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没有拦她,也让她带走了照顾小公主的全部奶嬷嬷和奴才,情绪从始至终都是正常,她笑了笑:
    “你入宫多年,向来安守本分,皇上和本宫都看在眼底,小公主能有你这样的母妃,也是她的福气。”
    杜修容沉浸在日后有小公主傍身的喜悦中,但也没有冲昏了头脑,她望着小公主的眼神柔和,忍住有点酸涩的眼眶,她福了福身:
    “娘娘谬赞,日后能有小公主傍身,是臣妾之幸。”
    她很清楚,她和徐婕妤都是入宫将近十年,论安分守己,徐婕妤也不曾逊色,而徐婕妤这段时间经常出入坤宁宫,上心程度也是非常,偏偏小公主最终还是轮到了她。
    杜修容心底了然,这是谁的功劳。
    想起仪婕妤,杜修容忍不住地冒出感激,她也不会忘记自己说的话,仪婕妤让她得偿所愿,她也愿意为仪婕妤所驱使。
    杜修容带走了小公主,少了一批人,坤宁宫好像也一时冷清了下来。
    问春不得劲地耷拉着肩膀,她看了眼娘娘,娘娘正伏案处理中省殿送来的卷宗,但也不知是不是问春的错觉,总觉得娘娘在这一页停留得久了点。
    钟粹宫。
    高嫔从慈宁宫回来,就听见正殿热闹的声音,她也听说了杜修容晋升的消息,自然知道正殿是在热闹什么。
    对她来说,杜修容晋升并非一个好消息。
    谁乐意自己头顶有一位主位娘娘压着?
    高嫔情绪淡了淡,入宫之后的情势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没有想到,皇上会驳了姑母和高家的脸面,从一开始就不给她高位。
    后来,皇上也不知道和姑母说了什么,她搬回凝香阁一事,姑母居然没有半点异议。
    如此一来,她当初折腾地搬到合颐宫有什么意义?
    偏她什么不能说。
    她本该得高位的,一旦有了这个意识,便不自觉地有了情绪和委屈。
    但她只能把这些情绪全部按下来,高嫔又想起仪婕妤,她入宫以来,不论她心底怎么想,对外一直抱着和仪婕妤交好的态度。
    她有姑母这层关系,当然要好好利用。
    她很清楚,就如同对周贵嫔一样,很难有人拒绝她的示好。
    但仪婕妤对她的态度惯来是油盐不进,不亲近,也不主动,叫她处于一种微妙的尴尬处境。
    高嫔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如今钟粹宫有了主位,她不可能再继续和往常一样,只顾着往合颐宫跑。
    有些烦躁,但被她忍得很好,她看着楹窗外,嘱咐梢芝:
    “备好贺礼,我亲自走一趟。”
    梢芝忙忙应了声。
    和凝香阁一样,闻乐苑中也在挑选着送给杜修容的贺礼,邰谙窈见绥锦扒拉着库房的清单,她扫过一眼,摇头道:
    “她看重小公主,就让人送一对金锁过去。”
    金锁寓意好,如今杜修容初为人母,想来一颗心都是挂在了小公主身上。
    绥锦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邰谙窈一手托腮,懒散地看着外间的芍药,衣袖顺着她的动作轻轻往下滑,露出皓腕上戴着的殷红玛瑙珠子。
    绥锦余光扫过,她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她低声道:
    “你帮了杜修容这一次,许是会惹了别人的眼。”
    邰谙窈半搭理着眸眼:“难道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碍人眼了么。”
    从冯妃中毒而亡到云修容宫宴被推到一事,明面上看,凶手都是查了出来,但她心底清楚,不论哪件事,背后都有人推澜助波。
    邰谙窈入宫时间短,她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谁。
    她入宫后,也不曾主动得罪过什么人,唯一招人恨的,也就是时瑾初待她的态度了。
    这不是故意针对她。
    不论是谁被时瑾初看重,一旦得势,总会触碰某些人的利益。
    但既然这个人会选择在诸多事件中推澜助波或是顺势而为,那么有一点是肯定的,这人表面上装得再是若无其事,心底也不会当真无动于衷。
    那么,一旦她越来越得势,她在宫中的根基越来越稳,这个人迟早会忍不住地露出马脚。
    邰谙窈摸着皓腕上的玛瑙珠子,珠子圆润,殷红,将她手腕衬得格外白皙细腻,她低声呢喃:
    “路都给她铺好了,可别叫我失望。”
    绥锦一向了解姑娘,她堪堪咽声,视线被楹窗前飞进来的鹦鹉吸引,她转移话题:“真是稀奇,笼子都放开了,它居然也没有飞走。”
    邰谙窈也抬起杏眸看过去,顺着她的话道:
    “被圈养久了的鸟,只会等待投喂,连觅食都不会了,飞走了便是自寻死路。”
    和温室内养着的花一样,娇贵,却离不得人。
    *******
    邰谙窈没等到背后那人坐不住蹦出来,反而是先等到了高嫔的生辰。
    月底请安时,皇后特意提出了这一点,她一脸温和笑意道:
    “这是高嫔入宫后的第一个生辰,是要好好热闹热闹。”
    她说:“到时在你的凝香阁摆上两桌,再让南苑的伶人过去唱两场戏。”
    高嫔面露赧然,她脸有点红,透着不好意思:“一个生辰罢了,不值当这么隆重的。”
    皇后摇头:
    “没什么不值当的,今年宫中事情多,恰好让众位姐妹也凑个热闹。”
    闻言,高嫔也不好再拒绝:“嫔妾谢过娘娘恩典。”
    其余妃嫔看得不是滋味,谁没过过生辰?但被皇后这么兴师动众地提出来的,还特意要摆上宴席的,除了往年的主位娘娘,就再没有别人了。
    说到底,背靠一个好娘家就是占便宜。
    有人想到了什么,朝仪婕妤瞥了一眼,心底又平衡起来,她们是没得过这种恩典,但仪婕妤这般得宠,不是也没有过么。
    邰谙窈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她压根没将这件事当回事。
    谁都清楚皇后抬举高嫔的原因,这个时候去计较的才是傻子。
    请安结束后,皇后将消息往御前递了递,御前只传回消息——皇后看着办即可。
    皇后都习惯了。
    时瑾初不上心的事情,惯来都是这么敷衍。
    她翻看着中省殿送来的卷宗,上面记录着各个妃嫔的基本消息,她视线落在仪婕妤的名字上,许久,才情绪淡淡地收回视线。
    邰谙窈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最后会和她牵扯上关系。
    翌日再是请安时,皇后又提起了这个生辰宴,却陡然朝她看来,邰谙窈轻挑眉,她颇有点纳闷,皇后看她做什么?
    紧接着,她就见皇后按了按眉心,好像也是被意外打了个措手不及:
    “昨日回去后,本宫才发现仪婕妤和高嫔的生辰只隔了一日。”
    众人惊愕。
    就连高嫔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巧合。
    毕竟,邰谙窈从未说过自己的生辰,她去年入宫时恰好是她的生辰,阴差阳错,众人不知情也是正常。
    邰谙窈也下意识地抬起杏眸,她当然记得自己的生辰,绥锦早些时日就准备起来了。
    没人记得她的生辰,她也懒得告知。
    但她不解皇后为何会忽然提起这件事,不知怎么的,她蓦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听见皇后叹了口气道:
    “本宫先前不知这件事,便已经将此事都吩咐了下去,只是高嫔都办了生辰宴,当然不能漏掉仪婕妤,但两三日内就连办两场宴会,也有些不妥。”
    不好的预感渐渐落实,邰谙窈唇角的幅度都不着痕迹地抹平了些许。
    皇后最终说:“本宫想了想,不如将宴会地点改到揽月楼,便当是替你们二人一起办了生辰。”
    殿内蓦然安静了下来。
    高嫔也有一时没能回神,好端端的生辰宴,主角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人,她入宫后一直不如意,现在连个生辰宴都得让出一半去?
    邰谙窈已经重新低垂下了眸眼,她握着杯盏的手稍有些用劲,指骨微微泛白。
    皇后说得轻松。
    一下子替两个人办生辰宴,那究竟是谁给谁作配?
    她倒是宁愿皇后没有想起过她。
    她不稀得这些风头。
    但皇后已经提了出来,她掩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晦暗,在皇后问她觉得如何时,她抬起头,直视皇后,问:
    “娘娘是准备将宴会定在哪一日?”
    皇后很快给了她答案,她摇了摇头,稍有些愧疚:“本宫昨日已经告知了皇上和母后这件事,便只好委屈你一番了。”
    她没有言明,但是个人都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
    皇上和太后都知道了,当然不能再改时间,只能叫仪婕妤迁就一下,和高嫔在同一日庆祝生辰。
    高嫔一直没有说话,她没忍住偏头看了一眼邰谙窈。
    不止是她,众人都忍不住地看过去。
    众人只见惯常晕染在仪婕妤眉眼的笑意渐渐消失,她没再说话,众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还是仪婕妤入宫以来,第一次在坤宁宫内冷了脸。
    杜修容心道不好,她吸引了注意:
    “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哪有高位迁就低位的道理?这生辰宴也办得让人心底忒不痛快。
    周贵嫔嘀咕着附和:“就是,这不是乱了套么!”
    邰谙窈的冷脸,杜修容和周贵嫔的质疑顶撞,都被皇后尽收眼底,高嫔也紧跟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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