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柔心里已经浮起了浓浓疑窦,她取出了剪子,剪开了阿韶衣衫。
    她边剪衣边想,难怪自己方才觉得阿韶尸首别扭。
    阿韶跟邓妙卿一样,也被剪去了头发,颈部有伤,胸前有刺创,且被人划开肚腹。
    但从出血量来看,她显然不是被割破了颈动脉而死。不但如此,阿韶也并没有被割下一片衣衫。
    林雪瑛有被割去衣襟吗?谢冰柔不大确定。因为那时候林雪瑛是倒钉在墙壁上的,裙摆自然下垂,故而她也看不分明。
    但邓妙卿确实被凶手割了一片衣摆。
    可阿韶却没有。
    谢冰柔动作利落,已经剪开衣衫,露出了阿韶身躯。
    阿韶身上那几道刺创也是展露无疑,谢冰柔按住阿韶身躯细看。
    谢冰柔两年没碰过尸体了,可她一旦开始验尸,渐渐的,那些曾经的感觉顺着她指尖又流回了谢冰柔的身躯,使得谢冰柔焕发一缕专著的神采。
    那样感觉是极奇妙的,就连谢冰柔也微微一怔。
    两年的光阴大约并未令她真正变钝,她亦渐渐回复从前的敏锐。
    阿韶身上刺创总共有六处,和第二名死者邓妙卿胸前刺创一样。
    这样的巧合令谢冰柔觉得奇妙,可也许这也并非巧合。
    但造成刺创的凶器却并不是同一把。
    邓妙卿的刺创呈薄三角形,宽寸余,背钝刃锐。可阿韶身上刺创虽也只寸余,却是一把双面开锋匕首,呈流畅的薄菱形。
    谢冰柔此刻甚至可以肯定,阿韶的死是一桩模仿作案。
    谢冰柔闭上眼,她想,杀阿韶凶手是根据那个验尸格目摆布阿韶尸体的。
    就是自己亲手所写的那个验尸格目。
    那验尸格目上写死者颈部有伤,于是阿韶明明是被人给掐死,却仍在脖子上补了一刀。
    可谢冰柔却并没有写邓妙卿被割去一片衣衫,因为那份验尸格目虽是送去官府,但必定有许多人窥见。邓妙卿死前并未受侵犯,但割去一片衣服却会令人联想篇幅。说是谢冰柔知晓人情也好,别的什么也好,她刻意省下这么一句。
    而谢冰柔又只在验尸格目上写杀人利器宽寸余,却未描写刃身是薄三角形。因为那时,自己是将刺创形状用炭笔描绘在草做的粗纸上。而那些粗纸因为工艺不成熟,所以容易浸墨易碎,故而不适合归档。
    这补档的粗纸当时并未随竹简一起送去。
    谢冰柔本欲别人寻上自己,她再详细解释,可是章爵那时却并未多问。之后谢冰柔将剩余信息描绘在绢帛之上,却没机会补档。
    对阿韶行凶之人并不知晓这些,于是用了一把薄菱形刺创的兵器。
    而且邓妙卿胸前被凶手刺了六记,杀阿韶凶手也下意识的补了六记。
    这一切不过是拙劣的模仿,欲图将阿韶的死推给那个连环杀人的凶徒之上。
    谢冰柔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她总要时不时压下胸口泛起怒火,使得自己思绪平静,能去分析案情。
    谢冰柔想,那人必定是官府中人,能看到自己的那份验尸格目。
    章爵看过,谢济怀也看过,想来人数也不会少。
    谢冰柔这样想着时候,她手指慢慢的比划,最后比到了阿韶残缺的手掌上。
    她心里有个声音冷冷说,可是邓妙卿并没有削去手指头。
    到了第三个死者林雪瑛时,死者手指方才会残缺不全。
    邓妙卿的死闹得京里沸沸扬扬,许多细节传得绘声绘色。可到了第三桩案子时,那便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因为陛下和皇后想要京中一派祥和之气,并不愿意满城都在议论这腥风血雨,于是第三桩案子被生生压下来。
    到了梧侯生辰那日,竟也没什么人议论林雪萱的案情。
    那么知晓第三桩案子细节的人就少了很多很多。
    根本没什么人知晓林雪瑛被削断手指的。
    谢冰柔比着手指数知情人,有自己,有谢济怀,有元璧及随行侍卫,还有那日暗暗跟着自己的章爵。
    元璧回禀上面有杀人案,想来也不会详细吐露出手指削断的细节,那汇报也不可能细致到这个地步。陛下下令压下此事,于是林雪瑛甚至未曾验尸都匆匆下葬。
    谢家侍卫今日入不了梧侯府,卫尉所统卫士看不了自己所书验尸格目。而若看不了验尸格目,纵然听到一些案子传闻,也无法模仿到如此细致地步,甚至阿韶胸口刺创也是六处。
    那么交叉对比排除,凶手看过自己所写第二个受害者邓妙卿的验尸格目,且同时知晓第三个死者林雪瑛被削断手指,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的嫌疑者只有三人。
    谢济怀、元璧、章爵。
    谢济怀如今正在廷尉轮值,有机会看到自己所书写的验尸格目。章爵本就是中尉司马,自不必提。至于元璧,他替宫里人压下这桩案子声响,自然是会窥探到此案卷宗。
    那么会是谁呢?
    谢济怀今日被阿韶所拒,自己这个侄儿又是个气量狭隘之人。章爵人前行事古怪,似对自己针锋相对。至于元璧,他又对自己有一缕过分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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