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谢玄过府,两家关系似有缓和迹象,郗道茂自然乐见。
    得知谢玄离府,王献之独在正室,猜测或有隐情,故而主动寻来,希望能亲耳听一听是怎么回事。
    “此事,”王献之顿了顿,握住郗道茂的手,道,“实是关系北地。”
    “北地?”
    “日前,幽州刺使上表,言及发州兵……”
    王献之不打算隐瞒妻子,从桓容上表说起,将四州出兵、桓容有意打通西域商路以及谢氏的考量和盘托出。
    郗道茂静静听着,等他说完,方才开口问道:“夫主是何考量,可要和谢郎君同行?”
    “这……我尚未拿定主意。”王献之面露迟疑。
    “可是因为我?”郗道茂笑道,“其实夫主大可不必。”
    “可,我到底不放心。”
    郗道茂笑着摇了摇头,令婢仆退下,关上房门,道:“官奴,大事为重。大丈夫立志,自当言出必行。国事家事当前,怎可囿于儿女之情。况医者言,我无大碍,每日膳食注意,不思忧心事,必能母子平安。”
    “阿姊,如我北上,恐未知归期。”
    “那又如何?”郗道茂笑了,如幼时一般捏了下王献之的耳尖,“日子再长又能长到哪里去?再者说……”
    “什么?”
    “官奴,你在外有所建树,我母子才能更加安稳。”郗道茂声音微低,沉声道,“桓宣武在时,其家眷在京,谁敢小看?纵有南康长公主之因,然究其根本,实是其手握权柄,满朝上下皆仰其鼻息。”
    “如今伯父在朝,情况又是如何?”
    郗道茂顿了顿,道:“官奴,你既已决心仿效先祖,凡事自当有所决断。孰轻孰重,心中总要有所衡量。我没有南康大长公主的气魄,不能帮你太多,但也不愿拖累你。”
    “阿姊,怎么是拖累!”王献之皱眉。
    “那么,你可要同谢幼度同行?”
    “……我去!”
    “这就对了。”郗道茂笑容温和,轻轻拍了下王献之的脑门,道,“这才是琅琊王氏未来家主当为。”
    夫妻俩在屋内说话,不时传出一阵笑声。
    婢仆守在门前,低着头,心思莫辨。
    少顷,郗道茂从室内走出,王献之正提笔写着什么。
    婢仆上前扶住郗道茂,不着痕迹向室内探头。自以为做得隐蔽,殊不知早落入郗道茂眼中。
    一行人返回东院,郗道茂唤一声“来人”,立刻有两名健壮的仆妇上前,将满脸惊色的婢仆五花大绑。
    “主母?”婢仆脸色煞白,挣扎着看向郗道茂,“这是为何?”
    “不明白?”郗道茂靠在榻边,轻轻捏了捏额头,立刻有婢仆走到她的身后,为她解开发髻,轻轻按压头上穴位。
    “奴、奴实在不知……”
    “不知道也无妨,阿平,告诉她。”
    “诺!”
    阿平低声应诺,手上不停,继续在郗道茂头侧按压,口中道出让婢仆胆丧心惊的一番话,“三月前,你借口往厨下,向府外递送消息……”
    听着阿平的讲述,婢仆双腿发软,抖如风中落叶。绝望的看向郗道茂,颤抖着声音道:“主母,奴是奉丞相之命。”
    “是又如何?”郗道茂终于看向她,“你莫非要说,我出身郗氏,此事理所应当?你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奴不敢!”婢仆拼命摇头。
    “无妨告诉你,我的确出身郗氏,然高平郗氏并非仅有伯父一支。”郗道茂轻声道,“我本想给你一条生路,奈何你硬要往死路上走。”
    “主母、主母,当是为小郎君惜福,饶奴一命……”
    “大胆!”
    仆妇一脚踩下,几乎将婢仆的手指踩断,也将她的后半句话踩回了嗓子里。
    郗道茂胸前起伏,双目冰冷,显然生出真怒。
    “如此说来,我的确不能杀你。”
    “主母……”婢仆生出希望,混不知等着她的却是更加可怕的地狱。
    “阿平。”
    “奴在。”
    “送去田庄。”郗道茂一字一句道,“不要让她死了。”
    “诺!”
    阿平看向婢仆,目光仿佛带着刀锋。
    仆妇会意,立即将婢仆拖了下去。在送往田庄之前,必定会灌下哑药。如敢反抗,更会拔掉舌头。
    原本郗道茂并无意杀她,可惜婢仆自作聪明,竟以未出生的孩子要挟,郗道茂纵有几分仁慈,也会被彻底碾碎。
    “阿平,迅速派人给从兄送信。”
    郗道茂口中的从兄不是旁人,正是不久前升任中书侍郎的郗超。
    “告诉他,之前的事,我应下。”郗道茂合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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