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皑皑白雪,自以为是找到了支柱,却忘记了,雪下有的或许不是路,是火坑。
    而她不知深浅,只看到了表面,便一脚踩了下去。
    好像……前世从认识虞王那刻,她已经把自己的路走成了死局。
    她一开始只是想要救阿姐,再找出陷害家人的幕后主使。
    可从遇到他以后,阿姐死了,沈姣恨上她了,还有齐褚……
    全家人保出的她来,是让她余生顺遂。而她,在虞王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入身不由己之中。
    许母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道:“这个啊,什么时候知道都不算晚。”
    “我和你阿爹还尚在,你们两姊妹就有试错的机会。”
    许念听完了,眼睛有些酸,“阿娘,你就不怕我胡作非为,给家里带来祸事吗?”
    “我们不能教你所有,总有些事情,是要你自己经历的”,许母温和的摸摸她的头,给她点鼓励,“你不是不知轻重的孩子,有自己的思量是好事,若是犹犹豫豫不利落,那才是最不该的。”
    许念看着阿娘,听得格外认真。
    “你看你阿姐,从小就喜舞刀弄枪,跑去那苦寒之地乐不思蜀,我们不也是没说什么。”
    说到这里,许夫人叹出一口气,“粟阳那个案子是你姐姐心中的执念,你阿姐的意思是,不管多难,她都要把真相昭告天下,还当年死在粟阳那数千人一个清白。”
    许念抬起眼来,眼中透着坚定,道:“我相信天理昭昭,阿姐会如愿的。”
    廊下起了风,乌云遮天,豆大的雨点说下就下,雨打青石,砸出了响。
    许念侧眸瞧去,眼中被晃上的天边的电闪,她扶着母亲起身,说道:“暴雨将倾,阿娘,我们进去吧。”
    秋雨连绵不停歇。
    那日虞王的马车从国公府出来之后,出了城,一路向北,要取的是一颗百年难遇的东珠。
    齐玹在闭眼假寐,却还是被雷声吵得心绪不宁,睁开了眼。
    这样的阴雨天,陪行也忍不住的发牢骚:
    “好端端非要王爷去寻什么东珠,这沈家小姐就是再怎么想要,不会自己找人去取,非要让殿下亲自去。”
    婚约被废之后,沈姣就一直不高兴,闹这种脾气,齐玹也见怪不怪了。
    忍耐总是有限度的,沈家再三挑衅他的耐心,时候到时,他自然会让她们都付出代价。
    “沈氏觉得她自己套了一条链子在我脖颈上,只要稍有收紧,我就会乖乖的上前任由她摆布”,往常一口一个母后的人,如今只是冷冰冰的称呼其为沈氏。
    “可她忘了,从前我需要顾忌,那是在众多的皇子之中,我确实是无所凭借,想要在皇宫之中活下来,必须找到依仗,她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现如今,除了齐闻沅,已经没有人能威胁到我的存在了。沈氏竟还妄图用当年拴住我的东西,继续威胁牵制着我。”
    沈家不是不可取代,既然非独一无二,那弃之也不可惜。
    他眼中浮现出了杀意:“很快,我就会让她知道,我这么多年对她的隐忍,对她侄女的隐忍,全部是有代价的。”
    话音刚落,行驶中的马车忽然被拦停了。
    齐玹蹙眉,问:“发生何事了?”
    “回禀王爷,我们和前方来的马车碰头了,他们堵在路中间,不让我们过。”
    齐玹本就烦,现在还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当下更是不快到了极点,掀开了帘子对身旁的侍从道:“你去跟他们交涉,我们不会让,让他们给我们开路。”
    “是!王爷。”
    只是侍从还未动身,对面那辆马车上已经让人来了。
    来人腰间挎着刀,多余的话都不讲,只是复述了主人家的原话:“我家主人与王爷旧相识,现下已经在车中备好了茶,特邀王爷前去一聚。”
    “你家主人是?”
    传话的人微微一笑,“王爷出来一看便知。”
    雨未停,这般时候,谁都不会想要沾湿衣袍,况且以他的身份,何时需要这样被动。
    齐玹冷下了脸,不打算继续理会了。
    传话的人抬起眸来,刀锋悄无声息的出了鞘:“我家主人还说,七年前在长枝宫活了下来,五年前在粟阳九死一生,今日要答谢王爷的手下留情之恩。”
    齐玹的目光凌冽了起来,“你说什么?”
    只是他话音刚落,四周瞬息而变,一切都乱了。
    随行之人接二连三倒下,溅起的血水混杂着雨雾,再落于尘下。
    齐玹被迫下了车,在慌乱之中,步步后退,眼前的乱景他顾不上了,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前方那辆始终不见人影的马车。
    对面车帘中伸出一只手,帘子掀开,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他们于雨幕中对望,他们之中隔着厮杀,可那些混乱吵闹在见到的那一刻,就好像被隔断在了耳边。
    那个从他手里,死里逃生无数次的人,有一天,站到了他面前。
    齐玹只是一个失神,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凉气,下一刻,后颈一疼,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看见来人跨过血水,正在向着他走来。
    齐褚唇边弯起一抹薄笑,他说:“兄长,好久不见啊。”
    “你——”
    齐褚不似他那么急,幽幽说道:“我杀你赵寂,听说你发了好大一顿火,对我更是下了必杀令。”
    “宫里也让人来找我了,我抗了令,杀了他派来的人,听说他和你一样生气,往后再来的人,再未手下留情过。”这盘棋,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齐玹动了动唇,却出不了声,身体在无力的瘫倒,让他生平第一次,尝试到了泥水的肮脏。
    污秽沾于衣袍,溅起的水珠滴于眉眼,顺着脸颊淌下。
    齐褚笑着看着他,亦如他当年,旁观自己那般。
    彻底陷入沉睡之前,齐玹听到,那道阴郁的声音客气说道:“从前兄长拿我挡灾,那这次,劳烦兄长帮我挡一挡了。”
    乌黑柔顺的墨发全铺散到了身后,白锦衬得面孔更为昳丽,一尘不染的,还有腰间系挂着的暖白玉。
    褪去了往常那身装扮,被人追杀伤痕累累的少年郎,变成了身着锦绣,不染尘烟的贵公子。
    前者散漫不羁,而后者,端正温雅,比尽了世间君子颜。
    像是山林竹,亦或者荷塘月,洁净皎皎。
    乌铮到了他身旁,呈递上檀木盒:“殿下,这是他此行要寻的东珠。”
    他们一早就截了。
    几个时辰之后,马车再次悠悠启程,与先前那一般无二,那车中人,看了雨幕最后一眼,松开了帘子。
    “把消息传出去,让那些人知道他在此处,我要让他在醒来之时,就要开始想着逃命了。”
    ……
    这一场秋雨下了许久,整个堰都都笼罩在细雨朦胧之下,等到雨后初霁时,虞王归了府。
    进门之时,解开披风随手递给了府中守卫,让人把东西送去沈府。
    有人来请示:“那位的踪迹已经确认。”
    齐褚眼都未抬,只道:“不留余力,杀。”
    说完,又微微勾起唇角,叮嘱道:“他最是狡猾,说不定还会想着冒充我,现如今我已经回府,无论他如何巧言善辩,不用有犹豫,直接下手。”
    “是!王爷。”
    齐褚洗净了手,接过侍从递来的棉帕,“宫里可有什么消息?”
    “秋猎正在筹备之中,昨日陛下下了令,让您与禁军指挥使一同准备安防设置。”
    话正说着,门外的已经有人来报,“王爷,吴指挥来了,现在正在客堂等着您。”
    齐褚神色无变,转身时候抬起的眸色深如水,却只是一霎那,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淡然的去前厅会客了。
    ……
    秋猎如期举行,地点定在了南阳山。
    秋风扰人,许念的披风被吹得作响,还未还得及寻个避风处,远处便走来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发上带着轻冠,墨发顺在身后,不是虞王又是谁。
    许念只是匆匆扫了一眼,马上退到了一边,争取能避则避。
    还好来人只是与她擦肩而过,并未驻足,待人走过时,许念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望了一眼那走远的背影,心里没由来的有些愁,所以大半个月了,齐褚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她身旁站着的人挪动了脚步,替她挡住了风口。
    许念从思绪中回神,回以一笑,“宋祯,今日麻烦你了。”
    宋祯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贺嘉表妹常常与我提起你,能帮上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自从上次跟虞王同行一路之后,许念怕自己再被沈家人记恨上,先自己想了个笨办法。
    借了贺嘉的表哥来挡一挡,总不至于这样了都还非得说她对虞王心思不纯了吧。
    想来也是好用的,毕竟这大半个月,相安无事。
    已经坐在席间的人,捏碎了手中的杯盏,发出好大一声响。
    身旁有人问:“王爷,怎么了吗?”
    齐褚沉着眸,闻言看了他一眼,眼中冷得要人命一般。
    扮做侍从的乌铮先出声了:“你去重新换个新的过来。”
    那人不疑其他,去办了。
    乌铮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看了一早上,大概是看明白了,这气是哪里来的。
    一是那叫宋祯的人,二是许家小姐未看他们殿下。
    可这是死解啊,若是许家小姐对现如今顶着虞王身份的他们殿下活络,到时候怕是他们殿下会变得更骇人。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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