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被老爹疑心的朱高炽,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怪只怪陈瑛狠狠喷了朱棣的义子和两个亲子,单单漏了朱高炽。朱高炽想不背黑锅也难。
    朱高炽还不知道陈瑛上了弹劾孟清和的奏疏,也不知道西暖阁里都发生了什么,如果他知道,就算会打破一贯的对外形象,也会拿把刀冲进陈瑛府里把他砍死。
    有没有这么害人的?!
    这是生生把自己往油锅里推!
    暖阁内,良久的沉默之后,朱棣长舒一口气,道:“高煦,高燧,先起来。”
    “父皇?”
    “你们就藩一事,待皇后千秋节之后再议。”
    朱高煦和朱高燧互相看看,“那兴宁伯?”
    “朕会下旨召兴宁伯进京,瑄儿也一同叫回来。”朱棣道,“一次两次,朕不计较,但长此以往,难免让驻守边塞的功臣心寒,朕不欲如此。此事不能压,定要令朝堂文武共知。至于陈瑛。朕还要用他。”
    “父皇,此等小人,父皇还要用他?”
    “高煦,高燧,尔等当谨记,人有善恶,君子可用,小人亦可,但在人主用之如何。叔孙通在秦则欺,在汉则诚,裴矩在隋则佞,在唐则忠,盖莫如是。”
    这样的教导,已不单单是父亲教导儿子,更是国君教导他的继承者。
    朱高煦和朱高燧齐声道:“谨遵父皇教诲。”
    文华殿中,朱高炽手中的书久久未翻过一页。
    王安听到门外的动静,小心看了一眼,见朱高炽没有留意,小步快走出隔间,见门外是世子妃身边伺候的宦官,低声问道:“何事?殿下正在读书,不得打扰。”
    “世子妃让咱家禀报世子,汉王殿下和赵王殿下已从西暖阁出来了,正到坤宁宫问安。”
    王安眼珠子转了转,“你先等等,咱家去禀报世子。”
    “是。”
    等了片刻,王安又走了出来,领着世子妃派来的宦官到朱高炽面前。
    朱高炽端坐,一身大红的盘龙常服。本是鲜亮的色彩,穿在他的身上,却恍惚带着一丝沉郁的暮气。
    “是世子妃派你来的?”
    “回殿下,正是。”
    “汉王和赵王的行踪,是世子妃派人盯着的?”
    这话听着就不对。
    宦官伏在地上,冷汗立时间就下来了。
    “殿下,奴婢……奴婢只是奉命……“
    啪!
    茶盏碎裂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划破了宦官的脸,血顺着脸颊流淌,滴在了蓝色葵花衫之上,浸染开来。
    “你可知道,窥伺皇子行踪是何罪名?”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饶命?”朱高炽垂下眼,这宫里多少双眼睛看着,饶了他,谁来饶过自己?
    “王安。”
    “奴婢在。”
    “拉下去,送到浣衣局,世子妃那边,你亲自去说。”
    “奴婢遵命。”
    王安叫来两个高大的宦官,堵住地上人的嘴,将他拖了出去。见他还想挣扎,不由冷笑了一声,袖着手,阴恻恻的看着他,低声道:“咱家劝你还是安生点吧,若非皇后殿下千秋节将近,你去的就不是浣衣局,而是阎王殿了。”王安压低了声音,俯身,“别巴望着那位能救你,记清楚了,这宫里,越是自以为聪明的,越是活不长久。”
    直起身,王安掸了掸衣袖,“带下去,口条不利索,就别留着了。再好生看着,送出去前别找晦气。”
    “您就瞧好吧,小的一定把事办妥当了。”
    “办好了,世子面前,咱家自会提携。”
    几名宦官顿时千恩万谢,王安挥挥手,等人被拖走,转身朝世子妃的寝殿走去。
    想想世子妃平日所行,不能说不是为世子着想,可就像他之前说的,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但有一点,再聪明,也不能在天子和皇后跟前玩心眼。
    世子想明白了,世子妃怕是想不明白了。
    永乐二年三月庚辰,徐皇后千秋节,文武官命妇朝于坤宁宫。
    徐皇后戴九龙四凤冠,着深青绘翟祎衣,素纱中单,赤质蔽膝,朱锦绿锦大带,束玉革带,青袜青舄,舄上金饰飞凰,金丝银线,盘蔽膝而上,似欲翱翔九天。
    发冠上的十二树大花,同数小花,均饰以珠翠,于黄金映衬之下,宝华无双,熠熠生辉。
    世子妃张氏,汉王妃韦氏,赵王妃徐氏领四品以上命妇在丹墀内敬贺,五品以下命妇立于殿外,随礼乐,大礼参拜。
    “贺皇后殿下千秋!“
    徐皇后抬手,礼官喊起。
    世子妃同韦氏,徐氏起身恭立,虽以世子妃为首,但三人衣冠却无区别。以爵位论,汉王妃和赵王妃都为亲王妃,两人品级实已高过了世子妃。
    但朱高炽为长子,在序位上,世子妃仍居首。
    朝贺之后,坤宁宫赐宴,四名以上命妇才有资格留下,五品以下,每人赐宝钞一锭,出宫自己解决晚饭。
    徐皇后在坤宁宫设宴,朱棣在奉天殿也摆了几十桌。一为发妻庆祝,二为向朝臣表明态度,朕的两个儿子从北边回来了,朕很高兴,所以,不要在这个时候给朕找不痛快。
    眼睛一扫,落在陈瑛身上,对,就是你,不用看别人!
    在同僚意味深长的目光中,陈瑛貌似镇定,拿着筷子的手却隐隐有些颤抖。
    放下筷子,掩下衣袖,视线在向天子祝酒的朱高煦身上一扫而过,眼底浮现一抹阴沉。
    兴宁伯,定远侯,赵王,汉王。
    陈瑛端起酒杯,简在帝心又如何?
    越是得天子看重,站得越高,摔下来时,更是会粉身碎骨!
    永乐二年四月己巳,天子敕令送抵大宁和北京。
    孟清和接到敕令,心头疏忽间闪过一丝不安。
    天子为何会在此时召他去南京?
    传旨的是面生的宦官,出于谨慎,孟清和没有多问,同大宁都指挥使朱旺几人交代好工作,立刻动身。
    半路上遇到了同时被召回南京的沈瑄,孟清和心中的疑惑更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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