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是没有指望了,方慧敏只能指望她自己。
    但现在听柳银雪的意思,他们想要分出去,只怕没那么容易。
    “二伯他不想分,二嫂自然是听二伯的。”方慧敏道。
    柳银雪面露难色:“三嫂,分家的事情,我只怕不能答应你,你也知道,父王临终前写下手书,是言明在母妃百年之前,是不许分家的,这是其一;二伯他们都没有分出去,单单只有你们分出去,别人会如何看待我们祁王府?又会如何看待我们妯娌之间的关系?这是其二;其三,三嫂,以前我们祁王府如何乱,那是以前的事情,如今既然府里是我当家,一切当有条有理,我希望我们今后能和睦相处,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方慧敏凝了眉目。
    柳银雪的话,句句在理,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也知道,她分家的这个要求,其实是在为难柳银雪,若柳银雪同意分家,就是违背了父王的遗愿,便是不孝,若柳银雪不同意分家,又会让她这个当嫂嫂的难堪。
    但是方慧敏实在太想分出去了,这个府里气氛压抑,上头还有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弟妹压着,她每日去给秦绘沅请安的时候,秦绘沅都没有好脸色。
    丈夫楼阮又不成气候,胆小怕事,畏畏缩缩。
    方慧敏就想分出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今被柳银雪如此直白地拒绝,方慧敏失望不已,按老王爷的意思,要等秦绘沅死了,他们才能分出去,可秦绘沅还那么年轻,等她死了,黄菜花都凉了。
    柳银雪道:“三嫂,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我提,你若是有任何的需要,也尽管提,我一定尽量做到让你满意,这分家的事,我真的不能答应,我若是应了,那就是不孝,希望三嫂能体谅我的难处。”
    气氛静默了片刻,方慧敏问:“四叔也是这个意思?”
    她觉得柳银雪实在自作主张,丝毫未跟楼允商议就独自决定了这件事情,难道她还能代表楼允的意思不成?
    “银雪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门口传来楼允的说话声,柳银雪和方慧敏齐齐抬头,楼允已抬脚迈进门槛,走进堂屋里,他问:“你们在说什么?”
    方慧敏:“???”
    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就认可了柳银雪的意思,方慧敏没想到柳银雪在楼允的心中分量竟然已经这么重,能全然代表楼允说话了。
    她心有酸涩,想到自己的丈夫楼阮那副软弱无能的样子,再见他们夫妻一唱一和,忽然有种别样的心酸和羡慕。
    柳银雪细细给楼允解释了她们刚刚谈话的内容,楼允听后沉默了半瞬,望向方慧敏:“三嫂,我和银雪一个意思,以后这些事情银雪全然可以代我做主,你们谈就好。”
    给了柳银雪莫大的权利。
    柳银雪颇有意外,看楼允的目光不由地深了几分,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觉得心里好似有暖洋在流淌。
    楼允说完,好似真的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转身去了青山院的书房。
    方慧敏讪然道:“我也知道让你为难,本想找你商量,看看能不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吧,今日的话,四弟妹就当我没有说过。”
    柳银雪福了福身:“多谢三嫂体谅。”
    方慧敏离开青山院,在回自己院子里的路上遇上专程等在长廊上的叶惋惜,叶惋惜一见她,立刻就迎了上去,神神秘秘地问:“三弟妹,你跟四弟妹说了分家的事了?”
    方慧敏脸色不好,叶惋惜看着觉得吓人,所以问得十分小心。
    “说了,他们不同意。”方慧敏道。
    叶惋惜站直了身板,方慧敏已往她自己的院子走,她跟在后头小声咕哝道:“我猜他们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这还是父王临终前的意思。”
    方慧敏前迈的脚步一顿,回头:“二伯为什么不愿意分家?”
    她口吻十分生硬,吓了叶惋惜一跳。
    叶惋惜缩了缩脖子:“楼轩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直肠子,而且是家里的长子,父王都说不能分家,他自然会全然听从父王的意思,他若是提出分家,岂不是忤逆父王?”
    话音出口,才发现自己已暗中指责了方慧敏违逆老王爷的意思,叶惋惜赶忙摆手解释:“三弟妹,我没说你,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方慧敏何尝不知道叶惋惜是个没脑子的,也懒得跟她计较。
    她转身继续走,叶惋惜却又巴巴地凑了上去,眨着眼睛问:“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我们这几个院子的勉强住在一起,还不如分开,彼此更清净。”
    “这点父王何尝不知道,你以为父王为什么不准我们分家?”
    “为什么?”叶惋惜不懂。
    方慧敏冷嘲地笑了笑:“因为父王始终希望我们祁王府的人能拧成一股绳,可是父王也不想想,他在世的时候都办不到的事情,他走了,还有谁能办到?”
    叶惋惜抿了抿嘴。
    “难不成还能指望从来都和母妃不对盘的四叔和嫁进来没多久就和母妃对着杠的四弟妹吗?”方慧敏好笑地摇摇头,“也不知道父王到底怎么想的。”
    叶惋惜想了想柳银雪的手段和楼允浑身的杀气,道:“兴许呢。”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慧敏懒得理会她。
    青山院书房里的书数量远远不及外院书房,但里面陈列的书却很多都是与兵法政事相关的,柳银雪闲暇之余,想找几本话本来看,找了老半天都没有找出一本。
    由此可见,楼允平常看的书,还是比较艰涩无趣的。
    楼允坐在书桌旁看书,柳银雪提起书桌上的茶壶给楼允添茶,又将没有摆正的笔墨纸砚摆规整,然后坐到楼允的对面和他说起三房的事情来。
    “三嫂想分家的念头大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三伯没有跟你提过吗?”
    “没有。”
    柳银雪就笑了:“要么是三伯不敢跟你提,要么就是三嫂一个人的意思,三嫂强势,向来都是压在三伯头上的,以前父王还在,三嫂当然不能说分家的事情,如今父王走了,府里是我管家,她不想屈居我之下,就想搬出府去另辟炉灶,也是人之常情。”
    楼允从书中抬起头:“你在为她说好话吗?”
    “不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知道你和二伯、三伯的感情都不好,但是我特意打听过,二伯和三伯这些年,好像也并没有怎么欺负你,只是你们兄弟之间,从来就少有往来,自然就没有多少感情,所以住在一个园子里,就会觉得生疏和别扭。我给你说这些,是想跟你说,我今后会努力调节各房之间的关系,尽量不让你为难的。”
    “我不为难,”楼允低下头,继续看书,“你也不用费这些心思。”
    “可是,大家毕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你只要每日把该分给他们的东西都分过去,凡事做到问心无愧就足够了,其余的,不必强求,彼此相安无事足矣。”楼允漠漠道。
    以前就没有什么情谊,突然要联系感情,的确是件令人一时无法接受的事情,柳银雪也不勉强,暗想,这种事情还是要慢慢来才行。
    她和楼允说起另一件事:“我能不能请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
    第 57 章
    “你知道引嫣阁有很多我的书, 我想把引嫣阁的书都运过来,在青山院单独辟一间书房放我的书,这样我闲暇的时候就不会觉得无趣了。”
    “你想把哪里改成你的书房?”
    “东厢房。”
    楼允没意见:“你自己弄吧,需要人手就去外院找白总管。”
    这就是无条件答应了,柳银雪心情愉悦,觉得楼允最近大约是改了性情, 不仅凡事好商量, 而且温和体贴又柔软,柳银雪看他越看越顺眼。
    搬书房要看日子,柳银雪自己选了个黄道吉日, 让容妈妈盯着张罗,自己留在青山院亲自安排书架的摆放和各类书籍的摆放。
    等几千上万本书摆放好, 天色已暗。
    而青山院来了一个小客人, 柳银生。
    “祖母说姐夫性情阴晴不定,怕妹妹说话没有分寸, 惹姐夫不高兴,所以不让妹妹过来玩儿,还说我是男子汉, 就应该多出门走走, 所以才准我过来。”柳银生坐在青山院的堂屋里嗑瓜子,一边朝柳银雪解释为什么柳银霜没有来。
    柳银雪颇觉意外:“爹娘也准你过来?”
    “我来我姐姐的夫家,爹娘为何不准我来?”柳银生摇晃着两条小腿,“姐夫呢?怎么不见姐夫?我还要姐夫教我功夫呢,我把‘出尘’都带过来了。”
    “家里不是给你请了师傅教你习武吗?”
    李银生摆摆手:“不行, 那个师傅太弱了,我把‘出尘’拿给他让他耍一套剑法出来,他险些划伤自己的手,我看爹娘就是随便找了个师傅来敷衍我。”
    柳银雪头疼。
    他们柳家世代都是文臣,从未有人习武的,柳银生看楼允耍了一次剑,就非要习武,也不知道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你姐夫没空教你功夫,”柳银雪道,“他还是死心吧。”
    柳银生:“我觉得你做不了姐夫的主,我不跟你多说,等姐夫来了,我自己找姐夫说。”
    柳银雪扶额:“他上次已经拒绝你了。”
    “上次他拒绝我的时候还是个混蛋,现在么……”
    “你说谁是混蛋?”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柳银雪和柳银生一跳,柳银生从太师椅上跳下去,蹦到突然出现的楼允的面前,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当然我是混蛋了,姐夫你可回来了,我等你老半天了。”
    柳银雪:“……”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的!
    楼允望了眼外面的天色:“都入夜了还不走,你是打算赖在我这里了?”
    “爹娘不让我习武,就把我撵出来了,我自然只能来投靠姐夫你了,姐夫,你什么时候教我功夫吧,别人的功夫太弱了,我看不上。”柳银生眼巴巴地望着楼允。
    楼允扯了扯嘴角:“眼光还挺高。”
    “那是,见过姐夫您的功夫后,哪里还能看上别的。”
    楼允觉得柳银生不愧是柳银雪的亲弟弟,这拍马屁的功夫和柳银雪简直如出一撤,他半蹲下来,桃花眼望着柳银生笑:“你想进入摘星楼吗?”
    柳银雪的笑容一敛,赶忙起身挡在柳银生的面前:“楼允,你别乱来。”
    摘星楼是什么地方?
    虽然现在摘星楼已经为朝廷所用,但到底也是上不得台面的组织,更何况和摘星楼有仇的数不胜数,进入摘星楼不是给自己找仇家吗?
    柳银雪这护崽的动作迅速且毫不犹豫,让楼允有片刻的失神。
    若当初,也有人这般挡在自己的面前……
    楼允无声地笑了笑。
    柳银生从柳银雪的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只有我进入摘星楼,姐夫你才会教我功夫吗?”
    楼允点头。
    柳银生遗憾道:“那恐怕不成的,我爹娘会打断我的腿的,况且我也不能因为想学功夫,就没原则地加入一个杀手组织,那样,岂不是给家族招祸。”
    柳银雪松了口气,敲了敲柳银生的脑门:“算你还有点脑子。”
    柳银生讪笑:“是姐姐和姐夫教得好。”
    楼允坐到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敲着指下的大长腿,忽然改了主意似的,对柳银生招手道:“过来拜师吧。”
    那模样,像是在伸手召唤一条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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