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号房虽然个个分隔开来,可是谁准备加夜班,谁准备睡觉那在夜里是看的清清楚楚。
    而在大部分学子都努力答题卡生怕最后一日赶不及的时候,这个整体黑黢黢,安安静静的号房那是独树一帜。
    于是乎,这一排的学子心里都起了嘀咕,不会吧不会吧,这回的题目这么简单吗?
    竟然有人天一黑直接就睡了啊!
    学子们一个个都开始怀疑人生起来,他们咬着笔杆子,是不是看一眼那处断了茬似的黑黢黢的空地,都快酸的像是泡在了醋缸里了。
    看看,睡的多香啊,大半天连个身都不翻呢!
    ……
    徐瑾瑜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又一次……嗯,搞了同考学子的心态。
    等到次日醒来,那硬木板睡的徐瑾瑜实在很不舒服,但是还阳丸的功效的确很赞,徐瑾瑜并不觉得冷,甚至还想吹吹风。
    于是,徐瑾瑜借着拼接桌子的间隙,探出头去,呼吸了一口新鲜……算了,和自己号房内有一点点不同的空气。
    毕竟,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的人,空气实在是新鲜不了。
    徐瑾瑜起的早,天还有些黑的时候,他便点了一支蜡烛,开始读题,并在心里作答。
    有人迷迷糊糊,看到那蜡烛投出的一片光晕时,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哪位仁兄这么卷?!
    竟然连夜苦答至今?
    但,等仔细观察的位置后,那学子不由抽了抽嘴角。
    得,原来是那位神人,人家这是在号房里还保持那早睡早起的好习惯呢!
    一夜过去,不少学子夜里熬的太久,导致天都大亮,还是有些浑浑噩噩,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了。
    由此可见,科举考试除了考校一个人的学问才华外,更多的,还是人的自我管理约束与规划能力。
    日头一点点爬了上去,与此同时,贡院的气味也渐渐变得微妙起来。
    八月的夜里还有几分凉意,可是白日却能热出人一脑门细汗。
    这三天两夜的头一场考试的考生,也开始进行陆陆续续的五谷轮回大业了。
    可,若是考试过程中,要去茅厕如厕的话,那便少不得被在试卷上盖上那大名鼎鼎的屎戳子。
    于是,考生们几乎都很有默契的,选择在狭小的号房内解决,但这味道也就变得不太美好起来。
    徐瑾瑜昨日虽进水米,可是并未大量进食,这会儿倒还能撑得住,但也随着周围气味的加重,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于是化悲愤为动力,用帕子捂着鼻子,提笔飞快的将早就在心中默好的答案一一写上。
    等到天色昏暗,徐瑾瑜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提前答完了所有的题目!
    但,也收获的一个快要爆炸的膀胱。
    这会儿,周围都是其他学子唰唰唰的答卷声,徐瑾瑜犹豫不超过一秒,便看向了角落的那只陶罐。
    他本以为他用不到的,但……
    随着一阵水声,徐瑾瑜耳尖赤红的理好衣裳,小心翼翼的将陶罐放回不已被碰到的角落。
    答完了所有考题的徐瑾瑜这会儿一脸空虚的看着夜空,今夜是初九,半轮明月,月光皎洁如雪的落在少年的周身,整个人几乎羽化登仙。
    然而,徐瑾瑜没有半点儿心情欣赏。
    他该庆幸,他没有洁癖的。
    徐瑾瑜叹息一声,准备入睡,再度羡煞一众学子。
    等到次日,徐瑾瑜几乎望眼欲穿,这一刻他甚至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早答完所有题目了。
    等到第一考结束时,徐瑾瑜难得面如菜色,步履沉重的朝外走去。
    无他,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他这会儿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啦,尤其是,还有一些五谷轮回之事需要解决。
    等考生们顺着龙门而出后,周遭的味道一下子都被污染了,可周围都是考生的家人们,一个个脸上都没有半点嫌弃。
    “娘,庆阳兄,你们别过来!”
    上一次徐瑾瑜这么尴尬的时候,还是在现代,这一回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不用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身上的味道,十分极其特别的一言难尽。
    可是,徐瑾瑜把自己饿了大半天,这会儿动作不及往日迅速,直接被赵庆阳大步流星走过来,扯住半边胳膊:
    “瑜弟,你跑什么啊?来,扶着我,看那小脸白的!要抱还是要背?没多远,马车实在过不来,今个我便当瑜弟的人力马车。”
    徐瑾瑜闻言耳尖通红,面色发白:
    “咳,庆阳兄还是,还是让我自己走吧,我……”
    “啧,怕啥?小爷我什么没见过?瑜弟怕是没有闻过那些开膛破肚的野兽味儿吧,那才刺激呢!”
    徐瑾瑜眼神躲闪,并不接话,徐母这时也终于挤了过来,看着徐瑾瑜眼中冒起了泪花:
    “大郎……”
    徐瑾瑜这会儿也是眼睛一亮,低低道:
    “娘,我出来啦!”
    话落,徐瑾瑜想了想,再原地蹦跶了两下,漂亮的桃花眼弯了起来:
    “我活蹦乱跳的出来啦!”
    徐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决堤而出。
    三人缓缓朝别院而去,徐瑾瑜最终还是没有让赵庆阳背或抱,而是就这扶着他回去了。
    别院的下人们对于科举的流程早就已经心知肚明,早早就烧好了热水,等徐瑾瑜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后,又是那个唇红齿白,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徐母借着炖了一晚上的鸡汤,给徐瑾瑜做了一锅鸡汁捞面,面是银丝面,细细软软,十分好克化。
    徐母路上听徐瑾瑜大半天没有吃东西,心疼坏了,可也不敢把大鱼大肉摆上来,只能掏空心思做了这么一顿美味又没有肠胃负担的鸡汁捞面。
    徐瑾瑜足足吃了两碗,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次日清晨。
    这便又到了该进场的时候了。
    “这还有两场,可要怎么熬啊,大郎看着都瘦了一圈……”
    徐母心中担忧,可却没有在说什么打退堂鼓的话,徐瑾瑜安安稳稳的出来时,她便已经放了一半的心。
    现在,她只是心疼孩子要受这么多的苦。
    徐瑾瑜听了徐母的话,只是笑了笑,睡了一夜的他精神奕奕,重又回到原来的状态:
    “娘放心吧,我没事儿的,这次是我一时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我会……慢慢适应的。”
    其他事,他可以想办法有回旋的余地,但科举不同,不过徐瑾瑜也并无后退的想法。
    所为青云路,又岂会是一片坦途?
    而现下,这第二场,他要做的便是在极端环境下,让自己活的更好。
    一夜的时间,并不足以让近千人遗留的味道消失,用了一夜调整的徐瑾瑜眉头未皱,面不改色的直接去了自己的号房。
    还是原来的位置,还是原来的看守兵将,徐瑾瑜一如既往的将油纸布撑起来,随后便安安静静的垂眸等候。
    第二场靠的是诗赋和策论,本场的诗赋平平无奇,值得一提的是,本场五条策论有三题与徐瑾瑜出的五三壹中相似!
    徐瑾瑜看到题目后,一下子就精神了。
    这三题分别都脱胎于承乾三十三年、承乾三十七年、熙禾一十三年的乡试真题之中,以当时发生的重大灾难的治理与管理出题。
    而且,其出题的难度可不像徐瑾瑜原题里一句话恨不得拐十个弯的性子。
    是以,徐瑾瑜精神了,而那些做过五三的学子们这会儿是又惊又喜,喜的是,他们对于此题都有十分完善的思路,定能有个好成绩。
    这惊嘛,便是徐瑾瑜那非人哉的出题能力了。
    人乡试正儿八经的题目都没有他弯儿拐的多,他以后取号的时候,不妨自居填壑居士好了!
    他自己在考题上挖的坑,也不知一辈子填不填得平呢?
    因为这场意外之喜,加上徐瑾瑜对自己心理暗示和改变,这三日倒是过的较之上一场轻松了不少。
    等到本场考试结束的时候,徐瑾瑜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见着徐母先是蹦了蹦,含笑道:
    “娘,我活蹦乱跳出来了!”
    徐母这下子没有哭,只是连忙拉过儿子,盖着脸飞快的离开了。
    上一次是她心里担心,这才害大郎丢了面子,而这一次她可不能那样了。
    不过,徐母不知道是,徐瑾瑜身后一直跟了一位对面的学子,他对徐瑾瑜的关注从第一场的第一晚就开始了。
    这两场考试下来,徐瑾瑜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
    对于徐瑾瑜两场考试都能提前一日答完,该学子表示,这位学子一定并非凡人。
    而他,也观察到了这位学子一出门就会蹦了两下……所以,蹦两下是什么特殊的答题技巧?
    该学子犹豫了片刻,直接在原地蹦了两下,家人好容易挤过来,看到这一幕差点儿没被吓出个好歹: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被那山精野怪上了身?当家的,快请道士……”
    “娘,我没事儿!我方才看到一位答题特别厉害的学子,连续两场出门就蹦两下,人家场场提前一日答完,这一定特殊的祈祷方式,我下一场也定能考的都会,蒙的全对!”
    “啊?”
    因为那学子言之凿凿,这件事很快就像插了翅膀一样的飞了出去,而徐瑾瑜对此一概不知。
    不得不说,心态转变过来后,徐瑾瑜的适应能力十分之强,这一场考完后,徐母看着徐瑾瑜非但没有虚弱,反而还状态更好后,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等徐瑾瑜洗漱好后,徐母特意做了鸡汤馄饨,徐瑾瑜上一次这么久没吃肉还是不想给西宿做贡献的那段日子。
    这会儿,吃着皮薄馅儿大的大馄饨,徐瑾瑜那叫一个满足,之后还有余力陪着徐母去散散步,这才甜睡一晚。
    今日便是最后一场了,相较于前两场那紧绷的科举如上坟的氛围,今日难得多了几分松快。
    连续六天的科举,让贡院的气味已经都无法细闻,徐瑾瑜的号房还好一些,其中最严重的,是。臭号。
    虽然徐瑾瑜这样不愿意让屎戳子落在自己卷子的学子居多,可也有一部分学子此番下场只是为了积累经验或是其他特殊情况。
    但,总而言之,就是臭号现在几乎已经都待不下去人了。
    但好巧不巧,宋真就被分到了臭号附近的号房,眼看着臭号里的那位仁兄不堪其苦,被带了下去,宋真忙将衣裳撕成条,为自己遮掩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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