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让我住嘴!”李锦琴连日来因父亲去世的惶恐,不安,以及怨恨,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父亲就是他害死的!他是个丧门星!收不准他爹也是因为他……”
    没等李锦琴话说完,李谨丞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我说了,闭嘴!”
    李锦琴捂着脸,似乎不敢相信,“哥,你打我?你为了这个王八羔子,打我?”
    “你不该打吗?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谁教给你的!”李谨丞的神色阴沉:“你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在爹的灵堂闹?你想让爹死不瞑目吗?”
    “……”李锦琴说不出话来,只能抽噎两声,随即嚎啕大哭。
    李谨言只觉得眼前的一幕十分可笑,他将目光转向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出声的李老太爷,李家的一家之主,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老太爷,”李谨言开口道:“分家吧。”
    李谨言话一出口,恍如石破天惊,李老太爷终于不再装聋作哑,手中的拐杖用力一敲地面:“这是你大伯的灵堂!你这个,你这个……”
    “我什么?”李谨言冷冷的看着李老太爷:“忤逆,不孝?还是像大姐说的,王八羔子?”
    “谨言,别意气用事。”李谨丞开口劝道:“这事是锦琴不对,我代她和你道歉。”
    李谨言摇摇头:“大哥,这不是谁对谁不对的问题,这家,必须分。”
    “我还没死!”李老太爷话落,突然咳嗽起来。
    老太太的声音突然响起,“老太爷,谨言说得对,这家,还是分了好。”
    李谨言抬头一看,老太太,二夫人,三夫人和三老爷,都站在灵堂外,老太爷看着老太太,颤抖着手,指着她:“赵梓和,你好,你好!”
    “李东,还不带人扶着老太爷去正房!”
    大夫人,李锦琴和李谨行已经被这个阵势吓得说不出话来,再看低头弯腰,不敢看向他们的李东,又恨的咬牙,这个狗奴才,两面三刀的东西!
    最终,李老太爷还是被老太太“请”回了正房,李家三房所有人,包括基本不怎么出门的李谨铭也被叫了过来,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显然大病未愈,十分孱弱。
    李谨丞扶着大夫人,带着弟妹,坐在老太爷下首,二房和三房坐在老太太下首,李谨言和楼逍坐在二夫人身边。怎么看,都像是划分了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分家是李谨言提出的,可在场大多是长辈,二夫人又坐在一边,他不好再造次,倒是楼逍没那么多忌讳,楼少帅把手里的马鞭一甩:“分家。”
    两个字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李老太爷可以斥责李谨言,却没胆子去说楼少帅是个外人,这是多管闲事。李谨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果然,抱大腿就得抱个粗的!
    少帅,威武霸气!
    楼逍侧过头,就见李谨言一个劲往上翘的嘴角,眼神暗了暗,李谨言突然觉得有些冷,搓搓胳膊,错觉吧?
    第三十九章
    老太太得知李谨言给李庆云安排的差事之后,只告诉三老爷一句话,这家,得分。她在李家几十年,看得比谁都清楚。只有分家,才能让三房之间再没任何利益瓜葛。
    于是,本可以活过正月十五的李庆昌,提前魂归西天。
    李谨言没等老太太行动,先一步提出了分家。老太太正好顺水推舟,这家,非分不可了。
    二房和三房铁了心,大房独木难支。
    最终,老太爷也只能松口,分家。
    李谨言凑到二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二夫人先是犹豫,见李谨言坚决,又看看坐在一旁的楼少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爹,娘,这话本不该我这个做媳妇的开口,可庆隆不在了,谨言现在又是楼家的人,也只能由我来说。”
    老太爷恩了一声,神色十分冷淡,老太太却和蔼的点点头:“凤芸,你说。”
    “这次分家,李家的财产,我们二房一个子都不要。”
    什么?
    在场的李家人全都吃了一惊,下意识的去看坐在二夫人身边的李谨言,又转头去看楼逍。这是谁的意思?
    “二媳妇,你说真的?”老太爷问道。
    二夫人点头,还想再说,李谨言却拉了她一下,开口道:“老太爷,老太太,二房只有一个要求,分家之后,娘要和我住。”
    意思就是,他不分李家的财产,二夫人却要从李家接走。
    “胡闹!”老太爷狠狠的一敲拐杖:“你是外嫁之人,也能开这个口?!”
    李谨言脸上闪过一抹嘲讽:“老太爷,您可要想好了,要么,二房分出去单过,不要李家的一分钱,要么,咱们就针对针,卯对卯的算!”
    这话一出,老太爷只气得脸色涨红。
    照规矩,李庆隆和李庆云都是正室所出,李庆昌却是庶子,分家产,二房三房可以得到九成,大房只能得一成。
    李谨言这话,分明就是在对李老太爷说,不让他把二夫人接走,大房就相当于要净身出户。
    “老太爷,就按照谨言说的办吧。父亲去世,儿子接寡母奉养,本就天经地义。只要楼家不介意,谁又能说得出什么来?”老太太说道:“不过,也不能真像凤芸说的,什么都不给。我的嫁妆,一半给二房,一半给三房,李家的东西,你看着办吧。”
    老太爷的脸色一僵,老太太的嫁妆,她自然有处置的权力。可有两家典当行,一直都是李家人在经营的,前些天,他刚将其中一家交给谨丞,老妻这番行事,到底是真为了二房,还是刻意针对他?
    哪怕气得眼前发黑,老太爷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让老妻把嫁妆让出来,给庶子一家?说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荒唐。
    李谨言松了口气,手却被握住了。转过头,二夫人正看着他,眼角微红。
    “娘,儿子说过,早晚要接你离开的。”
    接下来,就没有二房什么事了。只剩在大房和三房之间,李家的财产该如何分的问题。
    “二房不要,自然是该给我们。”李庆云摆出了一副纨绔的样子,掏掏耳朵,“怎么说,也得照规矩来,对吧,爹?”
    李老太爷气得浑身哆嗦,可他却说不出话来反驳,李庆云是嫡子,也是他唯一剩下的儿子,他和老妻将来都要依靠三房奉养。庆昌不在了,他不能和大房住在一起,撇下儿子,却去让寡居的儿媳和孙子养,那成什么了?
    老太爷不说话,李庆云也只当是他默许了,嘿嘿笑了两声,坐回到椅子上。
    大房众人神色晦暗,大夫人性格泼辣,却也是仗着有李庆昌撑腰,如今大老爷没了,她只能靠儿子,却不想,二房和三房,再加上老太太,联起手来坑他们,如今连老太爷也不帮他们说话了,心里着慌,顾不得其他,大声哭了起来:“庆昌啊,你走得太早了,你睁眼看看啊,我们孤儿寡妇的被人欺负啊……”
    大夫人哭得凄惨,李锦琴和李谨行也开始哭,李谨丞在一旁苦劝,看起来,倒真像是李家的其他两房联合起来欺负他们一样。
    李谨言只当在看戏,无论如何,他没白痴到被几滴眼泪打动。当初二夫人头磕出血,李大老爷和大夫人,谁心软了?
    哪怕大夫人哭得几乎背过气去,家产还是按照二房和三房的意思分了。
    老太太知道,李老太爷还有私产,数目并不小,都是他当年瞒着家里,为那个女人置办下的。如今,八成都是要交给大房的。
    想到这里,老太太的心,再度坚硬起来。
    一场闹剧结束,三老爷和三夫人算是心满意足,被大房压了这么多年,嫡不嫡庶不庶的,总算是在今天出了一口气。他们对李家的财产未必如先前看重,尤其在见识过楼家的皂厂,和即将投产的家化厂之后。但为了一口气,他们也要争!
    田产和铺子分割清楚,库房中的银子暂时还不能分。只有等到老太爷不在了,这笔钱,才会交给继承家业的子嗣。李谨言这才知道,原来李家所谓的豪富,并不单指在外经营的铺子和田产,也包括这笔银子。
    不过,这些都和李谨言没有关系了。既然他开口不再要李家的一分钱,就绝不会食言。
    “娘,你这几天收拾一个,等大伯过了头七,我就来接你离开。”
    安顿好二夫人,李谨言又分别去见了老太太和三夫人,托她们在这段期间照顾一下二夫人。老太太自然应允,三夫人也是感激李谨言,告诉他,“有你三叔和三婶在,你就放心吧。”
    等李谨言走出李家大门,天已经擦黑了。回头望一眼挂在门前的白幡,深吸一口气,从喉咙一直凉进肺里。
    “走吧。”楼逍握住李谨言的手腕,“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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