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冯肃啊,这么晚去哪儿。”
    冯肃答了一声:“喝酒。”
    此人不爱说话,往日跟着梁耳卖命,回回运气都好,活着回来了。
    “梁耳一死,他倒是解脱了。”
    冯肃没理会身后的声音,径直出了门,身影刚入巷子,便被一把暗处窜出来的刀子逼上了脖子,“进一步说话。”
    冯肃后背僵硬,脖子后仰,努力避开刀刃,配合地退后几步。
    务观示意一旁的沈明酥,“捆上。”
    沈明酥不会捆人,一把药粉洒在他口鼻之间,冯肃慢慢地脱了力,人跪坐在地上,半刻便没了反抗的力气。
    务观收回刀子,忍不住夸道:“就说你应该卖药,早发财了。”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此人就是冯肃,梁耳的口没灭干净,如今人走了,落在你手上,要问什么,自己问。”
    那日在牢房,进来的两人均以面罩遮面,沈明酥不确定是不是他,缓缓蹲下身问他:“你见过我?”
    冯肃脖子抬了一半,目光吃力地扫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
    务观用刀提起他下颚,“问你话。”
    冯肃点头。
    沈明酥又问:“在京兆府地牢,梁耳审问我的话,你知道?”
    冯肃再次点头。
    沈明酥心跳渐渐加快,继续问:“一年前,梁耳去过幽州?”
    冯肃这回迟迟不作答。
    务观再次把刀逼向他脖子,“刀子锋利,迟了想说都来不及。”
    冯肃吞咽了一下喉咙,似是终于感到了恐慌,“一年前,梁耳确实去过幽州,沈娘子也不必来为难我,我不过是一名无名小卒,一切都是梁耳的吩咐。”
    沈明酥脑子有嗡嗡声响,顾不得身旁还有务观在,盯着他问:“他去幽州干什么了。”
    “杀了一户人。”
    “杀了一户人。”耳边的嗡鸣声不断扩大,吵得她快要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沈明酥突然抽出袖筒里的一柄匕首,死死抵住冯肃的喉咙,一字一字地重复,“杀了一户人......”
    那是她的父亲,母亲,沈家十几条人命。
    父亲被血迹染红的青色长袍,即便过去了一年多,还是那般清楚,清楚到她到如今都能闻到血腥味。
    手有些发抖,刀尖不觉已一寸一寸往前,沈明酥又颤声问他:“梁耳为何要杀沈家?”
    冯肃感觉到了喉咙间的刺痛,神色逐渐慌乱,“沈娘子这不明知故问吗,沈壑岩手里有一块能起死人,肉白骨的雲骨,梁指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前去讨要,可沈壑岩不给,只能要他的命。”
    沈明酥眼睛发红。
    “雲骨乃续骨之药,梁家没有四肢瘫痪之人,梁耳背后是谁?”她等了一年,没有一日能好好安眠,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她马上就能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沈家,为何连一朝宰相封重彦都不敢碰,那即将得来的答案,逼得她不敢呼吸,双膝早就一同跪在了地上,张了张嘴,想再问却又害怕,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哑声问:“沈家的那个小姑娘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她在哪儿?”
    刀尖的血顺着冯肃的喉咙缓缓往下蔓延,冯肃艰难地往后仰,目光求救地瞟向一旁的务观,“沈娘子先冷......”
    话还没说完,迎面忽然一阵疾风袭来,务观脸色一变,一脚踢开冯肃,箭头擦着冯肃的耳侧穿过。
    再抬头,前方火把的光束已经映在了三人身上。
    沈明酥脸庞上挂着两行泪珠,转头看着朝她走来的封重彦,没有半点喜悦,目中反而溢出惊恐之色。
    封重彦把手里的弓箭甩给了乔阳,朝她伸出手,语气极为温柔,“过来。”
    沈明酥反应了过来,猛摇头,转身拽住冯肃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他是谁,你快告诉我,他是谁!”
    封重彦没给她机会,侧头示意,“杀。”
    身侧卫常风和乔阳一瞬跃起,借助两边的矮墙,飞檐而过,手中弯刀在手,一左一右围住了务观和冯肃。
    务观慢慢拽起地上的冯肃,面具下的眸色没有过多的惊慌。
    啧,又疯了。
    一向冷静自持的封省主,竟如此不经逼。
    乔阳早就忍不住了,手中弯刀横在前,看准了务观的喉咙,疾步冲上前。
    务观侧身避开,手里还拽着动弹不得的冯肃。
    刚避开乔阳的弯刀,卫常风已经杀到了跟前,务观情急之下,拿手中短刀相挡,“大人息怒啊,有话好说,两条人命,可不好交差。”
    封重彦一笑,“这就不劳搁下操心了。”眼里的杀意已起,扬声同卫常风和乔阳喊话,“断胳膊断脚,一人赏百两白银,要死了,每人赏百两黄金。”
    真是个有钱的疯子。
    卫常风和乔阳也是个见钱眼开的,招招致命,务观只得先放开冯肃。
    冯肃动弹不得,大抵也没想到沈明酥上来就对他洒了一把迷药,此时只能任人宰割,看着封重彦步步靠近,托着身体咬牙奋力往后挪,指望务观能捞他一把。
    封重彦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上前,抬脚踩到了他胸口,正要弯身取命,颈侧突然一凉。
    耳边打斗声仿佛消失了一般,夜风擦着他脖子上的刀尖而过,发出了尖锐的刺耳声,封重彦慢慢地转过头,带来的火把早丢在了地上,照着身后人的一侧脸庞,星星火光在那只眼睛里跳跃,一瞬间眸子里的杀意,他看的清清楚楚。
    封重彦没动,眼里的不可置信,夺去了他所有的思绪。
    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怀疑是一场梦。
    他记得没错,这柄匕首是他送她的,取了他自己的半截断剑,亲手融掉,一锤一锤地替她打造了一把匕首。
    是让她用来防身。
    他告诉她:“别心软,软弱在生命面前一文不值,谁让你害怕你就先杀了他。”
    她被匕首的锋芒吓得惶惶不肯接,“我不要。”
    “为何不要?”
    “有你在,我用不着。”
    “要是哪天我不在你身边,你总得自保。”
    “恐怕没有那一天了,我将来嫁给你,每日形影不离,就像父亲和母亲一样,这些年母亲周围的虫子,都被父亲杀光了。”
    最后她还是留下了,“既是封哥哥给的,我留着,不为自保,用来保护你。”
    那把曾经用来保护他的匕首,如今她却把刀尖对向了自己。
    顿疼后知后觉地从他心脏炸开,一时没能直起腰,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终于清醒过来,手里的匕首缓缓垂下,空洞的眸子里滚出一滴泪。
    她应该也记起了那段往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出声问她:“阿锦要杀我?”声音从喉咙里挤压出来,撕碎了一般,一字一句地问她:“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要杀了我?”
    沈明酥握住匕首的手腕微颤。
    她爱了他四年,或许还在爱着,但这些不重要了。
    “好,我不问旁人。”沈明酥咽下喉咙,望进那双熟悉的眼睛,哑声道:“我最后一次问你,父亲,是谁杀的。”
    封重彦喉咙轻滚:“梁耳。”
    “还有呢?”
    火把在他脚下灼烧,背心却被夜风吹得发凉,地上的身影在光与暗之间不断地撕扯。
    ......
    “他明贤帝才坐上那把椅子,为了掩盖天象,竟屠了半个太医院,我半生挚友满门无一生还,我怀着仇恨救下她,并投毒于明贤帝,意为报复,殊不知却犯下了不可弥补的错误,我悔了,悔了半辈子,伯鹰,今日我唯有托付于你,望你能救下她,别让她当真成为石磨里的豆子,我不是她父亲,我也不配做她的父亲。”
    “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来啦!呜呜呜,感谢支持!女主身份的上帝视角终于开了。女主父母的死与男配无关。男配会和男主协议走一段路(红包继续)
    写了个仙侠文案,喜欢的宝儿可以收藏一下哈。
    《师尊,意外吗》
    衡闻时十岁登基,十八岁名扬天下,他穷尽一生,想要普度众生修炼成佛,但最后一败涂地,敌人的铁骑踏过边境,昔日的部下推翻了他的殿堂。
    他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高呼着要取他项上人头的万千子民,心灰意冷,满脸绝望。
    身后唯一还肯留在他身边的小姑娘问他:“陛下恨吗?”
    他点头。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陛下不必着急,成佛之路漫漫,陛下再等待下一个好时机。”
    他伸手摸向腰间的长剑,想要了结这一切,剑还没拔出来,先被一只利剑从背后穿透了胸膛。
    他低下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那截滴着血的剑尖,听到身后她无比惋惜的声音:“我劝过你了,你不听,非要成魔。”
    他嘴角抽动。
    万般怒火烧心,吐出一口血。
    特么的他只是想自我了结。
    可惜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提着他的首级,在万众一片呼声中,代替他成为了救世主。
    —
    清炎殿闭关了几万年的师尊刚醒来,门下的弟子便跑来告诉他,门口飞升上来了一位水仙妖。
    他这清炎殿门槛极高,几万年都没上来一个,哪里来的小妖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弟子回禀说她铲除了凡间大魔头,拯救了世人。
    不久后,弟子领着人前来。
    可能是凡世间那一剑刺得太深,以至于他在看到那张脸时,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
    而底下跪着的小水仙,面上那抹不可置信与他当年简直如出一撤,颤抖的双目中仅写着一字:“艹!”
    那几话叫什么来着,对,天道好轮回。
    于是一众弟子,看到那位几十万年来从未有过半点情绪的面僵师尊,睡了一觉居然破天荒地笑了。
    文案存于2023/11/09,谢绝搬运加工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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