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想害朕!”
    “朕不会让你们如愿!”
    “滚!”
    “全都滚!”
    庾皇后站在殿外,听着殿内的动静,木然的表情转为嘲讽。
    庾氏风雨飘摇,庾皇后终究不能真的撒手不管。闻听桓大司马屡次上表,庾柔和庾倩恐将性命不保,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去求太后,结果被拒之门外,来见天子,却遇上这样的场景。
    庾皇后突然觉得活着太累。
    太和元年十月那场大病,自己怎么就挺过来了?如果当时死了该有多好。
    “回去吧。”
    不等宫婢应诺,庾皇后转身离开。
    长裙下摆扫过地面,裙上金丝银线依旧耀眼,织成的花鸟依旧活灵活现,仿佛在歌唱春日。
    “殿下,起风了,恐要落雨。”
    “是啊,起风了。”
    庾皇后停住脚步,仰望乌云聚集的天空,消瘦的面容白得近似透明,宽袖长裙随风狂舞,人立雨中,一动不动,仿佛凝成一尊雕像,再无半点活气。
    太和四年,二月己丑,司马昱的书信送达京口,郗愔看信之后脸色骤变,双手攥紧信纸,指关节发白,气得嘴唇发抖。
    “逆子!逆子!”
    别人想不明白的内情,他无需深思就能明白。怪只怪没有提防,一封书信就被钻了空子。
    “明公,如今该当如何?”
    几名参军和谋士坐在下首,都是面现忧色。
    各州使者齐聚姑孰,为何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京口也派去了使者,送信之后就被早早打发回来,带回的消息是桓大司马允诺,愿一同扶助晋室,收回失地,修复皇室陵寝。
    郗愔知道桓温肯定言不由衷,但他万万没有料到,桓温竟歹毒至此,想要一举夺取京口,抢走北府军权!
    “明公,这封书信……”
    “逆子可仿我笔迹。”郗愔颓然坐下,忽然间像老了十岁。
    “明公,”刘牢之站起身,沉声道,“仆以为,明公当立即给丞相回信,言明此非明公本意!”
    “对!”一名谋士接言道,“天子未曾下旨,事情尚可转圜!”
    “古有例,贤臣辞官,天子必当挽留。”刘牢之继续道,“明公不妨说于丞相,请天子下旨挽留,明公顺势应诺,自陈为晋室鞠躬尽瘁,可保兵权不失。桓元子再强硬,于此也无可置喙。之后仆等小心防备,不再予人可趁之机!”
    所谓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桓大司马隐瞒消息,不给郗刺使反应的时机,意图造成既定事实,夺取北府军权。郗刺使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将手中权力全盘交出。他愿意,他手下的人也不会答应。
    郗超能模仿郗愔的字迹,却不能预测朝廷的反应。
    如今司马昱给京口送信,想必王谢等士族也会站在郗愔一边。如果能说动天子,尽快下达挽留旨意,郗刺使便有翻盘的机会。
    “善!”
    郗愔磨了磨后槽牙,颓然之色尽消。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执掌一方军政的“诸侯”。
    之前借庾氏和桓温对抗,不过是小打小闹。现如今,桓温是要挖断他的根基,将郗氏彻底边缘化,逐出权利中心,郗愔不暴怒才怪。
    “早知有今日,不该放逆子离开!”
    安排好诸事,郗愔留下刘牢之,令其尽快启程赶往盐渎,将此事告知桓容。
    “明公之意,仆不甚明了。”
    “桓元子欲断我根基,一旦北府军易手,他必自领徐、兖二州刺史。”郗愔受到一番打击,反而愈发睿智。
    “两州落入桓元子之手,诸侨郡县均不能免。盐渎虽被划为县公食邑,四周被围,他也难独善其身。”
    “明公之意是说动他向建康送信?”
    郗愔点头道:“我闻官家不理政务,整日饮酒作乐,愈发放纵荒唐。为保万无一失,圣旨之外还需请下懿旨。”
    想要说动太后,南康公主是最好的人选。
    假设盐渎落到桓温手中,桓容九成没有活路,南康公主不会坐视亲子丧命,必会全力说服太后和天子一道下旨,挽留郗愔在朝。
    “事情宜早不宜迟,你即刻动身。”
    “诺!”
    盐渎县中,桓容沉浸在捡漏的喜悦中,连续几天都是满脸笑容,引得县衙内的婢仆春心萌动,有事没事就要绕到后堂,必要阿黍出面才会离开。
    正月之后,到县衙重录户籍的流民呈倍数增长,石劭和几名职吏实在忙不过来,桓容撸起袖子亲自上阵。
    不到两天,桓府君美名更盛,出门就要被堵。西城还好,到了东城和北城,完全是水泄不通,寸步难行,盛况不亚于建康城。
    公输长和相里六兄弟已经搬到西城。
    起初,相里兄弟不愿离开林边,经过公输长几番劝说才勉强点头。
    到西城之后,知晓传言非虚,桓容并非是做表面文章,为自己赚取名声,而是确有爱民之心,六人抛弃成见,愿为桓府君的建筑事业添砖加瓦,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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