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小厮才知道,是若芯的母亲和妹妹来了,已被引去了后院见太太。
    听了小厮说的,刘钰愣了一会儿,不知怎么,他没回钟毓馆看阿元,先去了长春馆。
    ——
    顾家人知道若芯的事后,哪里还坐的住。
    若兰气直跺脚:“这是欺负姐姐娘家没人么,也不知会我们家一声,竟直接给姐姐送庄子上去了。”
    顾连涛因为印子钱的事刘钰没出面,也是一脸的气不愤:“那庄子上是人待的么,姐姐好歹生养了阿元,怎么能把她送到那样的地方去呢。”
    妾分三种,一是有家世的贵妾,二是一般人家出身的良妾,三是奴才出头的贱妾,若芯属良妾,贱妾可以随意打发,可发落犯了错的良妾,还是要同娘家人打声招呼,不好直接给人扭送到庄子上去。
    顾家虽惧怕刘家权势,可这事他们占理,一气之下就来了七弯巷,想找刘家人说理。
    若兰陪着她母亲张氏一起来的,二人被婆子引着往刘府后院里去,张氏见了这府里的光景,难免胆怯。
    若兰安抚她母亲说:“母亲别怕,我不信姐姐那样的人会犯什么大错,一会儿咱们只管同她们讲理就是了。”
    张氏点了点头:“我,我不怕,得,得把若芯从庄子上接回来才行。”
    若兰点头,她去过不少大户人家行医,可像刘府这样富贵有实权的人家,还真是头一回来,虽说她同她母亲一样,也微微有些发怵,可为了姐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了。
    若兰一时又想起了张氏同街坊四邻吵架时那不讲理的样子,怕她母亲一会儿同人说不到点子上,忙又嘱咐她道:“母亲,一会儿我来给她们讲道理,你别怕,你就…”
    她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你就只管捡那对姐姐有利的话说就成,记住了么。”
    张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这行么。”
    若兰握住她的手,斩钉截铁的说:“行。”
    引这母女俩进去的,是卫林家的,听见二人说的悄悄话,卫林家的转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们一眼,心说,想同我们太太讲理,可别做梦了,我还没见有谁,能讲理讲的过我们太太的。
    ——
    长春馆客室
    若兰一进去,就见一屋子整整齐齐的贵人,规规矩矩的按尊卑坐的坐站的站。
    右侧立了个屏风,绣一整幅富春山居图,好不雅致。
    若兰同张氏一起行了个礼:“请太太和奶奶们的安。”
    秦穆菲笑吟吟的走过来,亲热扶住张氏的手:“哟,这是亲家太太吧,快坐吧?”
    又对若兰道:“奶奶也快坐,来人,上茶。”
    若兰眼睛轻轻扫过坐着的三人,眼睛定在一个身穿碧色底梅花印对襟褙子的妇人身上,她自认眼力不差,想必这人就是刘府的主母康氏了,就开门见山道:“太太,得知姐姐被送去了庄子上,我母亲急的寝食难安,这才叫我陪她来了贵府,此番前来叨扰太太了,不知我姐姐犯了什么天大的错,竟叫她母子分离,被送去了那清冷地界受苦。”
    其实,康氏同若芯的想法差不太多,她想着,过不了个把月,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就会把若芯从庄子上接回来,若芯识大体,肯定不会一上来就找娘家人做主,所以,也就没必要同顾家人说这个事了。
    没想到顾家人这么快就找了来。
    她只能公事公办,同顾家母女客气道:“府里有府里的规矩,是因为若芯避子,才把她送去了庄子上思过,等过两日她知错了,自然会接她回来的。”
    张氏想起了若兰方才同她说过的话:只说对若芯有利的话,便直愣愣的开口就对众人说:“我女儿没有避子。”
    一句话把若兰都给说愣了,她转头看向张氏,想示意张氏别说了,由她来说。
    张氏却没理会,继续说道:“你们说我女儿避子,那她怎么怀了孩子的,我女儿没有避子。”
    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若兰向她母亲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此时,屋子里坐着康氏、谭松玲、秦穆菲,还有崔妈妈和孙妈妈,五个人听了张氏说的,也都愣了一愣。
    秦穆菲解释道:“是若芯喝了太医开的坐胎药,才怀了孩子的,太医的方子还在,亲家家里是医家,可以看看方子,再不济,可以请许太医来问,许太医可以解释给您听。”
    张氏才不听什么太医的解释,她只说自己想说的:“既然我女儿都喝了坐胎药了,那怎么还说她避子,哪有喝坐胎药的人避子的。”
    对面五人哑口无言,似是没见过像张氏这样的人物,竟还挑不出她话里的一点错。
    若兰几乎要笑出声来,没想到她母亲胡搅蛮缠的功夫,竟在这里派上了用场,她索性闭了嘴,看着她母亲一个对五个。
    好一会儿,崔妈妈才想出来话来回她:“亲家太太,坐胎药和避子香相冲,太太不会不知道吧,姨奶奶两个都用了,这才导致胎相不好滑了胎,这才去了庄子上思过。”
    “我自然知道坐胎药和避子香相冲,那你们还给我女儿喝坐胎药,你们家的爷还叫我女儿怀了孕,胎相不好不止会滑胎的呀,对我女儿身子也不好的呀,这不成了草菅人命了么。”
    额……康氏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她扫了一眼身边围着她的这几个精明强干的媳妇和奴才,就见她们也都干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妈妈急的额头直冒汗,太太奶奶是主子,不好同人吵架,只能她上,她说:“自然是不知道姨奶奶用避子香才给她喝坐胎药的。”
    张氏:“我不管别的,我只问你,我女儿喝了坐胎药,还怀了孕,你们却说她避子,她避子?那你们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打哪儿来的。”
    崔妈妈一着急,索性学起了张氏胡搅蛮缠的功夫:“是姨奶奶自己喝的坐胎药,姨奶奶自己也承认了的呀。”
    张氏一时同人说上了头,瞪圆了眼睛同崔妈妈说:“我女儿没有避子,她给家里的信都说了,阿元就要有弟弟妹妹了,信我都留着呢,你们凭什么说她避子呢。”
    康氏闭了闭眼,觉得没必要再说下去了,这张氏不见得多聪明,只难缠罢了,此时同她讲道理实属下下策。
    其实,若芯避子这个事,原本就是一笔烂账,被张氏这么一搅和,说不清也正常。
    客室里的人吵得正在兴头上,不管别人说什么,张氏来来回回就只那么一句话:我女儿在你家怀过孕,她没有避子。
    就在这时,绣富春山居图的屏风后头,有个人影动了动,屏风后的人不知碰了什么,发出了刺耳的动静。
    整间客室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都看向了屏风。
    康氏对身边丫头说:“去看看,谁在那里?”
    不一会儿,娟娘回来在她耳边说道:“方才是二爷在屏风后头呢,这会子已经走了,让我同太太说,他现在就去庄子上把姨奶奶接回来。”
    康氏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吸取教训,以后再也不能预告了。
    第147章
    若兰觉着吵差不多了, 就拉了拉她母亲的袖子,轻声提醒她:“母亲,孩子。”
    张氏虽被屏风后的动静吓了一下,可整个人仍还处于激动上头的状态, 听了她女儿说的, 这才想起来道:“对, 还有孩子,我阿元呢?我得把他带走, 你们今儿一声不吭的就把我女儿送庄子上去了, 谁知道明儿会不会把我外孙子也送出去,那么小的小人抱在怀里,被我女儿一点点托养着长大,你们看孩子, 也不兴把她送走啊。”
    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睛,心里想着若芯曾经吃过的苦,眼泪滴滴嗒嗒就掉了下来。
    直到此时, 若兰才觉得有些过了, 她假借给她母亲试泪儿的空, 偷偷告诉她, 娘你可别再说了, 再说人家该翻脸了。
    张氏这才闭了嘴,屋子里安静下来。
    谭松玲见康氏冷着一张脸,什么也不说,便笑着起身打圆场:“时候不早了, 为太太和奶奶来, 我们府上备了上等的客饭, 不如用了饭再说。”
    若兰心说这是吵不过, 要开始敷衍她们了:“可我姐姐她…”
    康氏忽然开口道:“已派人去接了。”
    在场的人都惊讶不已。
    这话若不是康氏说出来的,若兰还真有些不信。
    康氏又说:“先头就说了,倘或若芯知错了,立马就会派人把她接回来,我们家是个说理的地方,对妾室更是宽厚,这不,我今儿一早得了外头送进来的信儿,就让钰儿亲自去庄子上接她了。”
    许是方才被张氏怼的太狠,憋屈的难受,康氏说这话时明显带着怨气。
    若兰自然明白康氏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一是咬死了若芯就是犯了错才被夫家送出去的,他们刘家绝没有仗势欺辱顾家,二是话里话外的指出你们顾家人不讲理,胡搅蛮缠,三是强调她儿子都亲自去接人了,足以见得他们家是个善待妾室的人家。
    这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厉害妇人才能说出来的话。
    若兰不禁想到,她姐姐那样软弱的性子,是怎么在这妇人手底下讨生活的。
    ——
    刘钰从长春馆一出来,就立刻吩咐奴才套马车,去庄子上接若芯回来,又嫌奴才们动作慢,带着两个小厮骑马先走了。
    若芯母亲的话在他耳边回荡着,她说:我女儿没有避子,她喝了坐胎药,怀了孕,还坚持要生下孩子,绝不可能避子。
    当时,刘钰就站在屏风后头听,他只觉自己霎那间就豁然开朗了,心头积了半个月的怨愤难受顷刻间一扫而光。
    他原是被那避子香囊和若芯说的绝情话,当场气昏了头,怎么就没想到张氏说的这些。
    人总会相信他愿意相信的话,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刘钰的心原就松动了不少,甚至于卑微的想,不想生就不想生吧,可能生孩子真的很苦吧,她非要这样他还能怎么着呢。
    却不想,张氏的话给了他极大的解脱,他在心里笃定想着,若芯当初分明是想要留下他们的孩子,她定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她不可能对他一点感情没有。
    他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黎山村,却不想,庄子上没了人。
    黎山村桃园
    刘钰:“人呢?”
    桃园的院子里跪了一地奴才,庄头黎勇是这一早才刚知道若芯出走的事,只还不大知道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听见主子问,他忙看向秋荷。
    秋荷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在这庄子上见到刘钰,只不过刘钰不是来接她的,甚至看她的眼神都像是不认识似的。
    秋荷:“她,她昨天晚上走了。”
    刘钰:“去哪了?”
    秋荷:“不,不知道。”
    刘钰:“为什么走?”
    秋荷身边的管事妈妈,见秋荷说不清话,忙替她答道:“回爷的话,昨儿晚上姨奶奶银子没了,非说是咱们这儿的人偷了她的银子,大晚上的闹着要姑娘替她找银子去,姑娘说太晚了,明儿再找吧,谁知道姨奶奶说我们容不下她,赌气非要走,我们姑娘好说歹说就是留不住,这会子,这会子许是回娘家去了。”
    没等刘钰发火,常胜就走过去,抄手打了那管事妈妈一个响亮耳光:“你是个什么东西,敢说我们奶奶的不是,活腻歪了。”
    常胜这一巴掌是下了狠手,那妈妈倒地上差点没起来。她嘴角渗出血,含糊着求饶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爷息怒。”
    刘钰来时原本心情大好,这会子却隐隐起了些烦躁,他没空发落这些欺负若芯的奴才,抬脚就往外走:“去顾家。”
    常胜忙拦住他:“二爷别急,姨奶奶如果是昨天晚上走的,那城门都锁了,姨奶奶不可能回娘家啊。”
    刘钰一听更烦躁了。
    这边黎勇听到常胜的话,跪着的腿直打哆嗦:“二爷息怒,二爷息怒,奴才,奴才这就去找。”
    他见刘钰没反对,就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常胜想起自己安排了人在这儿。
    “二爷,奴才派了两个人在这里跟着奶奶。”
    闻言,刘钰心里总算没那么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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