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啥谢,就盼着你早点找到如意郎君,我们好早点吃喜糖!”
    康康和欢欢学着那几个孩子,在雪堆上堆雪人,康康模仿着一个大一些的孩子,团了两团雪,堆出个小雪人来,又捡了树枝给小雪人做了鼻子、眼睛。欢欢碰了雪,觉得太凉,又怕雪水把袖子打湿,就一边看着康康做雪人,给他出主意,两人玩得很高兴。
    颜如许看看时间,便提醒:“十分钟到了。”
    康康“哦”了一声,邀请妈妈还有阿姨们看他们的作品,几人都夸奖堆得好,他就微微嘟嘟嘴说:“可惜爸爸看不到。”
    颜如许说:“等咱们回家了你再给爸爸做一个,这个就放在这里,给路过的叔叔阿姨们看好了。”
    康康:“那好的。”他又看了看自己团的雪人,表情中竟让人看出‘哎呀那些叔叔阿姨们能看到这么好的东西简直太幸运了’的意思。
    下午4点多,康从新便来接颜如许母子两个,他也没进来,就在门口让门卫往颜如许办公室打了电话。
    门卫经常见他,已经与他混得很熟悉。一开始还摄于他身上的气势,后来见他并不端架子,来来往往地也都跟他们打招呼,便渐渐开始跟他攀谈起,越混越熟。
    康从新在门口等着颜如许,门卫让烟给康从新,康从新推说不抽,门卫其实知道康从新不抽,只是习惯性的然一让。有时候康从新会给他带上一包中华烟,那门卫高兴,就跟康从新说了不少颜如许在单位的事,当然,说的都是好话。
    在门口等了二十来分钟,颜如许才带着康康出来。
    康康蹦跶着小短腿就要往爸爸身上跳,颜如许连忙喊:“看着点他的鞋,鞋底下全是泥。”
    康从新就让康康坐在自己的臂弯里,把孩子鞋子脱了拎着,然后把康康裹进自己的大衣里。
    太阳晒了一天,积雪开始融化,从雪堆底下流到路面上来,康康专往泥水的地方踩,踩得鞋底鞋帮都被泥水给浸湿了。
    颜如许就跟康从新抱怨:“从楼上下来,他就就开始撒欢,专门往泥水坑里踩,你摸摸他袜子是不是也湿了?”她虽语气抱怨,但没有阻止孩子,只是跟着孩子瞧着他别摔倒便是。小孩子踩水坑泥坑也是在探索新事物,有助于孩子了解并认知这个世界,对孩子的智力开发也是有好处的。
    康从新还真没注意,赶紧把手伸进大衣里去摸康康的两只小脚丫,康康嘿嘿笑,搓着两只小脚躲避。
    康从新向颜如许汇报:“袜子倒是没湿,裤子上溅了些泥点子。”他把康康裤子上的泥点子用手揉搓掉,就又把康康裹紧大衣里,把他的小脚丫贴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又等颜如许将康康的小脏鞋磕打掉了泥,又裹好了放进提包里后,将那提包也接过来自己提着。
    今天因着在食堂吃饭又带着康康,提包里多装了不少东西,像是饭盒、康康的画笔、玩具什么的,多多少少也有些重量。
    “我拿着嘛!”颜如许不提防被他抢了过去,便嗔怪着想要抢过来,康从新胳膊躲避了下,把提包换到抱着康康那只胳膊上,空出这只胳膊来朝她弯起。
    因着天气原因,虽然没到下班的高峰期,但是路上行人已是不少,但都专心看着脚底下,颜如许左右看了看,没人分神注意到他们,便伸出胳膊挎进那只弯起的臂弯里。
    当树根下最后一丝冰雪融化,渗进泥土里,时间也跨入到了85年年末,12月28日,康康4周岁生日这天。
    这是个周六,晚上康、颜两家人都聚集在了军区大院的二层小楼里,共同为康康庆祝生日。
    颜家只来了颜良深和颜如玉。
    康家是邀请了颜家一家的,并没有指明让谁去或者不让谁去。颜良深是不愿意王招娣去的,他觉得王招娣去了只会给颜如许丢人,但她毕竟名义上是自己的妻子,是小女儿的母亲。颜如玉有些矛盾,既希望王招娣去,彰显她颜家女主人的身份,又怕王招娣说话、做事不合时宜,徒增尴尬。
    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王招娣接到了老家的一通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里头说了些什么,她急急忙忙地说有急事要回老家,也不肯和丈夫女儿说出了什么事儿,就让黄姐托关系帮她买火车票。
    她跟着颜良深从老家回来后,十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回去过,黄姐要要跟着她一起去,还得她坚定地拒绝了。
    这么多年来,王招娣没出过京市,平时出门也基本都有人跟着,这是头一次自己出远门,但她执意要自己回去,颜如玉劝了又劝,她也不肯听,颜良深父女两个也没办法。
    颜良深不知道她要搞什么名堂,只得让她带足了钱,又带了介绍信,又让他牢记家里和办公室电话,又帮她将往返线路规划好,然后沿线找人接站,又给她写下几个名字,告诉她万一碰上解决不了的事儿该找谁帮忙。
    这一番安排可算是相当细致周到,连王招娣这样说不出锦绣话的都跟女儿夸了颜良深,说他是真是个好人。
    颜良深在那个小山村也待了好几年,据他的了解,王招娣在老家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平时和其他亲戚来往也不多,后来跟着颜良深来到京市之后,和家乡人也就是偶尔通信,邮寄些东西回去,来往也不算频繁。他心里是觉得很蹊跷的,但王招娣不愿意说,他就没有死乞白赖的问。
    不过,王招娣回了老家,就解决了颜家父女纠结的问题,父女两个来参加了康康的生日宴,还精心给小外甥挑选了礼物。
    生日宴的地点就定在了康家,参会人就是康、颜两家人,唯一的外人是席远征。
    按着白凤梅的意思,那是要大办特办的。
    她三儿子死而复生荣归故里功勋加身时没能大办,结婚时也是静悄悄的,只低调地领证发了喜糖,而今错过了小孙子的满月宴、周岁礼,赶上孩子四周岁生日,她就又起了大摆宴席、大宴宾客,向全世界介绍她小孙子的心思。
    不过,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康强军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心思。
    康强军说:“在外人看来,康康毕竟不是我们家的亲孙子,如果真的为康康大肆庆祝,不知道引发多少的谣言,对老三、小颜和康康都不是件好事。”
    白凤梅又不是不懂事的人,相反她非常明白这些事。但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她只是太憋屈了,自己憋屈,也替三儿子一家憋屈,这天天的锦衣夜行,着实让人郁闷。
    最终,就只是两亲家的家宴,连饭店都没去,这是康康自己的意思,他说爷爷奶奶家的饭菜比饭店还好吃。
    白凤梅听了小孙子这句话,高兴坏了,之前所有的郁闷都烟消云散,开始满世界的找稀罕食材,力图给康康这个小吃货办个永生难忘的四周岁生日。
    白凤梅的目的达到了,康康在看到二层奶油蛋糕时,快要乐疯了。
    蛋糕是席远征请京市最有名的西餐厅--莫妮卡餐厅的西点厨师专门定制的,用的最新鲜的动作奶油,又派车派人给专门护送过来,一层层地码放在不锈钢的圆盘上,上面用奶油绘制出了小动物、小花小草的图案,顶层写着康康四周岁生日快乐。
    席远征的单位和莫妮卡西餐厅有业务往来,人家给席远征面子,才接了他的单,费时费力只收工本费地接了这个单子,但饶是如此,席远征也出了一大笔钱,还搭了老大的人情,不过他看康康这么惊喜,就觉得太值了,同时也觉得自己太聪明太会送礼,一下子就送到人家的心缝上去了。
    这个礼物彻底改变了席远征在康康心目中的形象,从原来的傻乎乎的怪叔叔变成了好叔叔,拱着小手一脸讨好的叫人家“远征叔叔”,把席远征给得意得坐在沙发上直抖腿。
    颜如许就笑着跟康从新吐槽:“你儿子意志也太不坚定了,一个大奶油蛋糕就把他给收买了,前一阵子还跟人家吵架呢,这会儿又是给人家倒水,又是给拿水果的,多殷勤!”
    康从新笑:“不是儿子意志不坚定,而是敌人太狡猾。”
    若论礼物价值,白凤梅送的,颜良深送的礼物都比这个大蛋糕贵,可架不住康康是个大吃货啊,他吃过奶油蛋糕,可还没吃过见过这么大的还是双层的蛋糕呢,能不高兴嘛。
    康康,康晨曦,康旭阳,包括比他们大几岁的颜如玉,都围着这个双层蛋糕看啊看,边看边讨论,说些稚气的孩子话,小鼻子不停的嗅啊嗅,光闻着奶油蛋糕的香甜气就让他们迷醉了,小脸几乎都在贴在蛋糕上了。
    肖红樱就警告他们:“咱们一会儿要跟蛋糕拍照,你们可不能偷吃,要是缺了一块该不好看了!”
    孩子们异口同声的答应着。
    康康绕到蛋糕背后,小口小口的咽着吐沫,偷偷的伸出手指头,沾了一点蛋糕边沿的奶油放进嘴巴里,立时眉眼都亮了,又香又甜,太好吃了。
    他旁边的康旭阳义务地帮着弟弟站岗放哨,舔着嘴唇问康康:“好吃不?”
    康康忙不迭的点头:“超级好吃!”
    康旭阳忍不住了,也伸出手指头去沾奶油,一不下心劲儿用大了,沾出来好大一块,康旭阳吸溜一下口水,迫不及待的长大嘴巴,将手指头上的奶油送入口中。
    奶油入口即化,香甜无比,康旭阳忍不住闭上眼睛陶醉。
    “康旭阳!”
    肖红樱带着怒气的吼声传来。
    “妈我没偷吃!”康旭阳下意识的回答,奶油的香甜气息还残余在口中,他吐出来的气息都是香甜的。
    肖红樱好气又好笑,走过来指指那缺了一块的手指印,又指指他嘴角的奶油渍,“你这叫没吃?”
    康旭阳争辩:“是弟弟先偷吃了我才吃的。”
    康康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距离蛋糕远了些,用行动表示他没有偷吃过,康旭阳说的不对。
    在欢声笑语和亲人们的祝福中,康康过完了4周岁的生日。
    生日过后,又马上迎来了1986年的元旦。新年伊始,京市音乐厅重建完成,中央音乐团在这里开幕首演,给京市很多企事业单位都送了票,颜如许得了一张,康从新也有票,两人便在首演这天带着康康去看演出。
    自从上次受到黄丽梅的启发,颜如许回家后就和康从新讨论了是否也应该让孩子提前站到起跑线上的问题,并得出一致结论:要开始引导康康学习了,不过,不能强迫孩子,得看看孩子对哪些方面感兴趣,再针对感兴趣的科目重点培养。
    正好,就从这次音乐会开始。
    京市音乐厅是在原来的中央电影院旧址上改造完成的。中央电影院是民国时期的老建筑,有着浓重的西洋建筑风格。改建成音乐厅后,主题建筑包括外观都没有大的变动,只是重新粉刷、修缮、更换玻璃,便能重新使用了。
    京市音乐厅距离颜如许家小院不远,步行抄小路走胡同也就一刻钟左右。一家三口吃完饭,也没有开车,溜溜达达步行往音乐厅走。
    冬日天短,晚上6点多天就已经黑透了,街道上的路灯重新更换过,把夜晚照得很是明亮,路灯下许多披着军大衣、推着小车的小贩们兜售着南方来的磁带、衣服。路边的小广场上,举办着露天舞会,一些年轻男女们不怕冷地脱下臃肿的棉猴、大衣,只穿着棒针衫、牛仔裤,或大方或扭捏地跳着交谊舞。旁边的树上,挂着小彩灯,一闪一闪的,和双卡录音机的播放出来的音乐声一起,吸引着路人驻足观看后加入进来。
    ……
    这些仿佛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一下子就冒出头来,让这个陷入黑暗的城市又开始喧闹起来。
    一家三口,慢慢的走,慢慢的看着路边的西洋景。
    大手拉小手,康康牵着父母的手打提溜,打了会提溜,累了,又要“坐轿子”,就是父母四手交握,他坐上去,双臂分别搭在父母的肩膀上,被父母抬着颤颤巍巍的走,跟个老太爷似的,坐了一会儿又要“骑颈颈”,让爸爸顶着他走。
    颜如许使劲儿拍儿子的小腿:“你怎么越活越小了,都四周岁了,越来越像个小宝宝。”
    康康就嘻嘻笑,两手抱住爸爸的耳朵,转头对颜如许说:“爸爸的耳朵好凉,我给爸爸捂耳朵呢。”
    颜如许哭笑不得,康从新笑:“好儿子!”
    颜如许轻轻打了下康从新后背:“你就惯着他吧!”
    一家三口走到音乐厅门口时已经开始检票了。
    四周围灯火辉煌,把音乐厅周围照亮得如同白昼一般。人们打扮得光鲜整齐,整齐排着队,都很规矩,没有人乱插队,也没有人讲话。
    交响乐,对绝大部分国人来说,都很陌生,但不影响大家来看热闹,因为这是个洋玩意儿。开放后,大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好多人都想走出去看看,但出国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大家就看着外国的东西过过瘾。
    康从新把颜如许推到自己身前,怀里头抱着康康,排到队尾。前面大概排了二三十号人,检票的速度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慢,队伍好半天才往前挪动一小截,不大功夫,后边就又排出来一二十号人。
    康康在爸爸怀里,比别人都高出了一大截,前前后后排队的人都能看到他,他转着身子,看着一个一个黑乎乎的脑瓜顶,觉得挺好玩的,小身子像条小鱼一样,在康从新怀里头灵活扭动,一会儿看看前面,一会儿看看后面。前后都有和康康年纪差不多,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孩子,康康对着人家笑,还想跟人家说话,可惜隔得有点远,隔着别人的脑瓜顶说话,好似很不礼貌。
    “看什么呢?”康康扭来扭去的,小腿时不时的就要碰到颜如许的后背。颜如许回身抓住儿子的小腿问。
    “妈妈,好多小朋友呢。”
    颜如许点点头,忽地想到什么,便跟康从新说:“交响乐的声音比较大,可能对小孩子的耳膜不太好。”
    康从新没听过交响乐,也不知道声音到底大不大,便说:“要是太刺耳,我们就出来。”
    这本是夫妻间的交谈,声音不算大,也和别人无关,偏偏就有人“切”了一声,回头不屑的扫了三人一眼,见三人穿着不俗,长相气质都不似一般人,到底还是把即将出口的话憋了回去,只语焉不详的嘟囔着“土包子。”
    颜如许没有捡骂的习惯,也不爱搭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康从新却看了那人好几眼。
    那人挠挠后脑勺,又挠挠后背,只觉得芒刺在背,回身看,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但不免又对身后的一家三口多了几分注意力。
    作者有话说:
    奉上今日的大肥章!
    第58章 失踪
    又排了十来分钟, 队伍只往前移动了一会儿。毕竟是冬日夜晚,在外面一动不动的站久了凉风透体,便觉得特别冷, 人群中,也没了刚刚的安静,逐渐有议论声和跺脚声传来。
    颜如许抬手帮儿子把小帽子整了整, 又搓搓孩子的小脸, 微微有些凉, “冷不冷?”
    “妈妈我不冷。”康康坐在爸爸怀里, 暖呵呵的并不觉得冷,但有点无聊了,也有些困了, 就靠在爸爸肩膀上打了个小哈欠, “妈妈,还要多久呀?”
    “就快了,再坚持一会儿。”颜如许说。
    前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 寒冷把人的耐心耗光了,素质也维持不住了。
    “怎么回事,耍我们玩呢?说七点开演出, 这都7点5分了还不让人进, 花了这老些钱买票, 我们是为了来接受艺术熏陶的, 可不是为了大晚上在这吹冷风的!”
    “就是,这也太冷了,要是再不让我们进去, 就赶紧退票!”
    “退票退票, 在这花钱找罪受, 还不如回家钻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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