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归把带来的人交给孙成,让他立即安排他带来的这两千人进入储备军营。
    陵中储备军营条件比北境稍微强点,但是也只强在伙食上。因为陵中地区土地丰饶,气候宜人,无论是粮食还是菜品都比北境强上不少。
    储备军是临时在这里,军营都支着大帐。陵中节度使孙成让身边人把人都带入军营里安排好,自己引着许安归一行人,到了储备军办事官署。
    储备军的官署倒是用木头搭建的,本来是平时教头休息的地方。六万储备军,拥有教头五百多位。官署沿着储备军的校场建了一圈屋子。
    其中最大的一间,是校场几位总教头与节度使休息办事的地方,自从接到帝都旨意,孙成就把这里改成了军事议事厅。
    进门处就有一副岩州全境的地图悬在左侧墙壁上,右侧墙壁上悬的则是整个东陵地图。
    在大厅中央,摆了军事沙盘。围绕着沙盘,能把整个岩州周围地貌看得清楚。
    百晓与季凉身为军师,进到这里第一件事不约而同地趴在沙盘边,看着岩州的地形。许安归则是扫了一眼,问孙成:“你这里的地图是什么时候绘制的?”
    孙成颤颤巍巍地回道:“有些年头了。大约十多年前吧。”
    “军部让各地节度使重新绘制军事地图的消息,你是没接到,还是接到了不想做?”许安归睨了他一眼,眸光带剑。
    孙成本来没打算跪,可是许安归气场太强,质问孙成的时候仿佛有什么东西砸在孙成的腿上,让他腿一软,跪在地上:“殿下,实在不是下官不想绘制,而是陵中地形本就复杂,兵部给的时间太短了,这地形根本就没勘测完啊。”
    “托词!”许安归冷眉一横,“即使做不完,为什么不提早往部里反映?现在我来了,问到了,才现编?”
    孙成一叩:“下官真的……”
    “拖下去,军法处置。”许安归看向身边镇东镇西,意思是让他们行刑。
    镇东镇西二话不说架起孙成就要往外走,跟着孙成的几个总教头见状不对,立即上前拦住。
    镇西大喝一声:“大胆!违抗军命者,杀无赦。”
    其中一人上前:“殿下,事情不是这么做的,只是因为没有重新绘制地图就要领军棍,未免也太严苛了些。”
    “严苛?”许安归侧身望向这群阻拦行刑之人,问道,“你是谁?”
    那人抱拳:“储备军总教头严林。”
    许安归点头道:“那你来说,若乌族在这里设伏,你有何对策?”
    许安归指的地方是岩州城地图上一处空白地。严林只负责教士兵厮杀技巧,涉及战事他一概不懂。甚至他连地图都看不懂。
    这问题问得严林一愣。
    “答不上来?”许安归眼眸微眯,左手缓缓转动着戴在右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整个人周身气场以肉眼可见的变得冰冷起来,他只是盯着严林,就让严林浑身冷汗直冒。
    许安归走向严林,他的影子逐渐将严林笼罩,脸逐渐逼近严林,目光映出他胆颤的模样,严林没抗住许安归给的威压,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屋内一片安静,许安归不悦气息变成一把把飞刀,把整个屋里的空气都给削成了一片一片,压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就连站在沙盘边一旁小声议论百晓与季凉都感受到了许安归刀锋一般凌冽气场,停了议论,抬眸望向许安归这边。
    许安归后退一步,从镇东身上抽出一把剑抛向严林:“来试几招。”
    严林下意识地接住了剑,却不知道许安归此举为何。
    许安归眯着眼:“你若胜我半招,我便放了他。你若胜不了,一起受罚。”
    严林这才明白,许安归知道他不懂战局,也不为难他,要用他拿手的东西来制服他。他本就是储备军请来的教头,理应对战场上任何兵器了如指掌。
    严林不说废话,倏地站起身,提剑刺去!
    这人看上去其貌不扬,但是出手的时候,却是起势十足,是个练家子。
    许安归动都不动,在剑到他身前的时候侧身躲过,剑锋擦着他的胸口而过。许安归反手一指点在严林手腕麻筋上,严林手一松,剑便丢了。许安归脚下一抬,把剑抬起,左手接剑,一瞬间,剑已经架在严林的脖子上。
    一招制敌。
    严林没想到许安归虽然是皇子,手上功夫一点不差。之前有些小瞧的心思现在也不敢托大。
    许安归知道他肯定不服,挪开剑,把剑丢还给镇东。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是要与严林肉搏。
    严林知道许安归不是善茬,当即就提高了十分警惕,看着许安归站得挺拔,连起势都没有,这是瞧不起他,让他先出手的意思。严林不由得气愤,欺人太甚!大吼一声奔上前一拳呼过去,拳风猎猎作响。
    许安归一闪,忽然从严林眼前消失,严林似乎是没料到,许安归身形这么快,他还没看清楚许安归人在哪里,下一瞬他只觉得自己肚子上挨了一拳,这一拳宛若一个铁锤重重地砸在了肚子上,五脏六腑都被许安归这一拳砸得稀碎,整个人都向后面飞去。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许安归只是压低了身子出拳,快准狠,根本不给他还手的余地。但是许安归方才身法确实快得肉眼不可捕捉,拳头重得让他几乎吐血。
    又是一招制敌。
    储备军营的其他几位教头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大气不敢出。
    严林哪里知道许安归不仅想下孙成的脸,还想连整个教头阵营的起势都压下去。
    在他们的地盘,让一个外来的主帅下了脸面,以后还想与许安归对着干,从气势上就短了一截。
    节度使先落了一个失职之罪,而他们这些总教头又在武艺上输了一筹,日后无论是节度使还是总教头,都没有资格跟许安归叫板。
    严林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他不顾自己身体疼痛,转身落地,借力又奔向许安归。许安归眼眸微眯,只听仓啷一声,月芒剑出鞘。严林看见剑刃带着寒光直直向他削来,吓得脚下步伐大乱,人还没到许安归面前,已经趴在了地上。
    许安归低头俯看着趴在地上的严林,剑尖对着严林的鼻尖,冷然问道:“我若下手,你已经损了三条命,你可服?”
    严林没有想过许安归居然是这种路数,多年的战场经验已经让他舍弃了华而无实的花架子,他在战场上练就的是一击必杀的本事。
    严林没有说话,在这初夏炎热的天气里,他的额头与背后居然出了一身冷汗。
    许安归收了月芒剑,扫了一眼整个岩州储备军的总教头,沉声道:“那些乌族人出手与我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依靠地形优势,排兵布阵,你们以为就你们手下教出的这些新兵就能打赢这场仗?”
    严林对许安归这句话深信不疑,若不是常年与这么强力的对手周旋,许安归也不会有这样的本事。只有对手足够强,他才有提升的空间。
    确实,这些才训练了一年两年的岩州储备军,怎么可能是乌族那些蛮人的对手?!
    严林低着头,跪在地上,不再言语,之前嚣张气焰直接被许安归三招给压灭。在座的总教头没有一个人敢质疑许安归的实力。
    许安归望向岩州节度使孙成:“我罚你,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孙成在这件事确实惫懒,他姓孙,是北境五姓孙家的人。他之前倚着北境五姓,在陵中储备军营中作威作福。对兵部下达的从新绘制周身地图的事情完全不放在心里,岩州地形复杂,不仅有平川,有峡谷,还有山林,若真是一步一步的去丈量,那才是真是一个辛苦的差事。
    兵部要求各地节度使绘制军事地图,孙成仗着家世不做,许安归暂且忍下不发,等着处理完北境五姓再来处理这些小耗子,就更加得心应手。
    孙成哪知道许安归来要先立威,要是早知道他就不会嘴硬,老老实实地认错,或许还能免去皮肉之苦。
    以前北境五姓还在北境拦截军饷的时候,许安归从未为难过北境世家。
    这直接导致了孙成误解,他以为许安归就是一个只会带兵打仗却没有脾气的皇子。
    他成日里在岩州储备军校场里,对于许都的事情知之甚少,许多事情邸报上也不会说得太详细,更何况他大字不识一个,更加懒得看邸报。
    北境五姓在许安归彻查下尽数被拔出的消息,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许安归是奉旨来阻击乌族,许安归的团队到达岩州校场的时候,孙成就已经没有了实际指挥权。他敢教唆这些总教头阻拦许安归,也是觉得许安归多少回顾及北境五姓的面子。
    现在看来,许安归并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包子。
    甚至,还是个硬茬。
    许安归懒得跟孙成废话,一个眼神递过去,镇东镇西便把孙成拉到外面行刑。二十军棍打下来,孙成少不得要在床上趴十天半个月。
    这样一来,许安归会全面接管岩州军政。
    而这群在孙成手下混惯了的总教头,也因为许安归三招制敌,对他起了畏惧之心。
    最少他们现在有一个共识,乌族确实强力,岩州城破,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许安归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教训人上,转身对陈平道:“把岩州地图按照我们搜集的信息补齐,沙盘也是。”
    陈平抱拳,拿来最新的地图,让陈松帮忙把地图上多的图标给画在地图上。
    这五天的行程,百晓与季凉已经把储备军根据训练报告编好了队,只等上校场,由主帅一一核查身体素质。
    训练时间较短的,被编入了城防组,由许安归全权统领。
    训练时间超过一年的,有四万人,他们被分成了八个队伍,每一个队伍有五千人,分别由许安归点的主帅带领。
    时间紧迫,许安归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直接下了命令,让所有人校场集合,准备测试。
    消息是由总教头代为传达,岩州校场有二十多个,还是午休的时候,这些新兵就被叫了起来、新兵们怨声载道,教头们毫不手软拿着教鞭一个一个抽过去,咆哮着:“就你们这样还想阻止乌族入侵?!想成为正规军?战事紧张,几天几夜不合眼的时候都有!你们如果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就必须适应!都给我滚起来,进行测试!校场集合!”
    这些教官似乎是看了许安归招招制敌的手段,心中憋着一股气。
    若是乌族比许安归力量更大,出手更快,更加残暴,那眼前这些新兵确实毫无胜算。他们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兵,可不能就这么折在战场上!
    新兵们无精打采上了校场。每一个校场之上都有已经列队整齐、身子挺拔、整齐排列、从许都出来的正规军。他们像一面镜子,把新兵照得无地自容。
    看着他们,新兵们也立即收敛了疲态,按照平时训练的队伍整齐地站好,等待训话。
    但,没人训话,主帅手一挥,许安归带出来分给他们的正规军立即四散开来,各自领了几队人在校场上各占了几块地方。新兵们才发现,这些正规军每人手上都拿着一沓厚厚的册子。
    点到名的上前,按照兵部册子记载的长处进行测试,加以修正新兵所长。
    有人极擅拉弓,有人极擅马术,有人极擅枪术,有人极擅肉搏……
    这是季凉的要求,到了营地,必须先测试这些新兵的手上功夫。这些人在测试完毕之后,将会重新编入新队。
    许安归带来的兵每个人手上分了几十个新兵进行测试。
    即便是这样,这场大规模的测试也持续到了晚饭之后。
    主帅们来不及用饭就把测试结果拿到了许安归面前,一一进行汇报。
    季凉与百晓听着,把善弓的人但是不擅马术的人挑出来组成了弓箭营,这些人纳入城防军,由许安归亲自统帅,这一批弓箭手有两千人。
    那些善弓又擅长马术的人,被分到了骑射营,归戍北统领,共有三千人左右。
    擅长兵器又善马术的人,被分到了先锋营,归戍南统领,共有五千人左右。
    擅长兵器之人,组成了步兵营,他们负责主战场,共有三万人之多,分到了十个主帅麾下。
    剩下两万入军不到一年的新兵,全部留守城内,坚守城防。
    这些事情安排完,已经过了子时。再有一个时辰,便是校场早操的时候。许安归让主帅们回去用了饭,休息片刻,一个时辰后校场督练新兵。
    许安归特意没有在饭点放饭,就是为了让他们早些熟悉战场的节奏。在战场上,可不是随时都能吃到饭的。
    众人退去,百晓与季凉才露出疲态,陈平带着陈松从外面进来,端了三份饭,摆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月卿也进来,手中端着一碗药,递给季凉。
    军营饭菜简单,一碗糙米饭,上面盖着两块肉,一些青菜,便是今日饭食。
    屋里没有外人,三人坐在一个桌子,许安归把季凉面前的饭拿了过来,道:“宁弘派人送来了你的饭食,凌乐去取了。”
    “这个时间?”季凉有些惊讶。
    许安归道:“你身子不好,不用跟着他们吃糙米。宁弘派了一个厨子过来专门照顾你的膳食。燥就搭在你营帐外面,饿了,随时可以准备。”
    说话间,凌乐已经提着饭盒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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