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想消除omega的性费洛蒙了吧?」
    这是诉说伟大志向非做不可的霄恩,但在叶绍黎听来,伟大、不乏自以为是。
    「绍黎……」海潮汹涌翻腾淹没靠近的人群,沉重地压缩凝滞。他们都是alpha,黑巴曼选择轻声提醒而非低声警告,在于叶绍黎的费洛蒙尚未变成摧毁陆地的海啸。
    霄恩口中青年的遭遇比叶绍黎悲惨许多?不,叶绍黎不这么认为,痛苦只能感同身受,无法两相比较。
    叶绍黎能明白青年的绝望,或许早在最一开始青年就恨不得一死百了,是霄恩硬伸出手将青年推入窄小的牢笼之中,让他一辈子得不到自由。
    可是,期望他能好好活下去并获得幸福的想法并没有错。
    霄恩想拯救青年的想法没错、蒋璃暉不希望牵连他的心情也没错。
    那么错的是谁呢?
    是谁让他生不如死?
    是他自己吗?
    倘若自己无法结束痛苦,谁能来替他结束?
    大雨骤停,拨云见日,海面静如止水。此刻,叶绍黎彷彿窥见辛格自原野尽头悠悠晃来。
    如果是辛格会给出什么答案?
    我不会要你忘记痛苦,我会陪你面对痛苦──辛格大概会给出这种有「辛格风格」的答案吧?
    与此同时,还真的有人自森林出口走来。叶绍黎定睛一望,原来是完成踩点回来的斐守恆……也是,毕竟辛格因为叶绍黎禁止同行的要求一大早就跑得不见人影,怎么可能还会出现在附近。
    叶绍黎甩甩头,把辛格赶出脑袋。
    「抱歉,刚才的故事影响你们工作的心情了。」随着深入森林,霄恩的心情跟着轻松不少,只是前方领路人持续散发的低气压着实令人无法忽视。
    「这不是您的问题,是我自己太不专业,非常抱歉。」
    叶绍黎没有回头,于是霄恩又说:「我只是希望能减少这种悲剧发生,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
    一定是刚才差点失控的费洛蒙让霄恩產生误会,叶绍黎稍稍回眸给霄恩一抹轻笑,从他精瘦的背影飘来一句:我也希望不再有悲剧发生。
    儘管不可能,但要是他们每个行动都足以左右往后几百甚至几千像w国贫民窟那些omega的人生,霄恩的话让叶绍黎窥见阻止悲伤的一点点希冀。
    叶绍黎愿意协助霄恩,不单单是保镖和要人之间的利益关係,是真心无条件的帮助。
    比起横衝直撞死去,会不会其实他一直死不了的诅咒,就是在等待这个时刻解开?
    叶绍黎单脚跨上木製吊桥,扫一眼脚下,吊桥设有安全防护网,木材乾净无腐蚀痕跡,看得出有人定期修復与管理。他随即双脚站定,两手一左一右扶住粗壮绳索,吊桥宽度无法并排行走,稳定性不高,一次只能承重三名成人的重量。
    分析完毕,叶绍黎微侧过脸提醒双脚还不怎么利索的霄恩缓慢移动。秋楠人先过了桥,在尽头处左右警戒。黑巴曼选择殿后,守住吊桥口。其馀三人缓缓移动至吊桥中央。
    在不阻碍霄恩欣赏风景的前提下,斐守恆适时抬起防弹包护卫。
    为了保留自然原始地貌,这座木桥建置得离林木极为贴近,几乎是向外伸手就能碰到树干摸到树叶表面的距离。跟随地势高低起伏,桥面起起落落,每前进一步就会发出绳索乘载重量绷紧的声音。
    「真是一座古老的森林。」
    霄恩讚叹,他靠着手臂夹紧绳索来平稳移动,时不时会伸手轻抚近距离的植物。
    如同呼应霄恩这番话,落叶林雾气渐浓,除了踩踏木材製造的声响,依稀能听见各种虫鸣。
    须臾间,一大群长尾鸚鵡从前方掠过天际,一道黑影以闪电之姿猛地至高空降落桥面,整座吊桥剧烈晃动,叶绍黎首当其衝。
    乍看之下险些以为是灵长类动物,然而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是命运召唤。叶绍黎不觉吃惊,早有准备般稳住重心,朝前便是两发子弹命中那名一再现身的枪手。
    胸口、腹部──对方吃了他两发子弹竟纹风不动。霄恩紧张攀住粗绳双眼跃过叶绍黎似要看穿枪手身分,身后斐守恆和更远处的黑巴曼不敢贸然行动,吊桥已经超重,黑巴曼陷入是否要上前或是相信伙伴的抉择之间。
    叶绍黎打算联合秋楠对枪手前后夹击,枪手立即察觉意图猝然蹲低。此时开枪可能会打中同伴,就在叶绍黎和秋楠踌躇瞬间,枪手奋力往上一跃,打算藉由摇晃桥身再次限制他们的行动。
    这一下硬是让霄恩跌松开手跌坐木桥,斐守恆赶紧抓住霄恩。叶绍黎和秋楠当机立断同时开枪。
    晃动未止甚至愈趋兇猛,秋楠的子弹擦过叶绍黎侧脸,吓得倒抽气。
    就这剎那,枪手终于开出他的第一枪──朝着侧边绳索──秋楠再次起手射击。斐守恆抱住霄恩连人攀住另一侧绳索。黑巴曼终究跑上吊桥。叶绍黎跳起扑向枪手──一上一下精准两枪,绳索断裂。
    「绍黎!」秋楠惊恐大叫,她竟然眼睁睁看着叶绍黎推着枪手摔下高低落差近两百多英尺的吊桥,而她光是不让自己被绳索断裂的反作用力弹飞就已经自顾不暇。
    「绍黎……」黑巴曼发出气音,和秋楠一样难以置信。
    是他决定继续执行任务,是他让情况变得无法收拾……不过在自责之前,远离即将不堪负重的吊桥才是首要。
    混乱过后,原本水平的木桥已经彻底倾斜六十度,剩另一侧粗绳支撑,随着风势大力摆盪。
    四人或坐或站,霄恩面无血色蹲跪在木桥边缘,盼能看见掉落的人。
    「给我个为什么妨碍的理由,守恆。」黑巴曼声音低哑粗重,像是推开一扇古老的大门。
    就在事情发生前几秒,黑巴曼沿着山崖站定瞄准敌人握枪的手准备开枪,他的视线没离开过枪手,就算打不中,至少可以争取到一点时间。然而下一秒,斐守恆突然抬高防弹包恰巧阻挡黑巴曼的视线,等到回过神来,他们的伙伴已经摔下去了。
    一开始,黑巴曼想过斐守恆并非刻意,或是怕打中自己人才有此举动。不过,假使一名专业保鑣无法将保护要人放于最优先,那就太失职了,斐守恆不是这种人。
    「绍黎会没事的。」斐守恆的声音平静地叫人信服。
    「又是你家王爷说的吗?」黑巴曼懊恼,他不是不相信斐守恆,也就因为斐守恆的天赋不晓得救过他们多少次,他才会相信并做出决定。
    「我们一向很相信你家的神明,但是绍黎他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你怎么能让事情发生?」
    秋楠把黑巴曼想说的都说出来了。然而她自己又怎么也让事情发生了?
    「想重生就必须先死过。绍黎已经死过两次了,但没有重生成功,现在是他重生最后机会。抱歉,我现在可能说什么都没用,你们这次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们要相信绍黎。」
    还有,一个斐守恆不能说出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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