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施医生追击的那天,是他忽然出现,回应姜也的呼唤,把姜也拉进手术室的那天。
    “家宴上我不知道内情,让你向许媛和靳若海说对不起。”姜也说,“我为那件事,向你道歉。”
    靳非泽忽然笑了,“小也,你有时候真让人难以捉摸。你不是说,你不管我了吗?你不是讨厌我吗?为什么你还要管我死不死?我死了,就纠缠不了你了,不是应该正合你心意么?”
    姜也沉默了,心忽然跳乱了几拍。
    说实话,姜也不喜欢管闲事。他向来独来独往,朋友数量为零,微信里的联系人一只手可以数过来。很少人会找他帮忙,他也无心介入别人的生活。
    迄今为止,他莫名其妙管过最多的人,就是靳非泽而已。
    而且他根本不想管靳非泽,可是靳非泽像个沼泽泥潭,往里踏进一步,就再也拔不出去了。是啊,他最讨厌靳非泽了。为什么还要管他的事?
    姜也拧起眉,道:“老太爷对我很好,我是在帮老太爷。”
    靳非泽捏起他的下巴,闲闲微笑,“为了帮一个快死的老头,不惜冒性命的风险?你是圣父下凡吗姜也?还是说,你就是喜欢我缠着你。嘴上说讨厌我,其实喜欢我抱你,喜欢我亲你,喜欢我把定位器塞进你的身体?”
    他又开始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姜也眼神一冷,转身就走。靳非泽却拉住他,把他拽进自己的怀抱。
    “你不是说要带我做快乐的事么?杀这些蠢东西并不能让我快乐,”靳非泽低头在他耳畔说,“我来教你怎么让我快乐。”
    姜也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他不会干好事。
    姜也冷冷道:“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他正要走,靳非泽却说:“如果你让我高兴,或许我能同意你的提议,换种合法的方式折磨靳若海。”
    姜也顿住了脚步,眉心蹙成了锁。心里不断提醒自己,这家伙说谎成性,不能相信他的话,嘴上却仍是问出了口:“真的?”
    靳非泽笑眯眯地说:“你好担心我啊,小也。”
    姜也:“……”
    靳非泽拉着他离开屠宰场,回到车里,还丢给司机一包烟。司机自觉下车,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一般来说,这就是让他没抽完一包不要回来的意思。
    姜也眉头拧得死紧,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靳非泽要干什么,需要这么久?靳非泽突然逼近到他眼前,单手搂住他的后腰。两个人刹那间相隔只剩咫尺,脸对脸,眼对眼。姜也瞬时间意识到他想干嘛,立刻就要挣扎着往后退。
    靳非泽避开他腰背上的伤,按住他肩头,“你不是说你想让我高兴么?反悔了?”
    姜也:“……”
    靳非泽用额头抵住他,轻声说:“痛苦没办法消失,至少让我尝尝甜味。”
    “金糕张很甜。”姜也硬梆梆地说。
    “不够甜。”
    “山楂莓莓也很甜。”
    “不如你甜。”
    靳非泽拉下口罩,吻住了他的唇。
    太久没亲了,姜也的感官好像敏感了许多。靳非泽柔软的唇珠碾磨着他的唇,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种强取豪夺,肆意侵占,而是轻轻的挨蹭,一点点深入。
    姜也忍不住要挣扎,靳非泽贴着他的额头低叹,说:“乖,小也。我很痛,就今天,帮帮我。”
    他的声音低沉柔软,近乎于哀求。从前的他强硬恶劣,姜也头一次看他这样,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祈求庇护和安慰。算了,只是亲亲的话,勉强可以接受。姜也握了握拳,忍着推开他的欲望,闭上双眼,任他吮吸蜜浆似的啄着自己的唇瓣。
    可是亲吻需要一包烟的时间么?姜也心中仍是不安。
    靳非泽舔舐着他的唇,其实不怎么甜,唇间干涩,透着股悲伤的苦意。可是靳非泽依旧没有停,好像只要有人分担,那些苦痛就没有那么难捱。
    “小也,”他在他唇畔低语,“不要再管别人了,不要再为别人冒险,不要再为别人挡枪。”
    他把姜也推倒在座椅上,掀起姜也的衣摆。姜也万分惊讶,这进展出乎他的意料,他还以为亲亲就够了。
    一包烟的时间,难道这家伙要……
    “靳非泽。”姜也低声喊他。
    “不要挣扎,伤口裂了就不好了。”靳非泽说。
    姜也一向是个刺头,眼看形势滑脱掌控,决意要反抗,才不管伤口裂不裂,大不了再缝几针。而且靳非泽几天没吃饭,力气不如以前大了,现在姜也说不定能打过他。姜也猛地挺起身,用力把靳非泽推开,迅速打开车门要爬出去。靳非泽却拽住他的腿,击中他不知道哪个穴位。他一下子卸了力,浑身棉花一样软了下去。
    车外不远处站着司机,他叼着烟,一脸懵地看着半身探出车门的姜也。
    “救我。”姜也用力喊。
    司机静止了几秒,揣起烟,跑得更远了,远到确保自己听不见姜也的求救。
    姜也:“……”
    身后的靳非泽拉着他的腿,把他拽了回去。他竭尽全力扒着门框,手背青筋暴突。靳非泽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把他拉进座位,让他软绵绵地歪进自己的臂弯。为了保险,靳非泽又点了他背上的几个穴位,这传统的点穴功夫实在厉害,一股麻劲儿像蛇一样游进四肢百骸,虽然不至于像武侠小说里一样动弹不得,但他四肢都瘫成了一团泥巴,打了麻药似的,任人搓弄玩赏。靳非泽根本没使力,就把姜也制服在怀。
    “你说过你要让我开心。”靳非泽笑得揶揄,“怎么,反悔了么?可惜,晚了。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呢?”
    姜也满心后悔,他就不该心软退让,才让靳非泽蹬鼻子上脸,挑战他的底线。
    可他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靳非泽轻轻揭开他腰上的无菌敷贴。那缝过线的狰狞伤口暴露在靳非泽眼前,他伸出一截舌尖,轻轻舔了舔伤口。姜也触了电似的,阵阵战栗。伤口又麻又痒,像有羽毛轻轻拂过。有股热流从腰侧导入,游蛇似的行走全身,姜也咬着唇,强行忍着这种陌生的感觉,颈项青筋微突。他肤色白净,那筋络就像瓷器上的青花,有种极易破碎的脆弱美感。
    靳非泽亲了亲他脖子上的青色筋络,说:“只许对我好,明白了吗?”
    姜也冷冰冰瞪着他。
    “不许瞪我。”
    靳非泽一手蒙上他的眼睛,一手解开他腰带,伸进下面。
    他在靳非泽手下颤抖,脑子里白光一片,炸了烟花似的晕晕乎乎。
    靳非泽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右手故意用力一握。
    “明白了么?”
    姜也蓦然一抖,喉间溢出难耐的喘息。
    半晌,他哑声回复:
    “明白。”
    作者有话说:
    阿泽:送上门的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小也:(追悔莫及)
    第72章 永远爱我
    靳若海出轨的事儿在热搜上挂了三天,首都大学出了解聘公告,他彻底身败名裂。靳非泽最近安静了不少,好像真的接受了这个解决方案。姜也一方面担心他伺机暗杀靳若海,被学院抓去人道毁灭,一方面因为上次在车里再次被他打手枪,又不是很想理他。
    总而言之,一连好几天姜也都没搭理他,他成日幽怨地盯着姜也,像一只背后灵。姜也随他盯着,盯着也好,这样他就没工夫去暗杀靳若海。只是擦身的时候还来盯就太过分了,姜也把他踹出了浴室。
    磨砂玻璃门外映出他徘徊的黑色人影,他幽幽道:“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去杀靳若海。”
    “随便你。”
    “学院会抓我去人道毁灭,你不担心么?”
    “请便。”
    “你不爱我了。”靳非泽委委屈屈地说,“明明前天还高潮了,还说要对我好。”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起这件事,姜也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声色冷淡如冰霜,“靳非泽,我从来不爱你。”
    靳非泽不吭声了,他黑色的影子也不见了。姜也穿上衣服打开门,在套房里找了一圈不见他人影,不会真去暗杀靳若海了吧?刚刚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他正处于郁闷期,姜也本不应该刺激他。姜也打了个电话给医院的保镖,保镖说没看见靳非泽。
    姜也擦完身,去了趟四合院。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是高叔在照顾李妙妙,实验室好像真的歇了解剖李妙妙的心思,再也没派人来过。只不过李妙妙的变化真的很大,之前她咬施医生崩断了牙,姜也本来要带她去补新牙,到了牙医那儿李妙妙张嘴一看,断了牙的地方冒出了牙尖尖儿。医生建议姜也再观察几天,第三天姜也再查看她口腔,她长出了一排尖利的鲨鱼齿。
    由于长牙,李妙妙总控制不住要磨牙,四合院的碗被她啃了个干净,老太爷的金丝楠木书桌被她咬出一排牙印。姜也发现她在啃书桌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古董书桌被李妙妙啃出了一个规整的月牙半圆。她浑然不知自己闯了什么祸,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姜也,还给姜也展示她磨得锋利如刀的鲨鱼齿。
    姜也保持着镇定,询问这书桌的价格。
    高叔说:“不过十几万,不要紧,妙妙喜欢就咬吧。”
    李妙妙不再吃普通的食物,每当胡同里的大肥橘猫跳上屋瓦晒太阳,不远处一定蹲着流着口水的李妙妙。橘猫察觉到危险,飞也似地逃了,从此再也不来四合院。李妙妙蹲在屋檐上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那只大肥猫,十分伤心。
    高叔和善地表示:“没关系,靳氏酒店供应各种刺身,妙妙喜欢吃生肉,我们就直接从厨房拿货,妙妙想吃多少吃多少。”
    几天下来,李妙妙造成无数损失,姜也在靳家的欠账飙升。姜也明白,靳家不和他计较,多半是因为靳非泽。靳非泽不可控,只有姜也能稍微管管他。这个下午一直没看到靳非泽,姜也只好去医院走了一趟。靳若海在急诊病房打吊针,除了在医院安置防止靳非泽过来杀人的保镖,老太爷不再管他,断绝了一切他的经济援助,现在他甚至住不起vip病房。
    靳若海正在看报纸,瞟到门口的姜也,道:“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姜也走到他床边。在医院休养了几天,远离外面的议论和指责,他的精神好了一些。他看姜也一个人过来,道:“阿泽不见了?来这儿找他?”
    姜也皱了皱眉,说:“是。”
    “不用太担心,”靳若海放下报纸,道,“他大概不会来杀我了。小也,你对他的影响很大。那天他误伤你,我看他真的有点慌。”他叹了口气,“想不到,他真的能体会到感情。”
    姜也轻声说:“他一直有感情,是你对他有偏见。”
    两人相对着沉默,靳若海又问:“我已经离开学院了,沈铎也不向我汇报了。阿泽妈妈的尸体,他们找到了吗?”
    姜也摇了摇头。
    靳若海看他一脸冷淡,愁苦地笑了声,“我知道你们都怪我,觉得我这个父亲太冷漠。你不懂,孩子,照顾一个精神病人远比你想象得要难。他的妈妈在生下他不久之后就发病了,一开始我也觉得我能照顾她一辈子。可是当她一次次发疯,在家里砸东西,打人,肢解娃娃要阿泽去找,我真的受不了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消磨干净。阿泽的情况比他妈妈还要严重,他是凶祟,他的精神,他的世界和正常人不一样。”
    姜也沉默半晌,道:“假如他们不存在,你的生活会更好。你是这么想的吧?”
    “什么?”靳若海一愣。
    “你希望施阿姨不存在,所以把施阿姨送到博爱病院,不闻不问。你希望靳非泽不存在,所以把他送进玲珑塔,再也不管他。这就是你的想法,你根本不想照顾他们,”姜也一字一句道,“你希望他们消失。”
    靳若海沉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的青年静静看着他,明明不大点的年纪,目光却像刀一样架在他的头顶,看得他心头发虚。
    靳若海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等他发疯,等他失控,你就会明白我。小也,难道你能够许诺照顾他一辈子?”
    话顶到了这里,姜也必须说出一个答案。他蹙起眉心,迟迟没有说话。
    靳若海摇头笑了笑,“事情落到你身上,你才知道轻重。承认吧,你做不了这个承诺,因为你的内心深处告诉你,你也讨厌他。”
    “不。”姜也下意识反驳。
    靳若海说:“不用跟我说谎,阿泽那个孩子喜怒无常,没有心肝,又那么危险,谁能陪他一辈子?”
    “我能。”
    靳若海一愣。
    姜也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说:“我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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