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看见白色的影子翩然而至,宛如一条白色的游龙在他前面的乌族绕了一圈,便有无数乌族将士倒地,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随即一阵清香袭来,一个女声响起:“别动。”
    陈平回眸去看,见是季凉身边的蓝衣女子,连忙道:“月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月卿不理会他,直接一针扎在他的肩膀的麻筋上,道:“我给你缝合伤口,你忍着点。千万别乱动了,你右肩骨头有骨裂。”
    “姑娘……”
    陈平还想说什么,就听见防御壁上机括转动“咔啦咔啦”的声音,随后“当当当”连着落下三道闸门,直接把乌族偷袭的队伍切割成了三段。
    “凌小公子回不来了!”陈平指着前方闸口。
    月卿下针缝合,淡然道:“不用你操心,他既然敢落下三道闸门,就一定回得来。”
    防御壁上凿的有对外进攻用的洞口。每一个洞口之间都隔了一丈,且洞口不如窗户宽大,只能刚好让一个十岁孩童的钻过。
    凌乐身法轻盈,替陈平清了面前的乌族,当即就放下闸门,踩着壁上进攻用的洞口一跃跃到了第二道闸门口,他想也不想直接拉下第二道闸门。
    乌族人回过神来,循着凌乐白色的身影挥刀扫来。
    凌乐在这种无光的地方,只用听得就知道自己右侧斜后方有刀鸣,他落地一个前翻,飘渺剑平地扫倒前方堵路的乌族,再次跃起踩在岩壁上进攻洞口。
    他听见黑暗里,迎面两道刀风,一左一右凌冽劈下。
    凌乐当即侧身,人跟泥鳅一样直接从只容一个小孩通过的洞口滑了出去,外面就是没有任何地方攀附的峭壁,夜风在缝隙中穿梭,发出“呜呜”的声音。
    凌乐还剑与腰间,双手扒着洞口,弓着身子,轻轻一荡,人便从这个洞口荡到另外一个洞口。
    他在空中拔剑,气沉丹田,飘渺剑里被灌注了真气变得刚硬无比。一剑插在洞口下方的峭壁之上,缥缈剑像切豆腐一般直接切开坚硬的石壁。随后他顺势在剑上荡了一圈,白衣在空中画出一道白圈,翻身踩在剑上,人又从另一个洞口钻了回去,一掌拍在洞口的乌族兵的身上,那人向后倒去,压了一片人。凌乐淡然落地回身把洞外的飘渺剑拔出,身影又化作一道白色游龙,直接把第三道闸口也拉了下来。
    这些动作完成不过就是五息的时间。
    再往前,凌乐能察觉敌方人数众多,自己独身继续向前,未必能全身而退。
    他不犹豫,反身钻出洞口,按照刚才的法子攀着岩壁回到第二个闸口内,直接荡开剑气,把第二个闸口的乌族尽数击杀。
    再回到第一闸口的时候,月卿已经帮陈平缝合了伤口,用随身携带的两块夹板帮他固定。凌乐抖了抖剑上的血珠,把剑收回腰间,蹲下问道:“严重吗?”
    月卿回答:“还好,胳膊没断。”
    “能走吗?”凌乐问陈平。
    陈平点点头,凌乐小心翼翼地把陈平扶了起来,把他带回了城墙。
    岩州城两侧的防御壁,每一侧都有十道闸门,当初设计这里的时候,就是为了防止敌人偷袭防御壁,丢失全部的防御壁而设计的,每一道闸口都是用巨石封门,非人力可以打开。必须依靠机括之力抬起。
    左侧防御壁十道闸口,凌乐凭一己之力夺回了三道。
    陈平已经心满意足。
    右侧防御壁内,陈松的剑法虽然与许安归契合。可他的底子到底不如秋薄深厚,廉杀所创的夜幕剑法,对力量、身法、以及内修要求极高。
    陈松不似秋薄自小就在苍山学艺。上苍山之前,秋薄在军营里进行力量训练,而陈松小时候却是淘得很,陈礼纪也从未真的逼过陈松。
    从各方面来说,秋薄都比陈松这种世家子弟底子更扎实。
    刚开始交手的时候,陈松气势凌人,十几招过后,陈松被迫接了乌族兵的重刀,手上的力量瞬间被打散。继续跟许安归的身法渐露疲势。
    许安归侧目看见对面凌乐扶着陈平从防御壁出来,不少士兵还在往回跑。
    陈松左肩也有伤,越落越远。
    许安归知道不能再独战,心中一横,一剑劈下,刀剑相交发出“当”的声音,许安归牟足了劲,手中力量极大,压得乌族兵一直后退。许安归一脚踹过去,后撤一步,拉下第五道闸口。
    所有的乌族都被搁在石门外面。
    陈松累得瘫坐在地上,许安归已经回身往城墙跑去。
    “站住!”
    许安归一声厉喝,从防御壁上跳下,落在城墙上,挡住了那些新兵逃跑的路线。
    “殿下!”
    新兵们看见许安归从峭壁上跳下,不由得一怔——许安归脸上、身上血迹未干,月色之下,那双眼睛,竟然泛着红色的微光,他的身上散发出浓厚的血腥之气,鲜血从他银色的剑上滴落,每走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血莲。他绝美的脸埋在阴影之下,只有眼睛红灿无比,宛若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格外诡异阴鸷。
    他每向前一步,新兵们就不由得向后退一步。更有甚者吓得腿一软,竟然跪在地上。
    “是谁允许你们逃跑的?!”
    许安归一身怒吼,甩剑剑指第一个带头逃跑的新兵。
    那新兵哪里见过杀红眼的许安归,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像是两只钉子,钉得他根本不敢动,也忘记了回话。
    许安归见他不答,扬手一剑了结了那人的性命,转手又指向那具尸体后面的新兵:“你说!”
    新兵们从未见过战场之上的许安归,杀起人来毫不手软。那样子,像是他们不说,他就会直接一个一个的杀下去,直到他们有人开口为止!
    被指的新兵跌坐在地上,手摸着城墙石板上粘稠的血迹,颤声道:“是……是老刘头让我们跑的……他说……这仗必败……后撤还有机会逃回许都……”
    这话还没说完,就见新兵后面一个人倏地起身跑向城墙,单手撑着,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许安归想也不想两步踩上城墙,跟着那人飞了出去!
    第299章 阵前杀威 ◇
    ◎立斩!◎
    两人一起下坠, 许安归在上面追,那人落在下面。
    那人没想到许安归敢就这么跟下来,抬手就是一发袖箭, 许安归眼眸微眯,“当”的一声就抬剑格了那只袖箭。
    许安归跳下的时候脚上用了力气, 坠得迅速, 瞬间便抓住了那人腰带,那人自知落在许安归手中不得善终, 从腿上抽出匕首!
    手还没摸到,就看见一道月光刺向他的手臂,“啊——”那人惨叫一声,手臂被齐刷刷斩断!
    许安归回身,用力把月影剑插入城墙中,一阵刺耳的“刺刺拉拉”的声音, 许安归与那人下坠的速度变缓, 离地还有一人高的的距离的时候, 许安归扬手把那人丢在地上,自己一个落地前滚翻, 从地上站起来。
    这一跳,那人不仅断了胳膊,还摔断了几根肋骨,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月卿衣袖中有韧丝, 她带着凌乐跟着从天而降。
    许安归看向月卿道:“别叫他死了。”
    月卿落地, 收回韧丝,凌乐一剑过去, 直挑断那人手脚筋。月卿利索的用线把那人断臂捆好止血。
    镇东镇西抬来单架把这人抬回了军营。
    潜风后接到消息, 赶到的时候这场防御壁争夺战已经结束。他带着他的营队上了城墙, 看见许安归正盯着一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新兵,立即上前抱拳道:“殿下,公子让我来接城防。”
    潜风是北寰府的棍军统帅,之前受许安归之托,在许都猴山校场亲选了一批人训练。许安归带他到了岩州城之后,直接把从许都带出来的一千棍军交给他统帅。他身边几个随从都是北寰棍军的老人,对于这种防守战并不陌生。
    之前的攻城战,季凉没让潜风出营,他这把钢刀必须用在刀刃上,守城这种事情,让新兵去做就可以了。
    方才城墙上的消息,藏息阁已经用信鸽送了回去。
    短兵相交的时候,出现了逃兵,这种事许安归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季凉当即就派潜风过来,守这一夜。因为她知道许安归必定要回营整顿军风。
    许安归对北寰府的人很是放心,他没多说话,拍了拍潜风的肩膀,道:“借我点人把这些兵押回去。”
    潜风知道战场之上出现逃兵是一件大事,这不仅会影响军队士气,还会影响日后的作战。出现这种事,若不及时处理,后面的仗就没法打。
    潜风点头,侧目示意身边的人的点一些人押送这些逃兵回营。
    潜风营队里的人,都是跟着石武一起训练的金吾卫,若不是许安归担任兵部尚书,他们这些武将也不可能在朝堂上翻身。许安归要他们帮忙,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这一场,陈平与陈松都负了伤,陈平右肩有骨裂,好在他是用巧劲,避开力量,保住了右臂。陈松左肩里嵌了一个箭头,月卿要回营才把箭头取下来。
    潜风守城,许安归带着陈平与陈松回了军营。他让镇东镇西立即去召集所有的新兵来大校场集合开会。
    寅时不到,大校场上集合了几万新兵。
    天边只是起了鱼肚白,校场上火光冲天。
    许安归站在台子上,睨着台子下的这些新兵。昏黄的火光照在许安归脸上,血迹已经擦干,可身上的还在,在他身后站着的是吊着手臂的陈平以及军师百晓。那些后撤逃跑的新兵身上都捆了绳子,跪在台子上。
    在台子最左边的柱子上捆着一个断臂的人,那人奄奄一息,垂着头。
    许安归扫了一圈,台下的士兵,把手按在腰间的月芒剑上,冷声道:“国难当前,匹夫有责。各位既然投身军营,穿上这身铠甲,就知道这身铠甲是自己的寿衣!”
    许安归缓缓踱步到左侧,目光凌冽:“既然早就下了战死沙场的决心,为何生出逃跑的心思?!”
    许安归回身,一脚踹在断臂人的身上,这一脚踹在了他的断骨之上,他疼得大喊一声。
    “陈平你来说!东陵军法对于逃兵,是如何处置的?!”许安归侧目看向副帅陈平。
    陈平吊着膀子上前一步,朗声回道:“立斩!”
    这话刚一出口,“仓啷”一声月芒剑出鞘,一抹月光闪过那人脖颈,那人还来不及叫出声,头颅就“咚”的一声滚落在地!
    台下的新兵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台上的被怂恿的逃兵已经见许安归二话不说就斩了两人,顿时心生畏惧,纷纷悔恨自己为什么要听信谗言。
    许安归回身看向跪在台上的逃兵,那些逃兵仿佛看见了阎王收命一般,纷纷向后退去,可他们身后站着的士兵不让他们继续往后退,把他们全部按在了台子上。
    “殿下饶命!”
    “殿下饶命啊,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殿下!”
    台上的逃兵看着许安归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来,仿佛窥见了地狱之门缓缓向他们敞开。
    “殿下!真的不敢了!”
    这些人哭喊着,全都是受训一年左右的新兵,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战场无情,不知道什么叫做尔虞我诈,更不知道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林严城在岩州城的时候不知道埋了多少细作,他一跑,城内的细作没有领头的,自然是六神无主。
    许安归走到台子中央停了下来,转身面向这些新兵,道:“今日之事,我不会大开杀戒,可你们每个人回去之后都要反思今日之事。我要你们想清楚,你们到底为何而战,为什么而战!”
    许安归回身看向身后的逃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一人领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逃兵见许安归网开一面,纷纷磕头谢恩。
    许安归望着所有的人,阴恻恻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军营里在迎战的时候出现逃兵,无论在哪里,所有主帅都有斩立决的权力!先斩后奏!听明白了吗?”
    “是!”
    几万人一起回答,决心震天!
    许安归没有过多的训话,只是连斩两人震慑军心。他的手下从未出现过逃兵,怂恿新兵逃跑的人该斩,而带头逃跑的人,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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