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遂淡漠嗓音不疾不徐地传来:“别折腾了,我不可能如你的愿。”
    又是一阵沉默。
    这一次沈拂南的声音变得更加阴恻,听着让人周身生寒:“你就不怕我学你一样?”
    “学我?”
    鹤遂似乎觉得好笑,嗓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学我什么,给自己来上一刀?”
    周念呼吸一凝,她这是听到了什么。
    他给了自己一刀,那之前不小心被她踢裂的刀伤就是他自己捅的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没有等沈拂南再次开口,周念就直接摸到门把,她试了一下,并没有从里面反锁。
    她直接摁下门把,推开了门。
    卫生间里。
    并没有第二个人,只有独自站在镜子前的鹤遂。
    他听见开门的动静,转头看见门口表情有些仓惶的周念,眸色转温:“念念?怎么了。”
    周念没有回答,而是抬起脚步缓慢地走进卫生间。
    鹤遂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看着她问:“你要用卫生间么?”
    周念还是没有回答。
    她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停下脚步。
    在他深邃的眸光下,她缓缓伸出双手,触碰到他薄薄一层衬衫布料。
    男人垂下眸光。
    他看见周念的手指捻住他的衬衫下摆,一点一点地把衬衫往上面推。
    腹部整个暴露出来。
    劲瘦的腰,腹肌勾人,玉石质地般的冷色皮肤,只见两道疤纵横交错在右腹部的两块腹肌中间。
    周念微微发颤的手指轻触上去。
    在她摸第一下的时候,还是被那凹凸不平的疤痕吓到,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手指后,再次大着胆子触摸上去。
    看着她的动作,他的胸膛起伏越来越慢,呼吸也越来越慢。
    周念清晰地摸到那两道刀疤,新旧两道疤。
    它们有重叠的部分。
    也就是说,第二次的刀是捅在旧的那道疤上面,且捅得更深更用力,导致第二条疤比第一条还要更长更宽。
    这是他自己捅的。
    周念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像此时一样,那么迫切地想要恢复视觉,想要亲眼看看他身上的疤。
    更想看着他的眼睛问一句,究竟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时至今日,周念才愿意去相信,他在没有她的那段时间里,或许过得并不如意,也并不风光。
    或者说风光和享受簇拥的都不是他,而是另有他人。
    而他和她一样——
    在黑暗里挣扎,在深渊里不得好活,经历着百般溃烂。
    第85章 病症
    ==============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一半晴一半雨。
    鹤广给出的三日时限,正在进行最后的倒计时。
    只剩下最后一小时,如果鹤广的银行账户收不到转账,他就会按照短信上的说的,把视频高价卖给狗仔。
    或许此时此刻的鹤广正在和解渤腾通话也说不定。
    鹤广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偏偏鹤遂半点没上心,他照旧过着日子,日子里无非被那么几l件事充斥——陪着周念,抽很多的烟,摄入过量的□□。
    差点儿忘记还有件事。
    那就是他还是会在半夜和沈拂南说话,在卫生间里,每晚都去。
    恰好,周念每次都能听见。
    只是周念不会再像第一次那样,走近去细听对话内容,她打心底里抵触沈拂南的存在。
    她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当沈拂南出现在那副完美又漂亮的躯壳时,对她造成近乎凌迟般的伤害。
    沈拂南是那么的高高在上,那么的冷漠,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丁点温度。
    他扯断智齿项链扔给她时,像是直接把她的灵魂生吞。
    他是个绝对冷血的人。
    午夜十二点,周念半梦半醒间,又听见卫生间里传来隐约的争吵声。
    他们永远都在吵架,似乎都对彼此有着最深的厌恶,恨不得对方去死——她听清一句,是沈拂南说的。
    沈拂南说:“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们所有人。”
    ……你们?
    除了他和鹤遂还有谁。
    周念没敢往下听,把自己藏进柔软温暖的被窝里,顺便把露在外面的脚趾也缩进来,以寻求绝对的安全感。
    没过多久,周念就睡着了。
    随后是被一记破碎声吵醒的。
    尤其是在寂静深夜,那声音尖锐又刺耳,周念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她凝息听了听,动静是从客厅方向传来的,再仔细地听,还能够听见陶瓷碎片摩擦碰撞的轻响。
    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碎了。
    周念注意到身旁的地上没有气息,表明鹤遂并不在卧室里。
    他在客厅。
    周念心里生出一种不祥预感,睁开的眼前是无尽黑暗,恢复后的嗅觉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
    与此同时,空气里配合地飘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腥苦而烈。
    周念平时可以闻到很多味道,新换床单的清香,一日三餐的饭菜香,还有鹤遂身上特有的凌冽气息。
    她却从未在病房里闻见过血味,何况她现在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也根本用不着输血。
    想到这里,周念掀被下床,赤脚走在柔软的地毯上。
    往客厅的方向去。
    随着一步一步靠近客厅,周念可以听见男人急促的喘息,他喘得很厉害,呼吸变得紊乱且粗重,透露着奄奄一息的狼狈感。
    “鹤遂?”她迟疑地开口叫了一声。
    “……”
    沉默两秒后,男人颤抖的低吼声传来,“——别过来!”
    吓得周念立马停住前的脚步。
    周念不会知道,她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踩在一块锋利的花瓶碎片上。
    她怔在原地,表情透着无措。
    “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周念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受伤了吗?”
    “念念。”
    他低低唤了她一声,她听见他喘着粗气走过来的声音。
    男人冷冽气息挟裹着腥苦的血味逼近。
    周念眨了眨无神的双眼,感觉到他已经来到身前。
    下一秒。
    她的脸被他温凉的大手捧住,却又不止是被他的手碰住宿——也被粘稠的液体一并捧住。
    她的触感已经恢复如常,明显能感觉到那股黏腻是什么。
    是血,而且是好多好多的血……他现在正用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捧住了她的脸。
    “念念,希望你能记得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另一只手也捧住了她的脸。
    鹤遂双手捧着她的脸,额头落下来,温柔地贴住她的额头,阴郁黑眸里写满虔诚:“允许我向你坦白,我是个废物,是死不足惜的一粒尘埃,我的爱更不值一提,说出来都怕你嫌我恶心。”
    下一秒。
    一滴伤心泪落在周念的眼角。
    他的手和声音都是颤抖的:“但我爱你,念念,我爱你胜过世间万物,也包括我的生命。”
    周念忘记呼吸,她屏息着,混乱的脑中就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他在说遗言。
    听上去,他像是马上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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