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荣绵说,“你这书听着十分要紧,史太傅学识极好,要不要我请史太傅帮你一起注。”
    “那就是个瞎子。”荣烺还记着史太傅拒绝当她老师的事儿哪,跟她哥说,“祖母原本想让他来教我经学,史太傅就说身体不好,不乐意教我!哥,你说,他跟瞎子有什么区别!”
    荣绵,“有这事?”
    “可不是么?他还不如瞎子哪,瞎子瞎的是眼,他瞎的是心。”
    荣绵笑着安慰妹妹,“咱不气咱不气,钟学士的学识也很好。”
    荣烺翻白眼,“瞎子第二。”
    荣绵惊,“钟学士也拒绝给你做师傅?”
    荣烺重重的哼一声。
    荣绵给妹妹顺气,“那你说谁就谁吧。”
    “我还在想,等我想好跟哥你说。不一定要用朝臣,他们很多人都很傲倨。”
    “他们是不了解阿烺你,你比我还聪明哪。要是他们知道错失你这么个好学生,不知道怎么后悔哪。”荣绵哄妹妹高兴。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们瞎呢,后悔去吧。”荣烺骄傲又自信。
    听着兄妹俩说话,郑太后与荣晟帝都露出欣慰神色。
    第34章
    楚夫人回家路上把荣烺的提醒翻来覆去琢磨个遍,荣烺自然是盼着能把那私逃女子快些寻回的。
    哎,别说荣烺,楚夫人、任何有道德感的人,都希望这女子能被寻回。
    并不是要棒打鸳鸯,而是以楚夫人的阅历,清楚这样与男子私逃的女子会面临多少危险。真能遇着有良心的,那得看运道。倘是个不堪的人,这女子会落入何等境地,实难想像。
    晚上楚夫人把荣烺说的话同丈夫讲了,“要把这案子破了,真能出头不?”
    楚将军收拾着自己的一把美髯,不甚在意的颌首,“有可能。这种小案子,总不能刑部尚书亲自带人去抓。且经御前,底下即便想贪功也不能伸手太过,真有功劳的那个,肯定要报上去的。”
    “你朱雀门也严谨些,万一遇着呢。”g
    “我也盼着能遇着,白捡一功劳。”楚将军道,“不过,那对小鸳鸯原是在郊外的,往城里钻的可能性不大。”
    “这案子应该不难查吧?”
    “半月内能把人找回来,那就是能找回来。要找不回,也就找不回了。”
    第二天,荣烺将这一日的课空出来,调到下次外命妇请安的日子。
    她请了十来人,依旧是宗室、豪门、清流、武将,都齐全了。跟大家说的就是御史上本的事,荣烺问,“你们都听说没?”
    杨华罗湘都是出身宗室,一个是郡主之女,一个是郡主之孙女。大家都没先答,还是要礼让宗室。杨华答的也快,“听说了,我正说跟我娘一起进宫告诉殿下哪,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
    大家也都表态,影影绰绰的听说了。
    荣烺继续问,“你们各家是怎么说的。”
    依旧是杨华先答,“我娘说看宫里是个什么说法。”
    罗湘则道,“我刚学会上马下马,我跟我祖母说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已经开始学了,就要学下去。”
    罗湘是个很爱读书的姑娘,最有兴趣的游戏是摸牌、猜谜之类,其实,罗湘对骑射兴趣不大,因大家都学,她也便跟着学了。
    基本大家的回答也就是这两种,还继续学着,不过要看宫里的意思。罗湘道,“殿下务必要把御史压下去。倘殿下学习骑射都要听御史聒噪,皇家威严何在?骑射无害宫规法纪,反可强体。这原是可习,可不习之事,但殿下堂堂公主,绝不能因御史反对而不习。”
    荣烺重重点头,想以前觉着罗湘像个书呆,遇事竟比小华姐强势的多,也比小华姐更坚定。
    史太傅的孙女,史家姑娘道,“我祖父说,骑射虽有碍娴静,可御史把帝都郊外案子引到殿下骑射上,也委实牵强。这原应是那家人教女不善之故。”
    钟姑娘亦道,“我爹也说,御史邀名。”
    荣烺嘴上说着,“史大人钟大人果然是明白人。”心下道,看来瞎子一、瞎子二也不全然糊涂。
    方御史家的千金方姑娘终于按捺不住,把家里父亲的态度,以及父亲的担忧说了出来。“御史台跟别的衙门不一样,别的衙门,底下官员上折子,会先经上官过目,但有不妥,上官就能压下来。御史台的话,我父亲只能提醒下头御史,这事儿这么说不对,可御史不听,也不能压他的折子,只能容他上书了。”
    “我父亲说,那姑娘与男子私逃,以后就危险了。还说,女子与外男接触的少,必要有防备之心才是。”方姑娘道,“殿下,您是公主,有没有什么办法,教导女子多些防备他人,保护好自己的办法。”
    “我原还想,御史台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如今看来,是那上本御史自己个儿的意思。方大人的担忧也有道理。”荣烺见方姑娘明显松口气,笑着道,“今天请大家伙儿过来,不是要跟阿方生气,又不是方御史上书。我是担心你们在家听到御史上书的事不安,索性请大家伙儿进宫,一并说清楚。”
    “这事儿你们都别担心。”荣烺伸出一根手指,“以前怎么着,以后还怎么着。”
    然后,她伸出第二根手指,“还有,昨儿楚师傅给我上课,我提前跟她说了。现在再跟你们讲一遍,这是个机会。你们各家有亲戚能查清郊外那桩私逃案的,只管去查,要是你们各家哪个亲戚立了功,再进宫时你们跟我说一声,我记着他的名字,帮他在父皇、祖母跟前说话,给他赏赐。”
    “只要父皇、祖母知道有这么个人,他有功劳,还怕没升官的机会么。”
    哪怕对于再显赫的多族,当官容易,但能在御前露脸是不易的。
    这的确是个机会。
    谁家会嫌子弟多个机会呢。
    因着年龄都不大,大家也比较实诚,纷纷说,“回家我们就跟家里说。”
    “还有一件事。阿方说的在理,要不是因这件案子,我也不知道世上有这样的傻女子。你们回去都想想,要怎么教给这些傻女子一个明白,哪儿有跟男子私逃的啊。大婚不都得明媒正娶么,私逃算什么呀。”
    荣烺没想到这一点,的确是方姑娘的话提醒了她,荣烺说,“我也想一想,你们也想一想,下次进宫起码得一人想个法子,写纸上带来,咱们一起商量。”
    大家纷纷应了。
    原本进宫时的不安都被荣烺的定心丸取代,小姑娘们神采奕奕的回了家。
    没几天,也就是第三天,私逃被拐的女子就被找到,那男子也一起捉拿回帝都府。这案子却也并非如荣烺所想那般是有情人私逃。
    那女子虽是户籍上的女儿,其实只是养女。那户主却也不是什么正经人,原是买些小丫头慢慢调理着,待女孩子大些,便招待些才子富商。
    当然,这跟青楼不一样。
    老妈妈养出的女孩子,比青楼要尊贵些。
    这女子与这男子是真有几分情意,男子身上的钱,都给老妈妈了。如今没了钱,老妈妈便阴阳怪气的不让俩人见面,俩人这才商量出个私逃主意。
    这简直是,帝都府尹都不知道怎么判了。
    上书的御史更恨不能自揭脸皮自抽嘴巴。
    最后,帝都府尹令人打了老妈妈二十板子,罚没家财。老妈妈手底下养着的养女们,允她们带走自己私房,全都放了自由身。那与男子私奔的女子,便随她去了。
    至于那与女子私逃的男子,因是两相情愿私奔,不能视为拐卖,罚了一顿板子了事,未再判刑。
    荣烺看一遍帝都府奏章中的整个案情经过,很无语的说了句,“这叫什么事儿啊。”
    郑太后荣晟帝也颇有此感。
    荣烺合上奏章,“案子到此,只能说案子了了。这帝都府尹,真算不上一等好官。”
    “三天便把人寻回,这差使算是不错了。”荣晟帝道。
    荣烺敲敲奏章,“要是我的话,我得把这些养女们的安置妥当,再上折子。父皇您想,这些人给她们自由身,她们能干什么?那么个四十来岁的老妇,一个人能管得了这么多人,老妇肯定有帮手的。”
    “反正我觉着,这收尾收的不好,太潦草了。”
    郑太后问,“要依你俩的看法,这些女子该如何安置?”问的是荣绵荣烺兄妹。
    荣绵思考片刻,“很难安置。她们说是良家,也不算全然良家。外头多半也无父母兄弟,不过应该可以单独立女户。她们多半也有些技艺在身,如今盛世太平,只要是心里想走正道,那也是能走的,只是要辛苦许多。”
    郑太后看向荣烺,荣烺爽快的说,“我不知道。我叫帝都府去办,他不就吃这口俸禄的么?要是办不好,就训斥一顿!扣俸禄!贬官!”
    荣晟帝听的大笑起来,“真真会磨人。”
    荣晟帝同郑太后道,“母后,这案子基本结了,后续的事,就让阿绵阿烺盯一下,也长些民间的阅历见识。”
    郑太后含笑,“我看可行。”
    第35章
    荣烺说,“回批让我哥写吧。”
    说着就把折子塞大哥手里,荣绵拿着折子看祖母和父亲的意思,“我以前只是旁听,给父皇、祖母念折子罢了,写回批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唐突。折子就是问问祖母父皇的意思,只要意思对,又不是外人写。”荣烺催她哥,“祖母不是说后续让咱俩盯着么,哥你就写吧。”
    荣晟帝笑,“无妨,这案子基本结了,你写个批而已。”
    柳嬷嬷端来笔墨,荣绵把折子铺到小榻桌上,荣烺凑到边儿上给她哥出主意,“哥你写的严厉些,不能当老好人。”
    荣绵便写下:案件虽结,未尽善矣。诸女子弱质女流,当何安置,任其流落,有失府尹之责。待安置妥当,再具折上表。
    荣烺点头,“我哥真是好人。要我,我就写,在你治下出这样有伤风化的案子,如今都不知把受害女子安排好,你是等她们流落在外,死生由命么?”
    荣烺一边说着,一边还摆出很严肃的小表情。
    荣绵笑,“看在帝都府查案子还算快的面子上,这应该不算个无能之人,只是做事有欠思量,且给他个机会吧。”
    “哥,他应该感谢你。”
    “他把官当好,就是谢我了。”
    荣绵问,“祖母、父皇,帝都府尹折子上立功的几人,是否也该一并给些表彰。”
    “你先想一想,要如何赏赐。待帝都府把那些女子安置好,再一并赏赐不迟。”荣晟帝也便将这赏赐的差使给了儿子。
    折子下发后,帝都府尹做事也还俐落,很快给这些女子立了女户,并按她们的意思,将她们安置到城中同一街巷。
    买屋子的钱是从罚没银里面出的。
    折子上还说,会隔段时间便打发女衙司过去看看,有何困难,衙门会帮着解决。
    荣绵在给赏赐时有些犯难,这案子破的快,却并不完全是帝都府尹之功。帝都府当然也尽力了,去乡下追查线索,城中贴满这两人画像,不过,最终陪这男子去帝都府投案的是三个半大孩子。
    这三人最年长者也不过十五岁,剩下两个,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二岁。这仨人在帝都做些屋宅经纪营生,私逃的这对鸳鸯,私的是他们的院子,不然怎么他们仨立功了呢。
    要是商贾,这也好办,赏些银钱就是。
    这仨人还不是商贾,一个是在都侯选五品将领,一个是无爵宗室子弟,一个是来都流浪儿童。
    饶是荣烺都说,“有点千奇百怪。”
    在都侯选五品将领的这个,是年纪最大的,十五岁,家里父亲死了,他家这将领是世袭的,祖上追随太.祖皇帝立过功。天府人氏,来帝都路费都是借的,到帝都后钱花光,他也没钱打点侯官儿的门路,不知道怎么结识了这位十三岁的无爵宗室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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