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上传来轻柔触感,周念感觉到他的大拇指以很轻的力度抚过她的下唇。
    他紊乱不堪的呼吸也在同时拉近。
    再下一秒,男人薄凉的双唇极其温柔地亲在了周念的唇上,他的唇也在颤抖,还抖得很厉害。
    他久久不愿意离去,让彼此在血腥味里接吻。
    周念尝到一股咸湿,是他的眼泪流到了两人亲吻的双唇间。
    这一瞬间,无数关于鹤遂的记忆在脑里闪现,如旋转着倒放的万花筒,各种画面重叠,像一场真正的告别。
    像要印证她的这个想法似的,他的唇与她的分离,他的气息瞬间弱了下去。
    他高大的身体虚弱地晃了晃,开始往后倒去——
    在他的身后,是满地的白色花瓶碎片,纯洁的白玫瑰。
    渐落在一旁的几l片玫瑰花瓣被染成真正的血玫,盛开着触目惊心的妖艳,它们见过争执和绝望,见过一个男人大限将至时的深情告白。
    它们什么都见过,除了他渴望的爱和原谅。
    ……
    砰——!
    周念听见一声重重的闷响时,才意识到鹤遂是来真的,他在和她告别。
    她愣了一分多钟。
    耳边响起好久没出现的幻听,万根针的尖锐震响像要活生生扯破她的耳膜,让他瞬间头痛欲裂。
    “鹤遂?”她很轻地喊了声。
    “……”无人回应。
    “鹤遂,别故意吓我,这一点都不好玩。”
    “……”依旧无人回应。
    “鹤遂!”
    “……”
    周念恐惧地蹲下去,伸出手去想要触碰他。
    刚好摸到他的手腕。
    她的指间清晰地摸到被割开的皮肤,是无比黏腻的触感,断裂中还在大量往外喷涌着液体。
    直到这一刻,周念才彻底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迅速站起身,往卧室的方向跑,她找不到客厅的呼叫铃在哪里,只知道卧室的床头有呼叫铃。
    她已有很久没这样疯跑过,在黑暗里剧烈喘息。
    在快要跑进卧室的时候,周念眼前有着一闪而过的雪花,不再是彻底的黑暗,很像是八零年代那种老电视机出故障时的样子。
    只是她无心顾及,此时满脑子都是躺在客厅里的鹤遂。
    他真的要死了。
    她是真的恨他,但还没恨到要他去死的地步,她只想一别两宽,各自生活,而不是阴阳两隔。
    周念跌跌撞撞地奔进卧室,期间摔了一次也顾不上痛,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好不容易跑到了床边。
    她拍下呼叫铃的手是那么用力,生怕轻一点他都会没命。
    第86章 病症
    ==============
    半夜三点四十分。
    和抢救室的红灯一同亮起的,是一条热搜微博后面跟着的“爆”字。
    #鹤遂殴打父亲两分钟长视频曝光【爆】
    视频全程被打上独家字样的马赛克,曝光者是解渤腾,圈内最具知名度的狗仔。
    解渤腾擅长把网友们的键盘变成尖刀,玩弄舆论和人心,自然也会把视频配文写得相当具有争议性——
    @解渤腾:不难从视频里看出,鹤遂对其父进行暴力殴打的行为完全属实,那之前立的孝子人设是怎么回事?之前粉丝曾营销过出道四年无绯闻黑料,各位网友怎么看呢?[思考]
    短短几分钟,评论就已经破万,说什么的都有。
    [天哪,完全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演技再好有什么用,演戏之前还是先学做人吧,从此以后路转黑。]
    [最好快点出来回应,这要真踏了我再也不搞内娱了/挥手]
    [总觉得有隐情吧,视频里看得出来遂哥很生气了啊,谁会无缘无故把自己爸爸按在地上打啊?]
    [不是这都能洗啊?粉丝是属洗衣机的吗?都对自己亲爹动手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啊?]
    ……
    鹤遂微博开始持续掉粉,评论区也开始沦陷。
    [突然隐退,现在直接爆出来个大的,你可以。]
    [对你真的很失望。]
    [就陪你到这儿吧,以后的路自己走,白瞎我四年,就当喂狗了。]
    只是这些的这些,鹤遂本人并不知道,他此时正躺在抢救室的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桡动脉断裂,大量失血导致他已经进入到休克状态。
    医生正在对他进行抢救。
    周念等在抢救室外面,24小时轮班制的女护工在旁边陪着她,她跟来这的时候,连鞋都没穿,一路赤着脚。
    医院的地瓷砖又滑又冰凉,一路凉到她的心里去。
    让她觉得好冷好冷。
    女护工替她拿来拖鞋穿上,看见她还在发抖:“您冷吗?”
    周念哆嗦着唇点点头。
    女护工又给她拿来外套穿上,过了会儿,见周念还在发抖:“您还冷吗?要不回病房等着?”
    周念固执地摇摇头。
    她就要在这等着,等着那扇抢救室的门打开,等着他平安的消息,亦或是他的死讯。
    周念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经过。
    “谁来了?”她问。
    “是护士拿着血袋进去了。”女护工说。
    “……嗯。”
    过了一会儿,周念再次听见脚步声匆匆而来,再越过她。
    “又是谁过去了?”她又问。
    “还是护士拿着血袋进去了。”女厨工说。
    “……”
    当周念第三次听见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时,她没有问是谁,而是轻声问:“又拿着血袋进去了吗?”
    女护工说:“是的。”
    血袋都拿了三次, 难以想象到底从他身体里流出了多少血。
    周念眼睛发干, 她用手使劲揉了揉,揉出眼泪来。
    模糊的水光覆在瞳孔表面,她眨眨眼,隐隐约约看见不远处的上方有一个闪动的红光。
    “那里是有个红色的什么东西?”她用手指着红闪的方向。
    “您能看见了?”女护工惊喜地问,“那是抢救室的灯,现在正是红色的。”
    周念再次揉了揉眼睛,重新睁眼去看那个红色的灯。
    红灯似乎变得更清楚了些,红色光晕照出显示牌的轮廓,轮廓中间似乎显示着几个字,好像是抢救中?
    她的眼前终于不再是全黑,这还得归功于鹤遂带来的这场致命刺激。
    周念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如果说她的重复光明是要用他拿命换,那她宁可不要,对她来说简直是一桩罪业。
    一个半小时后。
    听见抢救室钢门打开的声音,周念立马睁开眼睛,她转头看去。
    明亮的场景落在她此时眼里是昏暗的。
    她并不能看清所有的亮,只能隐约阴寐地看个大概轮廓。
    周念看见,在一片重郁的暗色里,一张移动病床被缓缓推了出来。
    她无意识地站了起来。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一点一点被送到周念眼中,她还看不清他的五官,但能看见他苍白至极的脸色,瘦得显出病态。
    他的右边手腕上缠着厚厚一圈白纱布,左手手背上打着点滴。
    周念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病床也在她面前停下。
    鹤遂安静地躺在她面前,气息微弱,微弱她差点就要感受不到,他现在如此虚弱消瘦,和之前在京佛完全判若两人。
    “周小姐,不用担心。”急救医生对周念说,“虽然情况相当危机,血都用了八袋,但好歹是抢救回来了。”
    “……”
    “也得亏是离得近,照他这么个割法,换别的地方送来医院指定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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