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么简单。”柏朝已然通过虞度秋的只言片语明白了情况,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沉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都低估王后这次的企图了。王后不仅要杀他,还要戏耍他,让他众叛亲离、让他孤立无援,让他亲眼看着身边每个人因他而死。”
    卢晴心肝一颤:“什、什么意思?”
    “一会儿再说。”柏朝深沉而冰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朝外走,去追虞度秋,留下最后的话音,“现在我们必须要阻止对方得逞,否则……你们的纪队,就是下一个遇害者。”
    作者有话说:
    纪凛:在文里看狗男男谈恋爱,在文外还被当作坏人,只有我受伤的可世界啊可恶!
    第47章
    纪凛前脚刚踏进会议室的门,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虞度秋顶着他那头耀眼的银发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不知为何还有些喘:“纪队……让我也进去听听。”
    纪凛嫌弃地扒拉开他的手:“没听你家管家说吗,少掺和我们警察的事,这是我们的内部会……诶!你干嘛!不准进!”
    虞度秋置若罔闻,像条灵活的鱼,一个侧身,先于他进了门,滑溜得根本抓不着。
    纪凛气愤地紧跟着冲进去,刚“喂!”了声,自己的回音传到耳朵里,忽然觉着不大对劲。
    会议室内过于空旷了。
    桌子的左手边坐着去而复返的冯锦民和两名市局刑警,右手边只有彭德宇和另一名三十多岁模样的刑警。比起方才人满为患的专案组会议,可以说是冷冷清清。
    纪凛奇怪:“徐哥,你不是在负责别的案子吗,怎么来我们专案组开会?”
    新金分局刑侦一队即重案组,每天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徐升刚从审讯室出来,就被通知来会议室开会,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啊,彭局让我来的。我也纳闷,这案子不是一直都是你们三队在负责吗?”
    “情况有变,需要调整。”彭德宇只说了这一句话,声音不同寻常地低沉。
    纪凛闻言,便知事态紧急,顾不上赶跑某位闲杂人士了,跟两位领导问了个好,赶紧坐到彭德宇旁边的座位上,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笔,做好了认真聆听案情变化的准备。
    彭德宇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回头问:“虞先生,你能回避一下吗?”
    旁听位上的虞度秋像屁股粘在了椅子上,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彭局长,作为潜在的受害者,我认为我有权听一听案情发生了什么变化,也好早做打算,规避风险。另外,我预感纪队要倒霉了,想看个热闹,还望批准。”
    纪凛怒瞪过去:“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还真说对了。”沉着脸不作声半晌的冯锦民突然开口,眉宇间的肃色比上一次开会时更凝重,“纪凛,我问你,你实话实说——你为什么这么关心穆浩的案子?”
    纪凛完全没料到矛头是冲着自己来的,愣了足足三秒,虽然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因为他是我的老同学,以前在公安大的时候帮过我很多忙,现在他下落不明,我想替他逮捕罪犯,就这样……”
    虞度秋轻轻啧了声。
    不加最后三个字就好了。
    加了,便是澄清。澄清了,便让人觉得心虚。
    冯锦民的脸上果不其然地显露出了一层疑云:“你跟他关系这么好,我之前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你?”
    “是我单方面感谢他。”纪凛坐得笔直,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什么,“毕业后就没怎么往来了,他很忙,我发过几次消息约他吃饭,每次都在办案,我就没再打扰他。他可能已经不记得我了,没提起过也正常。”
    冯锦民不置可否地冷哼:“也就是说,你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
    纪凛点头:“是的。”
    “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起码一年多了吧,我去市局办手续的时候远远见过他。”
    “是吗?你再好好想想。”
    纪凛喉咙动了下,实在忍不住了:“冯队,您究竟想问什么?我怎么感觉……您像在审问犯人?”
    冯锦民挥了挥手,一旁的刑警立即呈上一沓照片,冯锦民啪!地往桌上用力一摔,照片在光滑的桌面上散开,有一张恰好滑到纪凛面前,他低头看了眼,脸色登时巨变。
    “昨晚昌和分局接到群众的匿名举报电话,称去年10月25日晚十点左右,即雨巷案发前两日,有可疑人士曾在穆浩家门口附近的街道徘徊。昌和分局紧急调取周围监控,终于找到了一家仍保留着去年监控录像的商店,废寝忘食地查了一晚,刚发给我的照片。纪凛,你敢说这不是你?!”
    冯锦民突然发难,最后句话里的怒气陡然暴涨,震得所有人身躯一抖,整间会议室内激荡着久久不散的回音。
    纪凛措手不及,瞳孔震颤,显而易见地慌神了,脱口而出:“冯队,我那天是去穆浩家了,因为那天是他生日,我想去送个礼物……”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看见穆浩和吴敏后就躲起来了?直到他们进屋之后才走?这是正常人去送礼的表现吗?”
    纪凛艰涩道:“我……我是怕打扰他们……”
    毫无说服力的辩词。
    连沉默许久的彭德宇也长长地叹了声气,按着眉心,紧闭双眼,仿佛不愿面对:“那你7月8日凌晨,独自一人去怡情酒吧,又是去干什么?”
    纪凛整个人一僵,彻底卡壳了。
    围观半天的徐升瞠目结舌,已经弄懂了情况,却不敢出声打岔。
    虞度秋跷着腿看热闹,若有所思。
    “我和冯队也不想怀疑你,但我们现在不得不怀疑。”彭德宇像是突然苍老了十岁,声音也变得疲惫不堪,“如果背后主谋是你……那很多事都说得通了:你在穆浩家门口蹲点观察,接着杀了穆浩和吴敏,再是柏志明。”
    “至于虞文承,只要他出现身体不适,前去就医,必定能从他胃里查出lsd,你就能以办案为由去他房里悄悄带走他的药瓶,抹去物证。可天有不测,他意外坠楼而亡,现场封锁,你没法带走药瓶,只好拿走剩余药片,或许是冲马桶了,然后将空瓶扔在他房里,以此制造出凶手或许没来到现场的可能性,增加破案难度。”
    “然后你就开始以调查为由接近裴卓,让裴卓挑唆杜苓雅给虞度秋下毒,接着安排美国的绑架追杀,并将这一切推卸到裴家头上,恳请我批准搜查,好让你去裴家将你的凶器藏起来,再假装人赃并获。”
    “最后便是黄汉翔事件。你监控着虞度秋,当然第一时间知道他去公司了。裴鸣之所以会来,或许不是黄汉翔通知的,而是你,所以始终查不到他联系裴鸣的证据。你审讯他的时候跟他约好了见面交易的地点,于是黄汉翔和你同时去了怡情酒吧,等他走后,你让人在监控死角抓住了他,他随后遇害,一般人可不会那么熟悉道路监控的死角。”
    “等他死后,你拍下他的照片,趁着去平中检查设备的机会,将照片放在了后台换衣间,并移动了控制室的插座,同时制造出门锁被撬过的痕迹,让我们以为凶手是在你去检查设备前闯进去的,避免自己被怀疑……”
    “虽然还有很多证据欠缺的地方,但目前你确实存在嫌疑,我和冯队商量之后,决定先听听你怎么说,原本我们都觉得你犯罪的概率很低,可你居然撒谎……这实在不能令我们信服。”
    彭德宇说完这一长串话,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保温杯就在面前,却没心思喝,干涩地缓缓道:“如果你觉得自己清白,就一五一十地说清楚,25日那天到底为什么偷偷摸摸地躲在穆浩家附近?8日那天又为什么戴着口罩帽子悄悄地去了怡情酒吧?以为没人认得出来吗?你的私服一共就那么几件,一周就能轮一遍。”
    话音落下,满座寂静。
    纪凛晒黑的肤色与褪尽血色的脸色重叠成了一层难看的青灰,像一具僵冷的尸体,难以瞑目地睁大着眼睛。
    “……我有什么理由杀穆浩?”他讷讷道,“太可笑了……我怎么可能杀穆浩?”
    彭德宇:“你办案也有些年数了,应该知道,有些时候,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何况……我听说,在公安大的时候,穆浩一直是第一名,你始终超不过他。市局去学校选人的时候,你很遗憾地落选了,穆浩却进了。”
    言外之意,嫉妒令人走上不归路。
    纪凛却没领会这层意思,仿佛他的字典里根本没出现过嫉妒这两个字,发白的嘴唇吐出不可思议的呢喃:“他第一怎么了,他是穆哥啊,他就该第一……”
    “砰!”冯锦民重重拍上桌子,“你少在这儿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们的问题!”
    纪凛被这声震得背影颤了颤,脑子似乎懵住了,呆滞地看着怒发冲冠的冯锦民,一句话也讲不出。
    他不会对上级撒谎,但他也不能说实话。
    “纪队,都到这份儿上了,还不说吗?”虞度秋突然出声。
    纪凛慢慢攥紧拳头:“……你闭嘴。”
    虞度秋听而不闻:“我实在同情你,你开不了口,我来替你说吧,你其实对穆浩——”
    “虞度秋!”纪凛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椅子腿摩擦过木地板,发出刺耳的哀鸣。他发红的双眼狠狠瞪着口无遮拦的男人,像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硬装出顽强凶狠的样子,“穆哥或许还活着……你不要胡说。”
    虞度秋怜悯地看着他:“全世界只有你还相信他也许活着,只有你还在乎他的未来前途,连他的父母都已经买好墓地安葬他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用不着你告诉我。”纪凛咬牙,“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
    虞度秋盯他半晌,深深地叹气:“我以为穆浩已经够傻了,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傻。”
    这时,他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虞度秋看了眼,随即起身:“抱歉,我这人比较叛逆,别人求我帮忙我未必帮,但别人不要我帮,我偏要让他低下骄傲的头颅,舍弃无用的自尊,心悦诚服地感谢我。”
    冯锦民本就在气头上,听见这话更是气笑了:“虞先生,你好大的口气,敢当着我们的面说这话。你要是拿不出证据为他开脱,我管你是谁的外孙、有多少钱,我们有权以妨碍公务罪拘留你。”
    虞度秋若无其事地低头玩起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迅速操作着,像在打游戏。
    冯锦民瞧他这幅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样,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听没听——”
    这时,会议室正前方休眠的黑屏突然叮地一亮。
    其余人的余光瞧见了,纷纷转头,只见电脑的播放器自动打开了一段视频,画面中的光线昏暗,但借着路灯光,依稀能看清是条幽深的小巷,一侧摆放着三个半身高的分类垃圾桶。
    垃圾桶的旁边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仔细一瞧,是个坐着的人。
    “不好意思,稍稍入侵一下你们的电脑系统,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重装一个安全系数更高的。”虞度秋点了下手机,画面切换到另一个角度,能看清蹲在地上的人的正脸了,“得知穆浩出事之后,我除了派人去回收手表,还在巷子里装了隐形摄像头。一共三个,带夜视功能。”
    彭德宇震惊:“胡闹!你未经公安部门批准,私自在公共场合安装监控摄像头,这是侵犯他人隐私的!”
    “所以一直没告诉你们嘛。”虞度秋还笑嘻嘻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说。但目前这情况,为了不让国王吃掉我的主教,只能如实相告了。”
    在场除了纪凛,没人听得懂他的比喻,虞度秋懒得多费口舌再解释一遍,直接走到投屏前,开始他的演讲:“你们不是好奇纪队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怡情酒吧吗?很简单,因为他几乎每周都去,时间固定在凌晨左右,如果遇上下雨天……概率就是百分百。”
    监控画面中飘着牛毛细雨,细到肉眼难以观测,被路灯照到之后形成了反光,仿佛给镜头盖上了一层白蒙蒙的、用以祭奠的薄纱。
    垃圾桶旁的年轻男子没有撑伞,屁股下面垫了个塑料袋,安静而清醒地坐在脏兮兮湿漉漉的小巷中,发呆似地凝望着面前灰黑的地面,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
    漫长而寂冷的凝望后,男人缓缓低下了头,深埋于自己的双膝中。
    所有人都被屏幕上难以理解的画面吸引了注意,这时,纪凛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他怔怔地掏出来,看见了虞度秋给他发的消息:
    [我可怜的主教,你在那儿追忆他的亡灵吗?]
    [他出事的那晚下了雨,你就再也没法在雨夜睡着了,对吗?]
    第48章
    纪凛没时间回这两条消息,因为其他人的视线很快又重新落到了他身上。
    徐升不可思议地问:“每周都去?”
    “对,从去年穆浩失踪后起。”虞度秋笑看站着的纪凛,“没等到凶手去而复返,倒是等到了一个陌生的小刑警,本想当作把柄,以后要挟你为我做事的,可惜啊……对了,你那天被环卫工追打、仓皇逃窜的样子,我可是重复看了好几遍,太好笑了。”
    “难怪你那么快就知道了……”纪凛狠狠磨牙,“你早就见过我,我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还装不认识!到底隐瞒了多少事!”
    虞度秋举了下双手表示投降:“我也没想到那天来君悦查案的恰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敢把手表录音交给警方,充分说明了我对你的信任,你该感到荣幸。”
    “呸!”
    “好了——”彭德宇打断,事情出现了一丝转机,他神色稍霁,“你的监控确实能证明,纪凛和黄汉翔同时出现在怡情或许是偶然,但并不能洗清他的嫌疑啊。”
    “不,他们同时出现在怡情,不是偶然,是必然。”虞度秋敛笑,正色道,“我前几天看到这段监控时,还以为纪队是追踪黄汉翔而来的,还在奇怪,对方为什么选在怡情交易尾款,那里人多眼杂,选个更隐蔽的地点不好吗?直到今天才明白,纪队是被人算计了。”
    “相信您二位心里也明白,派人监控黄汉翔的就是纪队,他虽然某些方面很傻,但也不至于蠢到自己出现在监控里。凶手故意引导他们俩相遇,只有一个理由——栽赃嫁祸。”
    “如果我是凶手,我最想除掉谁?首当其冲肯定是我自己,是我提供了线索导致雨巷案重新启动调查,也是我开展治疗毒|瘾的项目,凶手既然涉|毒,必定忌惮我,想除掉我。然而我没有那么容易接近,在国外可以用远程狙击枪,在国内基本只能靠近身刺杀,我身边那么多保镖不是吃干饭的,哪儿能让他一个用冷兵器的得逞?”
    虞度秋的浅眸表面映着屏幕反射的冷色荧光,仿佛覆着一层薄薄的寒冰:“所以,凶手很聪明地利用了黄汉翔,先是让他突然在我公司服毒发作,手法和工具与我二叔的跳楼案相似,导致我们自然而然地认为那也是一次警告。但凶手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让我对身边人产生怀疑。不得不说,他真的很了解我的心理,我果然掉入了陷阱,一口气开除了十几个下属,在招聘到新员工之前,短时间内都会陷入防守薄弱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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