生呼啦啦全往前面跑,薛如意把写满姓名的纸张贴身收好,嘟囔道:“千万不能丢了,这可是一百多两。”
    王晏之看她那财迷的小模样,忍不住笑问:“万一,我考砸了,要赔三百两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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