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仆们说得兴起,忽听门外传来木屐声。继而有婢女禀报,南康公主有事相请。
    “殿下?”
    李夫人放下布巾,当即令婢仆将竹简包好。自己移到内室,走到屏风后,新换一套绢袄襦裙,发鬓仔细抿了抿,配上一枚花钗。贝齿轻咬下唇,并不重施脂粉,已是蛾眉曼睩,方桃譬李。
    “走吧。”
    阿麦候在门外,见李夫人走出内室,侧身退后半步。
    “殿下因何事唤我?”
    行过回廊时,见有穿着胡服的婢仆穿行而过,李夫人不由得皱眉。
    “回夫人,姑孰来人。”
    姑孰?
    李夫人沉吟片刻,没有再问。
    一行人穿过两条木廊,跨过碧绿荷叶托起的竹桥,抵达南康公主所在。
    “殿下在客室?”
    李夫人心下生疑,莫非是夫主帐下来人?
    阿麦没有多言,躬身行礼,请李夫人入内。不同于桓温的其他妾室,李夫人来见南康公主,从不需婢仆事先禀报。
    木门敞开,纱制立屏风被移到旁侧。
    香炉未燃,南康公主坐于正位,两名陌生女子俯身在地,均是儒衣长裙,娇俏动人。
    扫过两眼,李夫人眉心微动。
    看穿着打扮,二者已是妇人。
    姑孰来的,又送到公主殿下面前,不用多想,必然是夫主新纳的妾室。只不知是帐下文武赠送,还是从良家得来。若是奴籍之人,即便桓大司马收用,也绝不敢送到南康公主面前。
    公主殿下火起来,可是要提剑砍人的。
    “阿姊。”快行两步,李夫人跪坐到南康公主左下首。
    “阿妹来了。”南康公主侧过头,总算有了一丝笑容。
    “阿姊唤我来可是为她们?”
    “她们?”南康公主厌恶的皱眉,道,“不是。跟着瓜儿出去的人回报,瓜儿去了庾府。”
    “什么?”
    李夫人吃惊不小,问出的话却着实出人意料:“阿姊,郎君没吃亏吧?”
    “当然没有。”安康公主心情转好,笑意浸入眼底。想起婢仆的回报,竟拊掌笑了起来。
    “阿姊为何发笑?”
    “你不知晓内情,待我唤人来。”
    两名妾室伏在地上,南康公主看也不看,当即唤来婢仆,令其将事情重叙一遍。
    “诺!”
    婢仆从上巳节中途开讲,绘声绘色,一字不落,仿若事情就发生在眼前。
    李夫人越听越是惊奇。待听到庾攸之的窘状,禁不住红唇微张,笑得花枝乱颤。
    “阿姊,我竟不知道郎君有这份本领。”
    “别说是你,我何曾知晓。”
    南康公主摆摆手,示意婢仆退下,略缓了缓,笑着道:“不肯吃亏,遇上无赖之人直接动手,这点随了那老奴。”
    “阿姊。”李夫人收起笑容,慢慢坐直身体,轻轻拂过南康公主的手背,“她们还跪着。”
    背面不易觉察,从正面看去,两名妾室腰束绢带,一人身姿尚且窈窕,一人已掩不住微凸的小腹。
    南康公主扬眉,厌恶的扫过一眼,到底让她们起身。
    “起来吧。”
    两名妾室小心直起身,依旧半垂着头。别说南康公主,连李夫人都不敢瞄一眼。
    “阿姊,她们今后留在建康?”
    “恩。”南康公主点点头,道,“马氏和慕容氏有孕,不便留在姑孰。”
    慕容氏?
    李夫人凝眸看去,见右侧的妾室肤白胜雪,五官比汉人略深,的确带着慕容鲜卑的特点。
    “夫主纳了胡女?”
    南康公主冷笑一声,道:“那老奴年近花甲,我倒是小看了他。”
    听闻此言,两名妾室香肩微颤,不自觉捂住小腹。
    动作实在过于明显,南康公主再次冷笑,李夫人也不觉生出厌恶。出身鲜卑还如此作态,难怪殿下看不上眼。
    “阿麦。”
    “奴在。”
    “带她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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