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隐音色沉静:“夷陵有定山守着,想来无虞。我惦念将军寒毒,还是想回来看看。”
    “我那都是小事,并无大碍。”常歌不以为然道。
    张知隐不再多言,转了话锋,继续汇报道:
    “我们在九畹溪扎假营的时候遇上了定山,约好斑鸠鸣叫为信,每日碰面一次,对对思路。
    头几日都很顺当,配合着各口岸发难,将夷陵辎重尽数截断。又放了水鬼消息出去、还安排了几个兵士带头抗缴粮草。
    我算着,夷陵快要揭不开锅了,正好碰上荆州军斥候偷听我手下兵士汇报辎重事件,便算了时间埋伏在鸣翠谷,待他们渡江之时一举出击。”
    常歌点了点头,说:“南岸实为小队,做这么多事情,真的辛苦你了。”
    张知隐被他夸赞,陡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接着说:“我没什么,做的都是些微小事。定山难受,蹲伏在山林里许久,生怕惊了荆州瞭望兵。”
    常歌问道:“你俩每日见面,却是如何避开瞭望兵耳目的?”
    张知隐答道:“我们深怕露了上下桃坪主力军行踪,本来是约定鸟鸣为信,定山说鸟鸣仅能交换简单讯息,最好还是碰面说,免得两线作战、配合上出了纰漏。于是每晚约了寅时一刻在鸣翠谷见,定山渡了大江来见我。”
    常歌上个月才在襄阳西排子河游过一遭,深知冬日里下河的苦痛滋味,深有感触道:“如歌只在建平城河里泡了些许时候,回来就连着咳了几日。现下时节这么冷,定山还每日渡河,可想其难过隐忍。”
    张知隐沉默了片刻,小声说:“我之前同定山商量过,隔一日便我来渡。他说怕北岸主力埋伏之事暴露,便不许我北渡,只由他避了耳目南渡。”
    常歌颇为钦佩,对张知隐说:“此前我只知你善忍,未曾料到定山也如此坚韧。”
    “他确如此。”
    张知隐接着补充道:“我准备发动进攻之时,已来不及渡江,只学了几声鸟鸣。当时还心下挂念,他是否有注意到。结果南岸战况激烈、引得荆州军主力打算南渡之时,定山便杀了出来,将他们尽数拦在北岸。时机正佳!”
    常歌听得拍案叫绝:“此计,非你二人,定难以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张知隐被夸得有些手足无措,口中直说:“都是定山的功劳。他那侧才是荆州军主力,主将、副将又都是他擒的。我都是辅助配合。”
    “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常歌笑道,“你的兵力少、事情多,能成此效也着实不易。难怪醉灵总夸你沉着多谋、又不爱虚名,确实如此。”
    张知隐被夸了几句,向来冷静的面庞上还露出一丝慌张神色,他急忙换了话题,生怕常歌再次大赞自己:“荆州也变了天。”
    常歌只以为张知隐说的是各路战火同时点燃之事,不以为然道:“夷陵丢了,武陵、零陵告急,是该变变天。”
    张知隐盯住常歌,低声说:“非也。荆州主公薨了。世子继位。据说,是世子谋逆。气得荆州丞相一病不起。”
    这短短几句话却将常歌说得震惊。他来回捋了几遍思路,问道:“那荆州现在,是谁主事?”
    “现下是世子主事。不过,信忠将军已从武陵郡赶回,约莫这几日就能到了。”
    常歌心中一沉:“武陵要丢。”
    张知隐点了点头:“主将一走,武陵自然要丢。然而主将不走,怕是荆州要乱。”
    常歌转念一想,问道:“这个荆州世子,是不是驭马那个?”
    他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张知隐愣了片刻,旋即明白了常歌的所指,肯定道:“是。”
    夷陵战役部署之时,常歌和刘图南曾在锦官城花重楼一叙,当时刘图南提了一句,只说这位荆州世子因驭马请祝政出山一事,一直对祝政颇有微词,明里暗里给他找不痛快。上次祝政出使滇南,正是不慎惹怒了世子,被丢到极远之地自生自灭。
    “如此以来,荆州朝堂怕是更不好过……”
    常歌出神地说了一句,张知隐只当未听明白这句话是为谁担忧,接着说:“据说,豫州也变了天。只是离得远、还不知道确切消息。图南世子线人多,过几日可以问问贪狼,知不知道具体是何变故。”
    常歌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看着仍在出神,毫不在意。
    寒风吹得帐外的祝如歌打了个喷嚏。常歌听到这声细小的喷嚏,朝着帐外喊道:“如歌啊,外头凉,进来暖暖吧。”
    “将军,我不冷!”祝如歌在帐外应道。
    “将军觉得你冷,快些进来!”
    祝如歌只好掀了主帐进来了,他冻得眼泪汪汪、鼻尖发红,眉上甚至还有一片霜花。
    常歌笑道:“还说不冷。大冬天的,才在建平泡过冰河,现在又冻成这幅样子。快来这边炭火炉子烤烤。”
    祝如歌顺从地走了过来,蹲在火炉旁暖了暖手。
    张知隐望着冻的一身寒凉的祝如歌,出神地说:“气候不好,怕是今明两日,就要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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