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退出帐外,桓容心头微动。再向后看,发现帐帘已经放下。
    “使君?”
    “无事。”桓容摇摇头,登上车辕,合上车门,将疑问埋入心底。
    军帐中,桓温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冒出额头,瞬间染湿鬓发。
    他之所以着急返回姑孰,甚至连朝会都不露面,全因病情愈加恶化,医者束手无策。如果继续留在建康,被他人看出端倪,数年的努力恐将功亏一篑,更将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明公!”郗超抢上前两步,伸手扶住桓温,满面忧色。
    “无碍,莫要声张。”
    桓大司马勉强撑住双臂,沉声道:“派回姑孰的人已经动身?”
    “前日已走。”
    “好。”桓温咬牙,用力扣紧掌心,强撑着没有晕倒,“再派人,务必要护住我子安全!”
    “诺!”
    “待我回到姑孰,再请良医……”桓温脸色青白,声音沙哑,“那个道人务必看好。比丘尼,杀了吧。”
    “诺!”
    桓容存着满心疑惑回到青溪里,不待休息,匆匆去见南康公主。
    “阿母,阿父的身体出了状况。”
    “我知。”南康公主气定神闲,将一碟糕点推到桓容面前,道,“他着急回姑孰,又在城中秘密寻找良医,药不知服了多少。可惜寻不到病因,终归没法治愈,反而日渐加重,如今只能靠丹药撑着。”
    说到这里,南康公主轻笑,指着糕点道:“尝尝看,厨下新做的,用糖熬了桂花。”
    桓容夹起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口,香甜的滋味溢满口腔。
    饮下一口温水,口中仍有余香。
    “可是奇怪,你父病重,他人都被蒙在鼓里,为何我能知晓?”南康公主放下竹筷,取过布巾净手。
    “情阿母解惑。”
    “全仗你送来的美酒。”南康公主笑道。
    “阿母,儿不明白。”酒?这从何说起?
    “你父帐下有参军好酒,前岁曾携书信过府。”点到即止,多余的话不用再说。
    “阿母,此人可信?”桓容下意识皱眉。
    “信与不信又有何妨?”南康公主笑道。
    不重要吗?
    桓容眨眨眼。
    “不过是举手之劳,又非促其立刻改换门庭,聪明人都知该如何选择。”
    桓大司马年将耳顺,桓容尚未及冠。
    孟参军在桓温帐下不得志,为子孙后代考量,也会结个善缘。
    “儿受教。”
    南康公主点点头,继续道:“瓜儿,用人之道不在信与不信,而在可不可用。用人当疑,疑人可用,全在上位者的手段。如今是你父,他日亦可推及己身。”
    “春秋战国礼乐崩坏,汉末三国离乱百载。乱世中想要立身掌权,君子小人都要用,用得好了,皆可成为掌中利剑,祝你成就大业。”
    “诺!”
    桓容恭声应诺,正身揖礼。
    退出正室,桓容停在廊下,看着飘飞的桂花,思量南康公主所言,不觉深深吸气,心神有些恍惚。
    亲娘长于台城,受晋室教导,处事之道必有几分沿袭父祖。
    由此推测,纵然是孱弱如斯,被士族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晋室,亦非没有能人。仅是世事如此,注定只能做个傀儡,又为之奈何。
    入夜之后,建康落下一场小雨。
    天明时分,雨水未停,隐隐带来一丝秋凉。
    阿黍看一眼天色,吩咐婢仆留在门边,自行绕过屏风,轻声唤道:“郎君,该起身了。”
    “什么时辰了?”
    “卯时正。”
    “哦。”
    迷糊的应了一声,桓容试着睁开双眼,眼皮却似有千金重。打了个哈欠,半闭着双眼坐起身,四肢都有些酸软。
    阿黍递上绢布,桓容顺手接过,直接覆在脸上,深吸一口气。
    温热的水汽沁入皮肤,精神为止一振。
    “郎君?”
    “恩。”
    随意的应了一声,桓容意识放空,静坐片刻,将绢布递回,用力捏了捏眉心。

章节目录


桓容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来自远方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来自远方并收藏桓容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