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他妈的……在加班啊。
    第04章 哪来的帅哥?男菩萨?
    盛以晴正烦着。下午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催命一样。
    她负责的是境外上市,ibd 当中最辛苦的业务。
    和境外的供应商打完了电话后,连饭都没来得及。周遭喜气洋洋锣鼓喧天,用秋恣宁的话说全是阳气。然而社畜散发出来的怨气太甚,早已经盖过了阳气。
    电话打了一个小时,她总算得了空档,和秋恣宁随手挥了挥手说要先回去。秋恣宁硬是塞了她一袋打包好的沙拉让她带走。机电院外面不好打车,她才走一百来米,好了——
    微信又来:“盛总,现在有个事情特别着急,我们打个电话?”
    不等盛以晴回复说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到家再给手机充个电,那边客户电话就嗡嗡打来。她叹一口气,周遭张望了一圈,两个选择,要么席地而坐,要么垃圾桶上站着加班。
    她将电脑架在了垃圾桶上。
    篓子是客户捅的:客户公司所运营的 80 座牧场里,有两座没有符合国家环保规定。按照律师的意思,潜在的法律后果可能严重。
    公司境外上市需要券商背书,一旦出了问题便是他们的锅。哪怕尽职调查做得再详细,仍免不了有疏漏。这个过程,向来斗智斗勇,考验人性。按照项目时间表,两个月以后就要交表,进度实在紧张。这会儿出了问题,一群人紧急接入了电话会。
    会议比自己想象中还冗长。原本是公司商讨牧场的环保问题,结果老总偏偏发散思维,从几家牧场讲到了上周五的证监会来题当中提到的奶牛的福利。
    盛以晴在垃圾桶旁边站久,只觉得腰酸。今天出门的鞋子带了微微的跟,她一边捶腰一边踢腿,想要干脆不顾形象坐下——最后一丝尊严劝自己:别啊!这里是三里屯,来来往往都是帅哥。
    入夜的冷风嗖嗖吹着,她饿着肚子,沙拉外卖在垃圾筒上放着,脚酸痛要死,大周末里一群精英对着电话却开始仔仔细细探讨起了母牛的福利:
    “能不能够保证牛床垫的干燥松软?”
    她想:我也想躺在干燥松软的床垫上。
    “每一头母牛都会配备牛体刷是吗?哦哦哦,好的好的,能够有效帮助母牛活络筋骨。”
    她想:我也想他妈地活络筋骨。
    “还会给母牛定期播放舒缓音乐是吧?并且牛棚都会有配备自动刮粪板是吗?”
    她想:让我住牛棚吧,谢谢了。
    ……
    但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最让她心烦的是手机电量——这么连续几小时的 concall,电量已经告罄,系统不厌其烦提醒自己,只剩下 10%。
    周遭的店铺差不多关门,最近能租到充电宝的地方在一条街开外的便利蜂,她已经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也就在这时候,一个易拉罐好死不死被人踢到脚下,叮呤哐啷惹人烦,她瞪眼过去,那人在暗处,路灯在头顶,只能依稀看见一个高挑人影。
    她转回了目光, 五分钟后就轮到自己发言, 蹙眉头打算抱起电脑一边开会一边寻觅充电宝,面前却伸出了一只手。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地很干净,当然他手里的东西更让自己心动——
    充电宝。
    盛以晴被吓了一跳,顺着充电宝抬眸,这才看清了对方的眉眼。一张让她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席地而坐而是保持挺拔身姿开电话会的脸。这也是一张让她一瞬间反思自己今天出门前是否化妆了的脸。
    这张脸很快对自己笑了笑,笑的她耳朵发热,以至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的唇上。
    下一秒,这张很好看的唇又对自己微微努了努,像要吻她:
    “喏。”男人说。表情纯良。又将充电宝往前递了递:
    “给你。”
    她的指尖距离那个男人的只有一寸,入夜的空气微凉,她触到充电宝的瞬间,却觉得微微的烫。
    目的达成。
    陈撰弯了弯嘴角,后腿几步,两手往后腰一背,靠在距离她半米的路灯柱上,偏了偏脑袋开始光明正大地看她。
    只见她麻利将充电宝插上,又动了动鼠标,似乎因为身边有人,多了几分不自在,少顷,终究拆下充电宝,递还给了陈撰。
    “不要么?”陈转一愣,过了几秒,意识到什么,双手从兜里拔出来:“是因为我一直看着你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盛以晴静音了电话会,晃了晃充电宝:“不是,没电了。你还了吧。”
    “啊?”
    陈撰这才想起来,俞总将充电宝给自己的时候是从手机上扯下来的,这个杀千刀的傻逼充了一下午的电,榨干了才扔给自己。撩人失败一时窘迫,他心急,见盛以晴即刻抱了电脑打算要走,手快于脑将自个儿的手机递了过去:
    “得,你用我的吧。我满格!”
    盛以晴瞪大眼睛看着他。
    两个人僵持在垃圾桶前,陈撰见她无措,又补充一句:“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啊。再不接入,你那手机要关机了吧?”
    会议又持续了半个小时。
    盛以晴一边用陈撰的手机播着电话会,嘴里镇定谈论母牛的产后护理,眼风时不时从屏幕刮到一旁的男人脸上,心里乱七八糟说胡话——
    哪来的帅哥?
    男菩萨?
    姓甚名谁?想泡我?不怕我反泡他?
    ….
    这男人的手机锁屏界面是系统自带,微信消息是实时弹出的,她这边重新拨入电话会,那边微信消息突突突弹个不停。是一个叫做俞又扬的,一个劲问:“这就走了啊?”“我说兄弟那个加班美女不在了你也看看其他人啊!”“诶诶对了我那充电宝还在你那里,记得给我还了!”……
    她勾嘴角瞥了陈撰一眼,任由这些消息瞎蹦跶。
    这男人还挺悠哉,在几米开外找了个共享单车,坐在座椅上长腿支地,顺手捡了车筐里的小广告就着路灯看似百无聊赖地看。
    当然心思全然在别处——
    盛以晴才将电脑啪一声扣下,那人便瞬间凑了过来,一双眼弯弯笑起来只看得见一对卧蚕,蹦出第一句开场白:
    “开完会了?可以啊!我看你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牧民。”
    “?”盛以晴收拾包的手顿在原地,目光从他的眼睛落在他嘴角笑起来的括弧上,也学着他的语气,将手机推还到他面前,“可以啊!我看你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傻子。”
    男人也不介意,将手机塞进口袋里,自我介绍:“陈撰。”
    “盛以晴。”
    “噢——” 暖色灯光笼罩在他们头顶,间隔不到半米的距离,他的眸子黑漆漆的,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以晴。”
    初夏的天,她的吊带衫外加了一件薄薄风衣,晚风吹过她的发丝,在月色与霓虹灯下抖动,像黑夜里的瀑布,她装没听到他念自己的名字,垂了眸子将蓝光眼镜折了放进包包里,又偏头对他笑了笑:“刚才谢谢你了。”
    “没事,碰巧路过……算了,也不全是碰巧,下午在 nugget 就见到你了。”他很直白。
    “噢。婚礼?”盛以晴抬抬眉毛,半开玩笑:“不是新郎?”目光落在他的斜挎包上,包里探头探脑露出一簇浅色玫瑰与茉莉。
    “不,不,我单身。”陈撰澄清,话音刚落才发掘有些刻意。留意到她的目光,不着痕迹躲开,将包里的捧花拿了出来:“对了,婚礼上收到的……我一个男的拿着有点奇怪,麻烦你帮我一个忙。”
    “嗯?”
    他将花束递到她的面前,弯了眸子瞧着她:“替我收下。”
    三里屯的夜风微凉,拂过玫瑰茉莉与姜花的花瓣,送来幽幽清香。面前的那个男人直勾勾看着自己,嘴角噙笑,以至于从她的角度上看去,正好对着他修长的脖颈,他是典型骨骼分明的长相,皮肤极白,下颌线锋利,她的眸子恰好落在他喉结处的位置,随着他轻微的吞咽,微微上下滑动,盛以晴也忍不住跟着吞了唾沫——赶紧低头看花。
    “行吧。” 她轻声应,只见花束的手柄部分被层层叠叠缠上了白色的丝带,系上了蝴蝶结。她接过,凑上来嗅了,甜丝丝的香,随口询问:“你从哪里搞到的?”
    “新娘捧花。”陈撰一脸诚恳,“都说接到了,就下一个结婚。”
    “哈?!”
    听到这个答案的盛以晴面色骤变。不等陈撰反应过来,迅速将捧花扔了回去,火速道:“谢谢。结婚您留着吧,有点急事,我先回了。”
    “不、不是。”陈撰怔了半秒,不知道哪里出错,只见盛以晴已然走远了几米,姑娘背着包,包里重重坠着电脑,半边身子微微往一边倾斜,她穿细跟高跟鞋,碎步子咯哒咯哒敲着水泥地面,姿态昂扬,步履飞快,显然拒人于千里之外。陈撰苦笑,想着确实没缘分,悻悻然往相反方向走去,可才还没走两步,就身后听一声尖叫,他迅速回头,就见深夜的道路上,那道俏丽身影一个踉跄,几经挣扎,重心不稳,“咚“一声摔在了地上。
    “……啊?”
    他犹豫在原地,不知该不该上前。可那身影也像凝固在地面上一般,既没挣扎着起身,也没捂着伤口喊疼,只是一动不动保持着摔倒的姿势,仿佛竭力让自己融进夜色里。
    身后的眸光从十多米开外锐利地射来,盛以晴闭着眼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早在心里骂了一百遍倒霉——怎么会这么丢人?!一分钟前昂然拒绝了帅哥,一分钟后就像个蠢货一样摔倒在他面前。
    机电院的这条破街道仿佛荒废了一般,除了他俩再没有别人。她没动,于是他也干脆不动,各自安安静静沉默着,僵持片刻,身后脚步声总算传来,她心一横,干脆也大大方方转过头去,可率先怼着自己脸的,却是陈撰手里握着的那束晦气的新娘捧花。
    靠。
    盛以晴猛地往后一缩,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连忙将捧花往身后一藏,她的目光随之向上,四目相对,一坐一站,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嗨。“盛以晴干干扯了嘴角,“这么巧。”
    “……你能动吗?”不等她应,他继续问道,“要不我先扶你起来?”
    想到手里还抓着那束破花,陈撰的样子像是缴械投降:视线锁定着她的脸,一边手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在脚边,另一只手探过来扶她。
    他的体温比她高了半度,隔着衣袖扣住她的手腕,蹲在她面前倾了身子仔细看了一眼她的脚踝,大概是刚刚扭伤,尚且看不出红肿,但姑娘表情狰狞,足见疼痛。深夜的地面渗出丝丝凉意,陈撰干脆接过她的包斜跨在身上,两个斜挎包一左一右挎着的样子有些傻。盛以晴见着想笑,将笑憋在嘴里,就见陈撰转了个身,背着蹲在自己面前。他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示意她:
    “上来。我送你回家。”
    陈撰的后脑勺是淡淡的柠檬香,领口是薄荷香。他的肩很宽,胳膊因为用力而紧紧绷着,这条小路难得地安静,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与他的脚步声。她垂眸专心盯着他的头发,呼吸像一阵浅浅的风,钻入他的发缝里。而她的手交扣在他的胸前,无意识的,他们的心跳贴在一起。
    他似乎有些不自在,偏头调整了一下姿势,想到什么,忽然问:
    “所以,这花得罪你了?还是我得罪你了?”
    “我不想结婚。”背上的女人直白。
    “你早说啊,我也是。”他笑起来。
    “那你认识我干嘛?”她倾过来,想看他的脸。
    “认识人需要目的么?”他偏开头。避开她无处不在的撩人的发丝。
    “要吧?毕竟大家都很忙。”
    “那我想想……做朋友?”她的发丝飘到了他的脸上,他吹了吹,她能从侧面看到他的唇微微努起,像是吻了空气。
    “…噢。”她拖长了音调,“不是女朋友?”
    他低低笑了一声,托了托她的腿,“你想这么远?”
    “嗯。毕竟大家都很忙。“她轻声重复,又往前贴了贴。
    “那不如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他偏过脸来,两张脸近在咫尺。
    轮到她躲开了:“工作独立又忙碌的女人对于择偶好像只有一个选项——”
    “嗯?”
    “找一个会给自己带来好运气的。”她晃了晃自己崴着的那只脚,趴在他的肩上,凑近他另一边耳朵,轻声调侃,“但你,好像不是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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