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力士领命,不愿意费事,直接用刀划开杀手腰带,扯下外袍。
    “老实点!”
    杀手拼命挣扎,压根不是众人对手。
    校尉动作很快,下手极其利落,除了一条遮羞布,什么也没给他留。
    “千户,请看!”
    一枚木牌被搜出,上刻五寨堡字样。
    杀手赤红双眼,终于出声,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太原府口音。
    “要杀便杀,这般折辱人,一群王xx……”
    骂得不堪,直被刀鞘拍在脸上,吐出一口血水,两颗门牙。
    “五寨堡,太原府?”
    顾卿翻看腰牌,杀手兀自咒骂不休。
    “有种杀了老子!”
    “闭嘴!”
    校尉大怒,又要动手。
    刀鞘尚未落下,顾卿声音传入耳中。
    “杀了吧。”
    校尉和杀手均是一愣,前者回神极快,直接抽刀,后者惊魂丧胆,这和预想不对!
    现在要杀,之前何必留他性命?
    顾卿没耐性,连日雨水,拖慢了行程。今日再耽搁,又要多耗几日才能离开南直隶,进入江浙。
    从东厂番役被截杀来看,江浙福建的情况远比想象中复杂。
    当地的镇守太监和锦衣卫镇抚,要么已被买通,同贼人沆瀣一气,要么就是陷入困境,几乎动弹不得。
    王纯侥幸进入淮安,不是遇到他们,十成走不出南直隶,会死在路上。
    冒险派人送信的镇守太监,怕已是凶多吉少。
    能做到这个地步,究竟会是多大的势力?
    江浙毗邻应天府,南京城的勋贵外戚,当地土豪大族,是否牵涉其中?
    此行凶险,不杀出一条血路,怕是不能善了。
    “处理干净,马上启程。”
    “遵命!”
    校尉力士下马,将杀手尸体拖入路旁掩埋。
    不是下雨,直接放火焚烧会更快。
    行动间,又搜到数枚木牌,均出自太原大同卫所。
    一一翻看过木牌,顾卿未多言,交由校尉收好,星夜兼程,继续上路。
    途经扬州府,又遇到三次截杀。其中一路杀手,手中竟有火器。
    顾千户被激起杀性,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杀得校尉力士都心惊胆战,每次回话,都有些提心吊胆。
    动静闹得太大,惊动扬州府衙。消息传到应天府,府尹同遣人追查。
    “锦衣卫也不可滥杀无辜,还请同本官前往府衙,分说清楚!”
    “滥杀无辜?”
    立在十余具尸体间,顾卿冷笑,长刀一甩,血珠飞溅,恰好落在扬州府推官的公服之上。
    “你?!”
    “本官皇命在身,不得耽误,让开!”
    杀意犹在,煞气未散。
    校尉力士头顶似有血光凝聚。
    推官不自觉后退半步,见有校尉面露嘲讽之意,立时羞恼。正要厉声叱喝,几枚木牌忽然砸落,另有一张路引,轻飘飘落在孙学头顶。
    “孙推官先看仔细,腰牌不论,这张路引可是扬州府开具?”
    扔出木牌,校尉看着孙推官,满脸不善。
    孙学展开路引,果然盖有府衙佥印,著名身份户籍俱为扬州府治下乡民。
    “出身扬州,年过五旬?”
    顾卿冷笑,指着孙推官手里的腰牌,道:“分明是而立之年,太原府的边军。藏匿逃军,为其开具路引,纵其截杀天子亲卫,好大的胆子!想造反不成?”
    “血口喷人!”
    “真假与否,本官无暇追究。证物交由孙推官,如何做,孙推官自行思量。”
    威胁,明目张胆的威胁!
    事情已经惊动应天府,当着众人的面出口,若是强行压下,他这官也做到头了。
    孙学气怒交加,却发作不得。
    一名力士下马,将受伤未死的杀手交给府衙来人。
    “人证物证在此,顾某告辞。”
    话落,顾卿扬鞭。
    骏马如利剑驰出,府衙众人忙不迭让路。
    骤变突生。
    站在孙推官身后的巡检,忽然举起单臂,袖中射出两只弩箭,直奔顾卿背心。
    “千户!”
    校尉惊呼,偷袭的巡检抽出匕首,横过颈项,向后栽倒,当场气绝。
    鲜血喷涌,溅了孙推官半身。
    孙学面无人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大事了!
    假如这个锦衣卫千户死在这里,丢官是小,他一家老小都别想活!
    “快,救人!救人啊!”
    一语惊醒众人,忙不迭上前帮忙。未料,锦衣卫已箭矢向外,长刀出鞘。
    冷幽的寒光,直刺众人颈间。
    “退后!”
    孙推官想要开口,被校尉眼中的杀意吓到,脚一软,竟坐到地上,再起不得身。
    宁夏,安化王府
    一场大雪过后,廊庑垂挂冰锥,存心殿西侧厢室内,亮起橘黄烛光。
    室内燃起两只火盆,靠墙一张大案,笔筒镇纸整齐摆放,笔架挂有三只狼毫,两只紫毫。案后立着一名青年,白色儒衫,未戴冠,发未束,直披肩上。
    青年略显消瘦,仍不掩面容俊美。
    浓眉下一双桃花眼,似春日浮波,光华微漾,动人心魄。
    画纸上,一幅垂钓图渐露雏形。
    远山巍峨,碧波荡漾。
    孤舟穿行,独对剪影。
    本该是一幅夏日美景,却莫名带着几分冬日寒意。
    形只影单,无尽的萧索。
    闫璟放下笔,行到窗旁,推开窗扇,入目一片银白。寒气流入喉咙,五脏六腑似要冻结一般。
    廊下忽传来一阵脚步声。
    为首者,三十左右年纪,长脸粗眉,颧骨隆起,嘴唇微厚,一身大红盘龙常服,头戴翼善冠,脚蹬鹿皮靴,正是安化王朱寘鐇。
    闫璟双眼微眯,离开窗旁,打开房门,拱手行礼。
    “草民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
    朱寘鐇走进室内,令中官守门,焦急道:“淮安府至今没有消息传回,本王心实难定。”
    “王爷,宁夏距南直隶甚远,且盘查越严,消息传递不便。慢一些,实是合乎情理。”
    “要命的事情,合理有什么用!”
    朱寘鐇双手负在背后,焦躁的来回踱步。
    “若是被锦衣卫逮住把柄,本王多年的心血都要白费!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王爷就不会市货江浙?”
    一句话,触到安化王痛处。
    停下脚步,阴沉的盯着闫璟,拳头攥紧,似要杀人。
    闫璟镇定自若,拱手道:“王爷,宁夏苦寒,朝廷拖延军饷,边军嗷嗷,如何对抗草原之敌?王爷遣人疏通财物,实是为国为民。相比龙椅上的少帝,王爷才是真正的雄才大略,有圣祖太宗皇帝之风。”
    “住口!”
    安化王脸色骤变。
    “休要再让孤听到此言!”
    将他同圣祖皇帝和太宗皇帝相比,明摆着告诉外人,他图谋不轨,有造反意图。
    “草民失言,王爷恕罪。”
    闫璟神情不变,道:“事已至此,王爷且放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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