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皇太子的人选上出现分歧。
    褚太后支持司马昱的两个儿子,言天子有亲子,理当择其一为皇太子,无需另选他人。
    朝中意见不同,又分成几派,有支持者亦有反对者。
    反对者的理由很充分,同样说得过去,两人生母是昆仑婢,身份实在太低。且因犯错被天子降位,几同宫婢。
    这对注重血统家世的文武而言,简直不能想象。
    每天对着这样一个皇太子乃至天子,完全是一种“侮辱” !
    朝堂上吵得热闹,司马昱叫不来桓温,又开始给京口送信。更强撑着上了一次朝会,没法压下立皇太子之意,干脆站到部分朝臣一边,决定丢开自己的儿子,从皇族中甄选继任者。
    天子表态,旗帜鲜明的站到太后对立面。
    台城的不和遮掩不住,朝堂和民间流言四起,随着郗愔上表应征入朝,更如冷水滴入热油,瞬间一片沸腾。
    与此同时,桓容在盱眙调兵遣将,以“巩固边境”为名增兵寿春,并抽调袁氏仆兵秘密潜入豫州,等待动手的时机。
    桓冲和桓豁对幽州调兵视而不见,更书信族老,夸赞桓容不凡,可比谢氏玉树,同龄之中堪称翘楚。
    桓大司马得报,立刻察觉到不对。奈何之前阴差阳错,予人以“非不爱嫡子,实为磨练成才”的印象,只能眼睁睁看着桓容在族中话语权增大,成为他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没有半点办法。
    建康的雨已经落下,势成瓢泼仅是时间问题。
    桓容的计划逐步实行,期间偶有变数,并不影响大局。
    接到贾秉和荀宥的来信,得知二人已在返程的路上,紧绷多日的神经稍有放松,桓容暂时丢开政务,打算到院中走一走。
    不想这一走,就见到了袁峰拉着小弓苦练箭术。
    这本没有什么。
    问题在于,校场中除了指点他的周延,竟还站着一个身影,乌发雪肤,高鼻深眸,赫然是为“
    生意”留在盱眙的慕容冲!
    第一百七十八章 惊雷
    校场坐落于刺使府北院,由相里柳设计改建。
    一条狭长的石路将场地一分为二,左侧靠墙摆放数个武器架,立有四五个木人,并有高近两米的木桩;右侧立有数个箭靶,之间相隔十余步,是府内健仆和私兵练习箭术的场所。
    此刻,袁峰立在场中,左手持弓,右手控弦,一身窄袖短袍,对准二十步外一个新立的靶子,屏息凝气,小脸紧绷。
    嗡!
    弓弦振动,箭矢飞射而出。
    带着翎羽的箭尾划过一道弧线,距靶子尚有五步远,斜斜的扎入地面。
    放下弓箭,袁峰略感到失望。
    周延正要开口,校场边忽然响起掌声。
    声音引来场中注意,众人转头看去,袁峰惊讶出声:“阿兄!”
    “阿峰做得不错。”
    桓容信步走进场内,拍了拍袁峰的肩膀,笑道:“我虽不通武艺,当初家兄练箭时也曾看过。阿峰不过稚龄,习箭仅三月,有此表现已是不易。打好基础是根本,勤学苦练,日后定有所成。”
    “诺!”袁峰用力点头,郁闷一扫而空,瞬间斗志昂扬。
    慕容冲环抱双臂,听到桓容这番话,想起战场上的遭遇,不禁挑了挑眉。
    “敬道着实谦虚。”
    “凤皇何出此言?”
    “当初你我战场交锋,冲即是被敬道所擒。”顿了顿,慕容冲眯起双眼。
    “冲四岁习剑,五岁控弦,十岁上阵杀敌。敬道说自己不通武艺,岂非是说,冲是败在一个不通武艺的人手里?”
    这番话着实不客气,甚至可以说相当“冲”。
    桓容笑了笑,并没有被激怒,而是摇摇头,道:“凤皇历经沙场,当知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当日之事,容终有几分取巧。真论武艺,九成不是凤皇对手。”
    慕容冲愣住。
    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桓容会说出这番话。视线扫过校场内的健仆私兵,表情中浮现诧异。敢这么说,不怕失人心?
    “对了,”桓容话锋一转,道,“凤皇为何在此处?最后五十件皮甲已送至北地,另有一批绢绸白糖即将送出,凤皇不是该准备启程北返?”
    “敬道真要放我走?”慕容冲面带不信。
    “为何不放?”桓容表情不变,“定契时早有约定,容非不守约之人。”
    慕容冲依旧半信半疑。
    在盱眙这些时日,出入有私兵跟随“保护”,打探消息不甚方便,却也见识到许多北地没有的东西。
    撇开往日成见,不得不承认,桓容屡行仁政,将辖下治理得很好。
    乱世之中,边境之地,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荒废的田地能够大量开垦,城内商贸繁荣,且能市贾不二、客似云来,非寻常手段可以为之。
    走在盱眙城中,遥想当年邺城,再观叔父治下的高句丽,慕容冲总会咬紧后槽牙,不甘的情绪油然而生。
    桓容能做到,他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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