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途中,郗愔派人给刘牢之送来几袋蒸饼。
    刘牢之没有推辞,但没有让来人空手离开,而是装满两袋咸肉,半袋飞蝗。
    掂了掂袋子重量,来人看向刘牢之,满面惊讶。
    没想到,真没想到!
    以为前锋右军将要断粮,使君才派他送来蒸饼,没料到情况刚好相反,这厮手下不只有粮,而且还吃得相当不错。
    换做平时,几块咸肉压根不算什么。现如今,这可是救命的东西。蒸饼只能饱腹,咸肉可是有盐!熬煮成肉汤,每人喝上一小口就顶上半天。
    当日,大军短暂休息时,北府军上下喝到久违的肉汤。
    郗刺史不顾他人异议,直接将前锋右军调入麾下。见到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兵,同样是惊色难掩。详细问过刘牢之,不由得感叹出声。
    “此子不凡,桓元子舍玉拾土,他日定将后悔!”
    刘牢之带队归入北府军,想要趁机“换粮”的人不得不偃旗息鼓。
    大军继续前行,入谯郡之后,遭遇到鲜卑骑兵的埋伏。一场血战,杀退李邦派遣的私兵,夺取一批军粮,军心稍微振作。
    然而,桓大司马独坐帐中,眉心深锁,没有半分轻松。
    李邦的伏兵给他提了醒,慕容垂深谙兵法,乃是善兵之人,绝不会轻易放归几万大军。
    这次能够取胜,仗的是人数优势。如果遇上慕容德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恐不会那么容易。
    越想越是不安,桓大司马不敢在谯郡久留,收回军粮之后,下令大军当日出发,无论如何,尽速离开北地才能安全。
    与此同时,桓容率领的车队仍在缓慢前行。
    沿途遇上胡人部落,桓容皆摆出“友好”的态度,命懂得胡语的秦氏部曲上前“交流”,用车载的武器和铁锅换取部落中的牛羊。
    今岁大旱,庄稼绝收,胡人同样损失不小。
    牛羊成批的饿死渴死,进入冬日,畜群饿得皮包骨,难言是否能撑到开春。
    桓容等人虽是晋兵,却是公平买卖,没有抢夺之意,拿出的还是皮甲刀枪等稀罕物,如何不让这些部落动心。
    “真换给我们?五只壮羊换一把刀?”
    一名年过四旬,壮硕如同小山,发型十分有特点的胡人大胆上前,见到秦雷拿出的鲜卑弯刀,禁不住双眼发亮。
    秦雷将他的话转述给桓容,后者笑着点头,并道:“告诉他,凡是车上的东西都可以交换。”
    为增强说服力,桓容令役夫拉开大车上的挡板。
    整车的皮甲、弯刀、长矛呈现在眼前,胡人咽了口口水,双目放光,眼中尽是贪婪。
    “换!”
    留下十头羊,三头牛,胡人换走两把弯刀和一只长矛的矛头。
    目送他骑马离开,秦雷开口道:“府君,此人恐会引来贼寇。”
    “无碍。”桓容嫌车厢里闷,干脆坐到车辕上,右肩靠着车栏,支起一条腿,手中的马鞭轻轻一甩,引来骏马一声响鼻。
    “郎君。”阿黍捧上一碗茶汤,桓容咧咧嘴角,放下马鞭,将茶汤递给秦雷。
    “茶不多了,大家凑合一下。”
    “谢郎君!”
    桓大司马沿途凿井,既造福了北方百姓,也帮桓容省去寻找水源的麻烦。
    沿途之上,桓容从没遇上缺水的难题,倒是整日吃肉过于油腻,随车的茶叶大批量减少,如今只剩小半袋,不得不省着点。
    秦雷饮过一口茶汤,将杯盏递给秦俭。
    巴掌大的漆碗,在五六人手中转个来回,仍剩下浅浅一个碗底。
    阿黍又取出一只漆碗,倒出小半碗,桓容几口饮尽,舔了舔嘴唇。
    对整天吃肉的人来说,茶叶实在太重要了。难怪明初对草原实行贸易禁运,按照当时的情况,茶叶价值之高,比战略物资不差多少。
    “如果他能引来贼寇,倒也不算坏事。”喝完茶汤,桓容放下漆碗,道,“省得一个个去找,浪费时间。”
    荀宥和钟琳坐在另一辆车上,此刻正点起小火炉,优哉游哉的烤着肉干。
    见胡人来了又走,桓容下令车队扎营,宰杀牛羊,埋锅造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放下肉干,等着稍后喝汤。
    “孔玙,不若猜一猜,胡寇何时将来。”
    钟琳展开修长的手指,在炉边舒展关节,笑着缓缓摇头,并不出言,明摆着不上当。
    “胡人何时来,你我等着便是。”
    大车被围到一起,厨夫开始忙碌,待水烧滚,大块的羊肉投入锅内,很快炖煮出香味。
    荀宥颇感无趣。
    “孔玙越来越似半百老人。”
    钟琳仍是笑。
    “与其猜测胡人何时到,不妨猜一猜,人来之后,明公是杀是放。”
    “哦?”荀宥眸光微亮,细思钟琳的话,不禁也笑了起来。
    车旁的士卒转过头,两眼蚊香圈,当真是有听没有懂。
    难怪大家都不乐意护卫这两位,听他们说话真不是一般二般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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