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梧:“……”
    她头开始痛了。
    她开始不明白了。
    沈青梧道:“大家都是这样的。”
    她试图和他解释:“所有人都这样……惹恼了小情儿,就买点值钱的东西哄一哄,然后在床上滚一滚,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张行简不动声色:“我不是这样的。”
    沈青梧听着便来气。
    她恶狠狠瞪他一眼:不错,你就是这么麻烦的人!
    沈青梧:“必然是我技术不好,你尚未感受到我的努力。”
    张行简被她噎住。
    她的话让他激动一下,坐在他腰上的沈青梧突然感觉到他那处忍不住跳了几下,抵着她的状态,似十分汹涌。
    沈青梧被他抵出了感觉,双腿不禁绷了一下。
    可她是谁?她怎会让他知道。
    沈青梧不怀好意地看他一眼。
    她探手要碰,他早有察觉,一把握住她的手。
    张行简摇摇头,浅笑:“我不要那样。”
    沈青梧:“你……就这么撑着,也要和我‘谈一谈’?”
    他:“嗯。”
    沈青梧:“你没感觉吗?”
    张行简叹息:“有啊。还有点痛呢……但是这哪里比得上梧桐伤我之心的痛。”
    沈青梧登时左顾右盼。
    没良心的张行简笑盈盈地撑着脸看她,左看右看。
    沈青梧只好望天。
    张行简凑到她耳边,轻声:“我不是很在意的事,你用这种手段哄一哄我,我就过去了。但我特别在意的事,你糊弄不过去的。”
    不用他强调,沈青梧已经发现。
    沈青梧撇过脸,烦恼地看他一眼。
    她是一个大部分时候没有心的人,她少许长出的那点儿凡心,已经被张行简折腾死了。
    沈青梧正在烦恼,眼见这种烦恼快要发展成怒意,张行简判断出她情绪的烦躁,在她发作之前,他突然一声:
    “梧桐。”
    沈青梧目光迷离。
    张行简:“我喜欢你。”
    她目光在他眼睛上逗留一会儿,闪烁着目光,飘移开眼神,含糊地:“唔。”
    张行简颇觉有趣地看着她——她在暗黑中,悄悄脸红了。
    威武不屈的沈将军,也会脸红。
    张行简慢条斯理:“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沈青梧:“提示一下。”
    张行简:“三个字。”
    沈青梧犹犹豫豫地看着他。
    她试探:“我爱你?”
    张行简微笑:“对不起。”
    沈青梧:“……”
    张行简:“怎么,我不值得你说‘对不起’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没有错,一切都是我无理取闹?”
    沈青梧当然知道自己大约错了。
    也许是弄坏玉佩,试图蒙混过关错了。
    也许是在他最开怀的时候泼他冷水,在不合适的时候提了更加不合适的事。
    也许是她昨夜直接走了,让他无比生气。
    可是沈青梧不跟任何人道歉的。
    沈青梧问:“说‘我爱你’,没有用吗?”
    张行简:“没有用。”
    他说:“因为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并没有那么爱我,你出于哄我的缘故说这种话,我不信。”
    沈青梧:“那我道歉,你就信?”
    张行简:“我信啊。你从来不和人道歉,你若是道歉,必然是真心的,我为什么不信?”
    沈青梧沉默。
    张行简叹口气。
    张行简惆怅:“我总觉得,你不是很喜欢我。你没有我喜欢你,喜欢的那么多。”
    沈青梧用一双乌水眼看他,不语。
    他像是真的有点伤心。
    张行简说:“我知道你成长在什么样的环境中,我无法感同身受,但我知道——你必是总是被人否认,才养出了你这样一直告诉自己‘我没错’的性格。
    “你必须固执,必须冷漠,必须一遍遍肯定自己,才能走出沈家,走出东京。”
    张行简:“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我为当年的事,辗转反侧,很痛苦,很心疼。你说你要和我在一起,我在最开始的开怀后,心里却不踏实。我总在想——沈青梧这么执拗的人,怎可能原谅我呢,怎可能回头找我呢。”
    沈青梧怔忡。
    她自己其实没太大感觉,可他拢着眉、目中噙水、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一点点动容。
    她并不觉得自己生存环境如何艰难,她也不知道什么叫苦,什么叫好。
    她只是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不一样罢了。
    可张行简这么纠结做什么?
    她唇动了动,张行简伸指抵在她唇边,轻声:“不是道歉的话,我不听。”
    张行简微笑着看她:“梧桐,我总是观察你,总在琢磨你的性格。
    “我不确定你对我的心意有几分,我只知道你说话算数。那我忍不住会想——如果你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不跟我道歉,固然有你性格的原因,是不是也有并不是很喜欢我的原因?
    “你知道自己错了,然后跟我说一声‘对不起’,是不是代表,你在一点点接受我呢?”
    他目露渴求。
    沈青梧慢慢开口:“你在勉强我改变自己。”
    张行简温温和和:“我是在确定你的心。”
    他说:“我不强求太多——你说一句‘对不起’,我就绝无二话,不会再和你置气。”
    张行简委屈:“你对别人说一不二,可我一点特权都没有吗?我这么喜欢你,也等不到一句道歉吗?你以前不跟我道歉,现在也不和我道歉,明明是你错了,你为什么不对我好一点儿?”
    沈青梧静静看着他。
    她产生困惑,觉得不解——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这么不确定她的心?
    她已经发誓。
    他仍半信半疑。
    他希望她承认自己的错,希望自己向他低一次头,希望……自己表现出在乎他的样子。
    沈青梧迷惑。
    --
    沈青梧说:“我本以为,你我之间,求而不得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张行简道:“你的以为似乎错了。”
    沈青梧:“我以为,你我在一起,受不了的人,先会是你。”
    张行简弯眼睛:“我也怕受不了的那个人,是你。”
    沈青梧:“我以为你宽容,温和,无欲无求,对什么都不是很在乎。”
    张行简:“我也有执着,渴望,强求的一面。你最好不要见到我的这一面——那就不是你喜欢的月亮了。”
    --
    沈青梧说:“不是那样的。”
    --
    可她沉默下去。
    拙于言语的她不会表达,她只察觉到了一些微妙。
    这种微妙,她需要慢慢思考,慢慢品味。
    --
    黑暗中,沈青梧看张行简。
    她努力半晌,还是没说出那句话。
    长年累月坚持的原则拉扯着她,分裂着她。她似乎在走向一条铺满月光的道路,黑暗中却有什么持续地拖拽她,吞没她,不让她离开。
    沈青梧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会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坚定地走着一条自以为是的路,她最终会走到哪里去呢?
    她自己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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