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小狼会有一天为他们报仇的。
    天黑之后,狼奴洗漱完早早地进了主屋,把门关得紧紧的,一边仔细听着外面各方的动静,一边对着油灯,拿出包袱里还没有绣完的裙子继续绣。
    这一个多月来,他白天练功夫,吃饭的时候让辛鞍和金参他们教自己学写字,空余了就掏钱去买木材,然后蹲在匠人旁边,看他们打家具、做木具,回到北镇抚司,再抽空自己做。夜里的时候,他就会练刺绣。他也想亲手给殿下做衣裳。
    狼奴已经学会上街买东西了,每上一次街他都能学到新事物。只是做木匠比他想象得要难,他用废了很多木头和竹丝纸糊,就做出来一些简单的灯样。殿下给的钱,已经攒不下来多少了……
    他好想快一点长大,做锦衣卫校尉,跟金参他们一起出去做任务,赚很多很多钱。
    由于几根手指上缠了纱带,狼奴拿针的动作没先前那么熟练了,绣得尤为困难。没能跟着姚昭仪和年嬷嬷学太久,他会绣的纹样不多,绣技也不太好,但慢慢练下来,至少能做到绣什么像什么了。
    他刚把裙褶上的一只缠枝纹绣好,门突然被敲响了,是年嬷嬷的声音:“奴奴,还没睡?”
    狼奴忙把裙子针线都放到被子底下藏好,抱着木奴下床开了门。
    年嬷嬷是来给他送宵夜吃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年嬷嬷总觉得狼奴每见一面都是一个新样子,个子蹿得很快。怕他吃不饱会饿,她特地亲自做了点东西送来。
    狼奴仰头笑着道谢,年嬷嬷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坐到一旁目光慈爱地看着他斯斯文文吃完了,才带着空食盒走了。
    狼奴一直送年嬷嬷走出东侧殿,才回了后院主屋。他一面走,一面打量着周围。
    殿下明明已经睡下了,长春宫各处点的灯却都没有熄灭,难道是要彻夜亮着吗?
    狼奴攥紧了木奴,没想到没了两面墙作为阻隔,他去看殿下反而变得更困难了。他确实得快点学会飞檐走壁……
    狼奴回到主屋,一直等到后半夜,刺绣绣得眼睛都有些发酸了后,他才收了针线,悄然推开门,凭借着绝佳的夜视能力避光而行,一直到兰心阁后门前的廊住才停下。
    后门仍有两个宫婢守夜,透过两边窗棂,能看到两盏燃着的灯。今天白天他只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兰心阁很大,殿下睡的内室在东面,那看来外间也有一人守着。狼奴心头一紧。
    他再会撬门栓也没用了,除非殿下内室的那间窗子是开的,他能无声无息地跳进去。
    有了这个想法,狼奴屏息绕着廊住走,一直到兰心阁的前面,果然看到一扇半开的支摘窗。
    ……窗口太小了。
    木质窗子极容易发出响动,想要在一瞬间偷偷打开并恢复成原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不光外面有人守着,里面也有人守着。他必须以所有人都来不及看清的速度无声地跃进去,再无声地落地,多耽搁一息的功夫都极有可能被发现。
    狼奴躲在柱子之后,不甘地看着那扇半开的窗。他期待回来的这天已经很久很久的,他就是想多见见殿下……
    要是还在重华宫就好了。可是狼奴又希望能有这么多人照顾殿下。他看得出来,殿下搬到这里后,日子比从前要好过多了,她成了比以前更厉害的殿下。
    狼奴挨着廊住缓缓蹲了下来,脊背靠着冰凉的柱身,不愿意离去。
    清明假只有一日,狼奴在长春宫待了一夜,没能怎么陪伴殿下,吃过午膳便又要走了。
    他怀着最后的期待,希望车辇能行驶得慢一点,这样就能多陪一陪殿下,没想到姚昭仪说,殿下如今和从前不同了,从前的出行是受限制,如今的出行是要受注意,她不好连着出两回宫。
    而他既已熟悉了北镇抚司到长春宫的路,那往后可以直接派小福子拿腰牌接送他,不必再让殿下费功夫。
    狼奴背着包袱,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站在门口不知在同身旁宫婢说笑些什么的殿下,还是跟着小福子走了。
    他心里难过,可是他清楚,殿下变成了更厉害的殿下,他要想跟紧她,就要快一点变成更厉害的小奴隶。
    院中种植的桃花和海棠花开过一轮凋谢了,枝叶上渐渐长出浓密的绿叶。夏至之后暑气渐热,辛夫人命人给狼奴做的新衣裳才送到,长春宫给他送衣裳的小太监就来了。
    狼奴收了这几套衣服,一时有些苦恼。天越来越热,日光也越来越烈,他练武多练一会儿就出能满身的汗,不可能再穿好几套衣服了。殿下之前给他做的那件,也断不能再穿了。
    狼奴很舍不得,但还是把它仔细地洗干净晒好,放进了柜子里。只是每晚睡觉前,他都要拿出来看一看,确定它还在不在。
    换了节气,狼奴也给小木奴重新做了几套轻薄衣裳。先前要送给殿下的那条缠枝纹褶裙他早早做好了,就等端午回家,能够亲手送给殿下。
    殿下会喜欢它吗?
    狼奴一想到就会忐忑得心跳加速。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小奴隶会越做越好的。
    距离端午还有三五日的时候,辛恩终于从南直隶回来了。
    雪灾灾情最严重的时候,往往不是大雪冻死人、压倒无数房屋之时,而是灾后农田损毁严重,长时间内不能种粮食带来的危机。
    解决好灾民的安置问题与民变的隐患后,太子楚珩在两月前回了京城。身担辅助之职,锦衣卫和东厂本也该一同返京,但辛恩怕后续南直隶还会出现先前那样骇人听闻的瞒报事件,便请旨再多停留一段时间,等南直隶大部分农田都重新种上稻子了再回来。幸而圣上允了,不过东厂也留了下来。
    在南直隶这段时间,东厂没少与锦衣卫和朝中清流之臣作对。但和钱锦的几番交锋下来,辛恩又不得不承认他确有几分本事在,例如提出在发放给灾民的粥里的撒入沙子,说这样才能让真正的灾民喝到粥,又例如在南直隶粮食紧缺的时候,故意抬高城内粮价,让外府的粮商不远万里将粮食运过来,却因为卖不出去而让粮商不得不主动降低粮价来卖,从而使南直隶的百姓都能买到粮……
    这些日子,辛恩偶尔会想起钱锦先前说过的话。
    东厂和锦衣卫,到底有何区别?
    他一回来,狼奴就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问他何时能收他为徒,教他飞檐走壁和轻功水上漂。
    辛恩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轻功如此执着,后来听辛鞍和董珏说了才知道,狼奴竟已在这几个月内将那些锦衣卫校尉们会的东西都差不多学会了,只是还需多加练习,但已经可以学一些更高深的内容了。
    辛恩本还对是否要收狼奴为徒有些犹豫,南直隶之行后,他变了想法,干脆决定在端午这日,正式收狼奴为徒,往后用心传承衣钵给他。
    毕竟确如钱锦所说,习武之才可遇不可求。
    然而狼奴听他说要在端午那日举行拜师仪式后,心情反而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了。
    这样一耽搁,端午他就不能回长春宫见殿下,送殿下自己亲手做的小裙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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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他想偷偷地,不那么听殿下的话。
    端午这日一大早, 赖志诚、吉鸿和董珏、杜颂一干人等都聚在了北镇抚司辛恩的值房内,分两列立在旁侧。
    正堂中间摆置了一张香案,香案之上挂着辛祖师的画像。辛恩领着狼奴擎香叩拜, 而后坐到了上首。吉鸿作为司仪在旁诵读疏辞,狼奴则跪下将拜师帖举过头顶, 像模像样地朝辛恩行三叩首大礼。
    辛恩抬手让他起身,杜颂忍着想叹气的冲动, 朝狼奴端来盖碗茶。狼奴接过茶,朝辛恩奉上。
    辛恩的手悬停在茶碗之前,垂眸看低敛目光,乖觉奉茶的狼奴。他出行几个月回来, 狼奴长高了些, 也不再总像从前那样抱着木偶歪头懵懵懂懂地看人了。他的思绪不禁回到钱锦刚把他送来的那日,他立在门槛前,呆愣愣地看着七殿下走远, 不慎折了木偶的胳膊。他让他喝茶,他却懂事地把茶端给了他。
    不收徒便罢, 既然收了,他辛恩往后会认真教他,对他尽责。
    辛恩接过茶, 拿碗盖撇去浮沫后饮啜几口,这拜师礼算是成了。
    他搁下茶碗,对狼奴朗声道:“你虽无父无母,但素言师者如父。‘狼奴’二字是七殿下为你赐的名, 作小名便罢了, 往后你行走人世, 再用着终究不妥。为师今日便赐你一名, 辛鞘。鞘者,刀室也,虽钝却可护剑利。望你日后藏钝于器,尽脱野牲性气,可通心神之窍。”
    狼奴眸中闪过一丝茫然,他字都认不全,哪里听得懂这文绉绉的一番话到底是什么含义。董珏在旁朝他使了个眼色,狼奴看看他,再看看辛恩,从辛恩和蔼的微笑中领会到其中意思后,再度板板正正地跪下了,朝他叩首谢师恩。
    辛恩起身亲自扶他起来:“我师门最重正气,为人在世,定要以本心立行,以诚待世。辛鞘,你明白吗?”
    狼奴眼中含光地望着他,野性与稚气皆未全脱的眉目似一柄锋锐的剑刃,藏敛不住意气。但他仰面露着笑涡郑重应下时,样子又显得十分乖巧晓事。
    辛恩摸了摸他的头。
    辛夫人亲自来北镇抚司安排了狼奴拜师的庆宴,把府里的厨子都拨了过来帮刀疤余布置席面。不少锦衣卫校尉家去一趟过节后又回来了,都在饭堂内围桌而坐,热热闹闹地等着开宴。
    不过一看到辛恩和另外几位指挥同知、镇抚使来了,饭堂内霎时鸦雀无声,一个个端坐如钟。
    辛恩平素不苟言笑,辛夫人怨怼地一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拉着一张脸干什么?是不是没人怕你你就干不成事了啊?”
    辛恩握住辛夫人的手揉了揉,笑着小声道:“夫人,也给为夫留几分面子吧。”
    辛夫人朝他暗暗翻了个白眼。
    众人都忍不住要笑了,董珏率先在最大的那张桌子上姿势不甚雅观地坐下了,吃吃笑了起来。辛恩也不理会,挽着辛夫人的胳膊一起入了席。辛鞍拉着狼奴也跑过去坐下,兴奋道:“大哥,你真成我大哥了!”
    饭堂内的氛围顿时热络起来,刀疤余领人上来布菜,看到正歪头坐着与桌上那道松鼠鳜鱼的死鱼眼对视的狼奴,不禁咧嘴笑了下。
    办完拜师宴后一天就已过去了大半,狼奴本想如果时辰还早就快点回长春宫一趟的,但是没有腰牌,小福子不来接他,他就没法儿回去。小福子早上来过一趟了,得知他今日拜师不能回,反而更高兴,艳羡地看着他说,狼奴,你以后要有大出息了。
    晚上辛恩领着狼奴回了定国公府住。如今夜里还不是很热,辛夫人给狼奴备了绸质的薄被子,怕会有蚊虫,又给他帐上挂了一两个驱虫的香囊。
    狼奴抱着木奴睡在薄被里,手指摩挲了下木奴额心的一点红,轻声呢喃道:“殿下,狼奴有名字了。辛鞘,辛鞘,狼奴是殿下的辛鞘。”
    因为是端午日,长春宫各殿门前都悬挂了艾草叶,即便狼奴不在,也没落下他的门檐。楚言枝拿勺挖着蜜枣馅的粽子慢慢吃着,她最近开始换牙了,几颗乳牙都在隐隐发痛,不太敢随意吃东西。听小福子说狼奴今天要拜师不回来了,楚言枝目光微有怔忪。
    她命红裳端了一盘银锭来,又唤人去找年嬷嬷打听民间拜师有何礼仪,然后照着年嬷嬷说的备了一份礼,连带那盘银锭都让小福子一同送去给北镇抚司。不想年嬷嬷知道后,直接亲自准备了东西,和小福子一起去了。
    蜜枣粽才吃到一半,楚言枝嫌腻,先丢到了一边,饮了半盏蜜饯金橙子泡茶。原本那两罐都喝见底了,钱公公回来后,又送来了几罐,还另外给了松子泡茶、福仁泡茶、榛松泡茶等各一罐。这怕是喝三年都喝不完了。
    钱公公偶尔会派人给娘亲递些话,娘亲也赏了不少东西下去。自姚昭仪承宠以来,楚言枝已经明白了许多事,知道长春宫如今也算站在了风口浪尖上,上上下下都得注意着言行。
    江贵人时常会来看望她们,且因为毓庆宫离长春宫更近些,来的次数比以前更多了。不过施婕妤和莫美人来的次数就要少许多,莫美人一开始还经常单独过来瞧她们,带话说施婕妤因为身子不爽利或是珀哥儿闹得厉害不方便过来,可一两个月下来,不可能次次都说这样的话,莫美人便也不大来了。
    姚昭仪也常领她去毓庆宫凝玉阁找江贵人,江贵人膝下没有一子半女,凝玉阁总显得冷寂许多,每回见到她们去,她都高高兴兴地招待。不过有时候撞见同住在毓庆宫主殿的贤妃和那两位总捧着书本干念的四皇子和五皇子,楚言枝难免会遭到那么一两句阴阳怪气的暗讽。姚昭仪怕给江贵人惹麻烦,便不好总去。
    姚昭仪也几次带她去钟粹宫看望施婕妤和莫美人,可每回过去施婕妤不是在忙这个,就是在忙那个,姚昭仪尽了心意,知了她的意思,便不去了。
    楚言枝坐在玫瑰椅上,看几个宫婢沏茶的沏茶,扫洒的扫洒,她放下茶盏,叹了声气。
    父皇最近很宠爱娘亲,也很疼爱她,赏了长春宫许多东西,这套汝窑瓷盏就是昨日新赐的。自入夏之后,他还命人给娘亲和她做了许多新衣裳,柜子都塞不下了。
    听说孟皇后和陛下的关系更差了。孟皇后依然常去慈宁宫大佛堂礼佛,但不知为何身体每况愈下,更多的时候是倚在坤宁宫内,只让楚姝相陪。成安帝只好把治理六宫之职暂托给了贤妃、惠妃、宁妃三人。
    楚姝参加宴会的次数也少了,楚言枝在心底悄悄比较了下,发觉父皇还是更疼爱三姐姐一些,赏下去的东西中拔尖出挑的都会给三姐姐留着,还不止一次对她说,要常和二姐姐楚清去陪陪她,她虽不说,他却知道,她近日心情太苦闷了。
    楚言枝尝试去坤宁宫找她,可是三姐姐并不给她什么好脸,上回更是直接瞪着她说,你以为父皇如今真有那么疼你吗?
    楚言枝比她清楚得多,没有。父皇现在之所以对她好,不是因为她有多好,而是因为太后示意。她曾问娘亲为何父皇会突然因为三言两句就对太后改变了态度,娘亲说,这天下没有孩子会天生恨自己的母亲。陛下是在为自己找个台阶下。
    晚上楚言枝去了主殿陪姚昭仪用膳。长春宫也辟了个小厨房,月例银子多了后,每日的菜品都很丰盛。不过楚言枝还是更爱吃年嬷嬷做的菜一些,年嬷嬷也乐意经常下厨给她们做饭吃。
    楚言枝捂着左边腮帮子慢慢嚼着一口菜,年嬷嬷逗她:“长痛不如短痛,要不嬷嬷帮殿下把牙直接拔了可好?”
    “不要!”楚言枝用两只手捂住脸,怕年嬷嬷真会上来掰她嘴似的往后面躲了躲,“碰一碰都疼,拔了会要命的!”
    年嬷嬷笑了,也不逗她了,服侍已经吃完了的姚昭仪漱口。
    等楚言枝吃完了,姚昭仪半搂着她,检验她近日绣技可有进步,又教她几个别的针法。楚言枝照她教的练了一会儿,有些犯困的时候,姚昭仪忽然摸着她的头问:“枝枝想要小妹妹或者小弟弟吗?”
    楚言枝揉眼睛的动作一顿,手指无意识地戳弄着灯罩:“……喜欢呀,他们可以陪枝枝玩。”
    楚言枝内心其实不太想要弟弟妹妹,尤其不想要弟弟。她听二姐说,原先大公主楚欣是个极开朗的性子,可自从惠妃娘娘生了三皇子楚玳,就对她少了关心,还常常以姐姐要让着弟弟为由让她受委屈。大公主的笑容一年比一年少,后来更是与惠妃娘娘关系僵化,惠妃娘娘不同意她嫁给安驸马,她却在明知安驸马瘸了腿情况下,还要违背母意嫁过去。
    但二姐说,要不是林婕妤身子不太好,她也想要个弟弟。因为只有同胞的亲皇弟或者亲皇兄,未来才能庇护她。看太子楚珩,虽然端行雅性,能将每个皇弟皇妹都照顾好,但他偏心楚姝也是有目共睹的事。
    楚言枝知道,娘亲问她这个问题,就是在考虑再生几个孩子固宠了。楚言枝无所谓什么受不受庇护,她相信娘亲不论再生几个弟弟妹妹,将来都会很疼爱自己。娘亲若还想晋位分,生皇子一定是最快的办法。只是生孩子太折磨了,当初施婕妤生珀哥儿,算得上九死一生……
    楚言枝没说“想要”,只说“喜欢”,姚昭仪便明白了她的真实想法。姚昭仪揉了揉她方才练针法磨出印子了的指腹,贴了贴她的脸,温柔道:“娘亲不生。娘亲答应过枝枝的,往后绝不会再让枝枝受委屈。枝枝往后也不必为此事发愁。”
    楚言枝仰头:“可这样……”
    “陛下已经有八位皇子,七位公主了,你太子哥哥正是能为他分忧的年纪,后妃再为陛下诞龙子,顶多是锦上添花,没什么必要。”姚昭仪想了想,补充道,“至于你的婚事,娘亲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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