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放心早了,牧仁大叔领他去了另一垛,“这儿也下雨了,雨势还不小,晒干的牧草淋湿了一半。天晴后我们把草掀了,但还是有不少发霉沤烂了。东家,今年的干草还不如去年的多,如果今年冬天长,恐怕草不够牲畜吃。”
    “这没事,我去都城多买些包谷回来备着。”巴虎心想要早点去买包谷,晚了估计要涨价,“不过现在还没入冬,我给你留一半的人继续在这儿割草,下雪前我再赶牛马骆驼来拉草。”
    他在草垛间绕了个圈,“咦”了一声,“艾吉玛呢?他没跟你们一道回来?”
    “是一道回来的,那小子挺能干的,不怕吃苦。”老头四处看了一圈,“早上我还看见他了,人跑哪儿去了?”
    “不用找了,我看到了。”巴虎看到希吉尔了,他挡住的人应该就是艾吉玛,这个姐夫当的还挺称职的。
    知道人好好的巴虎也就放心了,在艾吉玛过来问好的时候也就点了下头,等草料都上上了,他就骑马往回赶。
    其其格和吉雅对住了一个冬的砖瓦房没印象,突然见到跟毡包不同的房子,还没进门就惊呆了,门一开就震惊地哇哇叫,带着狗子挨个屋探一遍,从屋里到屋外,从门前到屋后,从人住的到羊住的。
    跑累了往门槛上一坐,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兴奋。
    “来,洗澡了。”蜜娘搬了浴桶进来,倒了半桶的热水把兄妹俩丢进去,路上走了一个月就没洗过澡,身上的灰一搓就是一条。
    不止是孩子,她也是,把两个娃哄睡了她洗头洗澡洗的估计有一个时辰。
    娘三个先躺在暖烘烘的炕上睡了一觉,等巴虎回来她起来烧火做饭。冬天鸡不生蛋,蜜娘杀了只最肥的母鸡拔毛炖鸡汤,后锅里添了满满一锅水,吃了饭了轮到巴虎洗澡。
    她洗了锅碗要出去,被浴桶里的人拽住手腕,“别走,坐这儿陪我说说话。”
    站着的人垂眸看了下水下探头的长虫,又抬眼瞅向男人,提醒道:“你的孩子还没睡。”
    男人拖长调子“哦”了一声,故意装傻:“我就是想跟你聊聊,跟孩子睡着醒着有何关系?”
    “孩子醒着我就陪孩子,不想陪你说说话。”蜜娘顺着他的话说,只是挣开他的手之前又斜了眼水下。
    蜜娘躺在炕上还能听到隔壁的水声,陪孩子说话也是有一声没一声,赶路一个月,两人一直是一个晚上带孩子睡,一个白天补觉,别说同房了,就是在睡意惺忪打照面时也只是喊人吃饭。她翻了个身,勉强打起精神哼小曲哄孩子睡觉。
    但其其格和吉雅下午睡多了,又太长时间没跟亲爹一起睡觉了,在巴虎推门进来后,原本眯起的眼睛立马睁圆。
    “爹爹!”其其格坐起来奶声奶气地喊,吉雅没作声,但张开小胳膊要抱。
    巴虎先应了声,又皱眉:“还没睡啊?”
    “孩子想陪你说说话。”蜜娘窃笑,往炕里面挪,把位置腾给他们爷三个。
    搁在平日里巴虎是很稀罕两个小家伙,今晚他有些嫌弃,吹灭了油烛敷衍道:“天黑了,我们睡觉好不好?”
    “不睡。”吉雅滚到他爹怀里,揪住他的耳朵,含含糊糊说着只有他明白的话。
    院子里有狗叫,其其格坐他爹肚子上大声喊:“大黄。”
    “天黑了不能大声说话。”巴虎给她按到被窝里,一岁多的大丫头了,再坐他肚子上压的他喘不过气。
    大黄听到小主人喊它,跑到门口过来扒门,还嗷了一声提醒它来了。
    “大黄。”
    “嗷。”
    “大黄。”
    “嗷——”
    “大黄!大晚上闹什么?”巴虎唬了一句,唬走了狗却唬不住两个孩子,他长叹一口气,索性不搭理了。偏头看了眼侧身靠墙躺着的人,伸脚戳了戳,“蜜娘?你睡了?”
    “没。”她只是不想哄孩子。
    “嗯,别睡。”
    蜜娘翻过身,透过窗户上映的月光看向外侧起伏的轮廓,故意问:“为什么不能睡?”
    “嗯,想找你说说话。”话里带了笑。
    感觉又过了好久,两个孩子可算安静了,巴虎小心翼翼给挪到炕尾,蹲在蜜娘脚边攥住她的脚腕,“睡了?”
    蜜娘咬住唇没说话,感觉麻酥酥的摩挲一路向上,她忍不住抽了一下。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她唾他。
    男人没作声,应该说他的嘴忙的不得闲说话。
    “你累不累?”车头临入巷时蜜娘问,她凑他耳边细语,“你要是累,那就我来。”
    “我累。”巴虎不假思索。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色刚明, 希吉尔带着艾吉玛向东而来,到了门口看到大门还从里面杠着,他贴在门上听了会儿, 屋里安静的连个走路的都没有。
    “你先跟我到羊圈去。”希吉尔转身对他小舅子说。
    艾吉玛被拉走了还回头看,不放心地问:“东家是不是病了?他一向起的早, 现在太阳都出来了, 他家的门还杠着。”
    希吉尔坏笑,今早要不是艾吉玛去敲门,他也睡过头了,“你还小, 你不懂。”
    天不冷,牛羊晚上都不进圈,羊圈里也是干净的,不需要铲屎但要点牛粪熏虫,先过来的人已经忙活起来了, 看到希吉尔身后的小孩,挑眉笑问:“门还没开?”
    希吉尔瞥了一眼没接腔,推艾吉玛出去, “你别进来, 躲远点,你待会儿还要陪两个小东家玩,身上别染上味儿了。”
    艾吉玛靠在墙根晒太阳, 屋里的门一吱呀他就听到声了, 拍掉身上的灰就往门口跑,刚好跟冲出来的狗子撞在一起, 他还没站稳, 狗爬起来绕过他就跑。
    巴虎在院子里铲狗屎, 看到艾吉玛进来,问:“昨晚是在你二姐家睡?”
    “嗯,我二姐夫接我过去的。东家,冬天我是搬过来还是自己回去住?”
    “你想住哪就住哪,想搬过来就住后院那间带炕的屋。”巴虎铲了狗屎走出去丢在门外,铲了两锹土给盖住。早上起晚了,狗被关在家里了,憋不住只能拉在院子里。
    “那我搬过来,以后每天早上我起来给狗开门。”艾吉玛看巴虎没意见,脸上露了笑,看了眼紧紧关着的卧房门,“吉雅和其其格还在睡?”话落就听到了小孩稚嫩的笑声,清脆的宛如还未出巢的幼鸟。
    兄妹俩早就醒了,一直在炕上、在爹娘怀里躲猫猫,蜜娘跟巴虎不想动不想起床,就由着他俩在被窝里钻来钻去。
    木门咯吱一响,一个小孩跨骑在门槛上,屋里的那个站在门槛里帮忙抱腿。
    “艾吉玛来了?长高了不少。”也黑了不少,好在眼里又有光了,不再是之前灰扑扑没精打采的样子。蜜娘低头见兄妹俩玩门槛玩的起劲,她也没去搭手帮忙,绕过两个孩子去灶房舀水洗脸。
    她前脚进去,后脚就有人跟了进去,就着盆里的洗脸水挤在一起洗,水盆里的手挤挤挨挨碰在一起。
    蜜娘抬眼横他,眼中水波生,“别讨烦,我饿了。”
    “煮肉肠,打酥油茶?”男人没挪步,看了眼外面,悄声问:“是不是没睡好?”
    睡好了,但没睡饱。昨晚闹到后半夜,从卧房转战到清冷的隔壁,之前在临山吊着的那口气可算从心口挤出来了。
    蜜娘把菜刀递给他,“割肉肠去,再拿四个鸡蛋来。”两个孩子要吃蛋羹。
    巴虎纳罕地盯了她几眼,他还以为今天要挨骂,见她眉梢含喜,又跟着上杆子爬,“晌午让艾吉玛带其其格和吉雅出去玩,别让他们睡了,晚上也能早点睡。”
    蜜娘没看他,也没应声,坐在灶头烧火。
    “那就这么说定了。”巴虎琢磨出意思,出门的脚步都欢快几分。
    早饭简单,奈何吃饭的人心情好,两碗蛋羹几根肠,酥油茶也给喝出了酒酿的感觉。
    “今年我不进山,我们歇两天就去都城,早点把口粮和包谷都买回来,也带其其格和吉雅去都城见见热闹。”
    蜜娘这又想起昨天两个孩子见到砖瓦房那副震惊的小傻样,她讲给巴虎听,“你今年要多带钱,两个小的见到好的了,恐怕要闹着把摊子买回来。”每个月商队过来蜜娘也会带着孩子去买东西,但商队运来的东西少有小孩玩的。两个孩子加起来快三岁了,家里的玩具还真没几个,所幸玩伴多,猫猫狗狗惯着他俩揪耳朵摸爪子扯尾巴,玩闹从不伸爪子。
    说起摊子,蜜娘眼睛发亮,“我要不去都城支个摊子卖蜂蜜?我这两天把蜂巢割下来沥蜜,你去买东西的时候我带着艾吉玛和孩子卖蜂蜜。”
    艾吉玛一听,双眼冒光地盯着巴虎,去都城摆摊卖蜂蜜哎,听着就好玩又新鲜,“东家你放心,我一定看好其其格和吉雅。”
    “买口粮也不急,我陪你们一起。”巴虎也觉得有意思,还问蜜娘要不要走街串巷卖,要准备多少罐子,石罐不够他这两天可以多刨些木头罐子。
    蜜娘只是突发奇想,没有具体的思路,见巴虎跟艾吉玛这么有兴致,她就捡了在老家背着蜜蜂在十里八乡叫卖的事说给他们听。
    灶房里说笑声不断,门外的狗见到生面孔呲牙汪汪叫,巴虎连忙出门去看,见是钟齐,皱了下眉喝住狗。
    “你家这一群狗挺吓人的,我一晚上没睡,猛地听到狗叫差点没给我吓死。”钟齐往门口走,心里还一蹦一蹦的,脸色也不好看,“蜜娘可在家?我是来报喜的,今早天明的时候木香生了。”他从篮子里掏了最后六个红鸡蛋递过去,“我老家的习俗,生孩子送亲友喜蛋。”
    “进来坐坐,我去喊蜜娘。”巴虎不知道怎么应对中原的习俗。
    “不用喊了,我就是来说一声,还要回去照顾木香。”
    “等等,我不知道你们中原的习俗,收了喜蛋要不要回个什么礼?”巴虎朝屋里喊了一声,“蜜娘,木香生了,你出来看看。”
    蜜娘出来看清巴虎手里喜蛋的个数和喜蛋上的黑墨点,扯抹笑说:“恭喜啊,得了个胖小子,木香身体可还好?”
    “都好,母子均安。”钟齐看向巴虎,“送喜蛋不用回礼,我就不进去坐了,还要回去照顾木香和孩子。”
    “我等会儿去看木香。”蜜娘说。
    等钟齐走了,巴虎举起手里的喜蛋仔细看,问她这代表的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木香生的是个小子?”
    “报喜蛋的个数是双数且有黑点就是儿子,生女儿的报喜蛋是单数,并且只染红没黑点。”
    蜜娘去鸡窝里逮了两只老母鸡,家里攒的蛋只留了十个,其他的都装篮子里,去年阿斯尔送来的红糖红枣还有两包没动,她也都给装上,“我过去看看,孩子你瞅着点。”
    “好。”
    木香和钟齐还住在扈家侧院,侧院有小门,小门也有门房守着,她来过几次,看门的大爷对她眼熟,“来给钟撰士贺喜的吧?他也刚回来。”
    撰士?蜜娘还是第一次听说,钟齐有官职了?她胡乱点点头,提着两只扑棱翅膀的母鸡左转右转到了木香住的地方,院子里有个面生的老妇人在拔鸡毛,她一时没敢进门,怀疑她是不是记错位置了。
    赵阿奶看到蜜娘仰着头看门牌,出声问:“蜜娘,怎么不进去?”
    屋里的人听到说话声开门出来,让拔鸡毛的老妇人去接蜜娘提的母鸡,“也就我们中原人讲究坐月子喝鸡汤了,看到你提母鸡来,我就想到了在老家送礼的日子。”
    蜜娘笑了下没作声,把篮子里的鸡蛋也递给老妇人,“木香可醒着?醒着我就去看看她。”
    “睡着了,你跟赵阿奶进屋坐坐,过不了多久她可能要醒,还有孩子,看看孩子也好。”钟齐接过赵阿奶送来的礼,眼神扫过篮子的东西,刚想问就听她说:“是扈夫人让我走一趟的,这东西都是扈家送的。”
    钟齐脸上挂起笑,“那劳阿奶代我谢过扈夫人了,劳她还挂念着我们……”
    赵阿奶没跟他说客套话,含糊了几句说还要回去当值,既然木香睡着也别吵醒她了,过些日子再来。她看了蜜娘一眼,“你是再坐一会儿还是现在就走?我俩一道出去,也有些日子没见了。”
    “这就走。”
    出了门了两人对视一眼,蜜娘不雅地翻个白眼,“一大早的可呕死我了。”那巴结人的狗腿样儿让人作呕,当着她的面都不做掩饰,“洗三和满月我都不想来了。”
    赵阿奶摇头,“小人德行,我在扈家做了两年多了,也没见扈家的四个主子像他这样待客。”挺恶心人,有点权势就飘起来了,没什么见识还狗眼看人,“之前婉儿说不跟木香过礼,我还劝过,现在庆幸她没听我的。”不然就跟蜜娘似的,白受膈应气。
    蜜娘琢磨了一会儿,问起婉儿,“她回门之后可还来过?”
    “转场之前来过一次,估计家里安顿好了会再过来。”当着蜜娘的面,赵阿奶说话也不避讳,她笑眯眯道:“也不知道婉儿怀没怀上,小孩的衣裳我都做了好几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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