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不见心不烦,南康公主不想继续放这两人膈应自己。至于桓温的儿女多一个少一个,对她并无关碍。说到底,将她们送回来,八成是那老奴也不放心几个庶子。
    想到这里,南康公主莫名生出快意。
    该,活该!
    马氏和慕容氏福身行礼,随婢仆前往西苑。
    她们不明白,为何夫主要将自己送到建康。假若南康公主心生不愉,打杀了她们不要紧,肚子里的孩儿,夫主也不念及?
    两人心事重重,暗暗定下主意,此后必定谨言慎行,非必要绝不踏出房门半步,以免惹得公主殿下心烦,招致不必要的后果。
    少去两个外人,南康公主倏然放松,随手拿起一封书信并一份礼单,递给坐在身侧的李夫人。
    “看看吧。”南康公主侧靠在矮榻上,单手捏了捏额心,“那老奴可真是费心思。”
    李夫人先看书信后观礼单,大概半刻钟,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看明白了?”
    “阿姊,夫主这是什么意思?”
    “五十匹绢,五十匹蚕布,两箱金,十斛珍珠,真是好大的手笔。”
    南康公主语气平静,眼中却燃烧着慑人的怒意。说是为瓜儿压惊,实则是在“买”那两个庶子的命!
    “这次是瓜儿命大,如若不然……”
    “阿姊。”李夫人放下礼单和书信,移到南康公主身后,轻轻捏着她的肩膀,“夫主既是这个意思,阿姊怕不能硬扛。”
    “我知。”南康公主点头。
    “姑孰送信的人说,那两个庶子日前被打二十军棍,至今卧榻不起。想来要留在赭圻大营,无法随那老奴回建康。”
    南康公主表情中现出一抹疲惫。
    “算那老奴没有丧尽良心。”
    李夫人抿紧红唇,打开香炉顶,新投入一块西域香。
    无色香烟袅袅升起,南康公主微合双眼,烦躁的情绪随之慢慢平息。
    李夫人改捏为捶,一下下落在南康公主肩后。
    傍晚的风从窗口吹入,掀起立屏风后的纱帘,迷蒙了雍容的佳人、安谧的倩影。
    数息不到,静谧陡然被打破,犹如石子投入湖心。
    “殿下,郎君归府。”
    “瓜儿回来了?”
    南康公主睁开双眼,李夫人按住她的肩膀,纤指拂过公主鬓角,压下一缕散发。
    婢仆禀报不久,廊下响起一阵木屐声。
    桓容和桓祎走进室内,因未换过外袍,身上仍带着些许酒气。
    “阿母。”
    兄弟俩躬身行礼,分左右跪坐。
    桓祎兴奋未消,想起庾攸之狼狈的样子,嘴角差点咧到耳根。桓容则有些忐忑,壮起胆子抬头,却看到李夫人正为南康公主抿发,嘴角登时抽了两抽。
    如此亲娘当面,心理素质如何能不强大。
    “今日之事我已听说。”南康公主颔首道,“做得好!”
    啥?!
    桓容愕然。
    他担心的事情一件没问,开口就表扬他上庾家揍人?
    “只是下手不够狠,仍嫌心软了些。”
    闻听此言,桓容大睁着双眼,活脱脱一只被惊吓的狸花猫。南康公主到底没绷住笑意,李夫人也不由得眉眼稍弯,看向桓容的眼神满是慈爱。
    “瓜儿放心,借庾希八个胆子也不敢找上门。顶多用些鬼蜮伎俩,不足为惧。”
    南康公主教导儿子,神情间既有骄傲又有欣慰。
    “待你阿父回建康,我把郗景兴请来,为你详解南北士族和朝中局势。”
    郗景兴……郗超?
    虽有点牙酸,桓容还是郑重点了点头。
    桓祎有些云里雾里,来回看看阿母和阿弟,干脆继续傻笑。
    “阿母教导,儿谨记在心。”
    桓容在青溪里动手并非临时起意。他向南康公主要人时便打定主意,要设法给庾氏一个教训。
    桓氏不被王、谢士族高看,至少手握重兵,掌握着枪杆子。
    庾氏身为外戚,早年也曾有过辉煌。可惜庾太后去世后一年不如一年,和桓氏对上没有任何获胜的把握。
    庾攸之闯祸,桓容受伤,谢安尚要费些心思安抚桓氏,至少不让桓大司马有借口动刀戈,引起朝廷动荡。反过来,桓容把庾攸之收拾了,庾氏顶多蹦高叫两声,实际能使出的手段少之又少,压根伤不到对手皮毛。
    故而,桓容只要掌握好分寸,完全可以在建康城横着走。就算脑子短路惹上乌衣巷几家,照样有桓大司马为他撑腰善后。
    说白了,尽可以坑爹,有亲娘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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