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来回回忙活了许多次,这才面色崩溃地去找了张知隐。
    张知隐入常歌主帐时近卯时,他出了主帐之后,祝如歌便开始忙不迭地换冷水。他甚至,还托了些兵士,往远处鹤峰的山里,带了些冰雪回来。
    祝如歌火急火燎地跑前跑后,足足快有一日,他终于见着了常歌出帐。
    常歌抱着兵士带回来的冰雪怀炉,站在主帐门口,怅然地看了看乌糟糟的天。祝如歌怕他看得久了、又冻着了,轻轻帮他披了红披风。常歌拢了披风,目光落在囚车之中的祝政身上,却径直回帐内去了。
    那一眼,要比仇恨、比暴怒都更伤人心。
    常歌眼中,尽是漠不关心。
    祝政低了头,乱了的青丝轻轻落下肩头,遮了他的面色。
    冬日里的建平着实冷的紧。他素爱宽袍广袖,冬日里冷风呼呼地自袖口漫灌,将他的小臂冻得几乎无觉,将他手指冻得僵硬。
    他强行弯了弯快没有知觉的指尖,摸了摸袖袋中的金玉酥。这枚是他上城门楼之前特意换的新的。只是昨日里兵士将他捆的紧,都有些勒坏了。
    他半是惋惜半是惆怅地摸着这枚金玉酥,却见祝如歌急急跑来,塞了个裹着棉布的铜怀炉进了囚车。
    祝政一惊,竟忘了伸手接怀炉。
    “你接着!将军说你没受过冷,别冻着了、还要用我们的军医。”祝如歌见他不接,又将铜怀炉向前伸了伸,急声说道。
    祝政动了动快要无觉的胳膊,轻轻接了怀炉。他在岁暮寒天之中,触到了一点点暖心的温度。
    “你要还冷,就再叫我。”祝如歌说着,脚下打算离开。
    祝政开口叫住了他:“慢着。”
    “你还有什么事?我急着要回去照顾我家将军。”
    祝政捏了捏拳,强行让僵硬的指节恢复些知觉。
    他从左边袖袋中掏出一个挤得有些变形了的油纸包,递予祝如歌。祝政心中尽是情绪翻腾,音色听起来倒颇为平静:
    “将这个,送予你家将军。”
    祝如歌皱着眉头望着这个挤的皱皱巴巴的油纸包,说:“挤成这样子,怎么还送给我家将军啊……”
    祝政将这个油纸包放入祝如歌手心,又合了他的手指强行让如歌握紧这枚金玉酥。他手的冰凉程度,刺得如歌下意识一缩。
    祝政望着他,抱歉道:“对不住,冰着你了。这个你家将军爱吃,他才好,就想吃些爱吃的。”
    “好吧……”祝如歌皱着眉头,带着些嫌弃地看着这枚金玉酥,返身回了将军主帐。
    祝政依旧跪坐在囚车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笼小小的铜怀炉,仿佛在这冬日里,他的性命都是这片弱小的暖意给的。
    ******
    祝如歌回主帐的时候,常歌正坐在桌前,和张知隐叙话。见他二人严肃,如歌猜测话题可能是军机要事,返身便要出帐。
    常歌却叫住了他:“怀炉给了么?”
    祝如歌止了脚步,朝常歌点了点头:“给了。”
    “你再多盯着些,怀炉冷了就换。穿的太单,找些大氅披风之类的,给他披一披。”
    祝如歌点头,应道:“是。”
    常歌一眼扫到他手上皱皱巴巴的油纸包,问道:“手上拿得什么?”
    祝如歌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这个快要挤烂了的油纸包递给常歌,他瞟了一眼张知隐,不敢明说是山河先生给的,开口隐晦地说:“他……给的。托我转交给将军。说将军爱吃。”
    常歌打开油纸包看了一眼,竟轻轻泛起一个笑,他喃喃说道:“我是爱吃。”
    他收了笑容,轻轻将油纸包收好,捏在手心。祝如歌见油纸包已送到,行了礼便出了主帐,在门口候着。
    “荆州军扎的这营地真是奇怪……囚车正对着将军主帐。”
    祝如歌站在帐门口,一眼便望见了低头捧着怀炉的祝政,心下犯起了嘀咕。
    ******
    如歌出帐没多久,常歌便接着方才的话题,说:“你才绷着精神取了夷陵,心神疲惫。实无需亲自回来报捷,下次遣个令兵回来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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