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冰柔闭眼凝思,这三人里有两人是自己颇为怀疑的,有一人是她心存几分信任的。
    真相渐渐清晰,可犹自笼罩一层迷雾。
    这样寂静夜里,却传来了叩门声。
    灯火微晃,谢冰柔不觉睁开双眼,问:“何事?”
    那家仆在门外小心翼翼言语:“大夫人听说五娘子醒了,不知,不知五娘子可否去见见她。”
    想来谢冰柔来探阿韶之事传入温蓉耳里,温蓉也颇为担切。
    这些心思流转间,谢冰柔轻轻嗯了一声,她说道:“给我打盆清水,我收拾一番后,再去见大夫人。”
    她心中已有一些盘算,而她这些盘算多少需要温蓉的支持。
    这样想着时,谢冰柔已麻利整理阿韶尸首。她看着阿韶面容,眼眶热了热,然后用帛布掩住阿韶身躯。
    谢冰柔估摸着再取些冰,让阿韶身躯多存几日。
    蓦然,谢冰柔又留意到一件事。她伸出手,在阿韶发间摸索,也越发确定自己所窥,那就是阿韶头上少了一枚发钗!
    阿韶发髻上其他佩饰皆在,独独缺了一枚发钗。
    阿韶是个婢子 ,首饰也不算名贵,那发钗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可却偏偏遗失了。
    谢冰柔似想到了什么,眸中光芒一闪。
    那仆人取了热水进来时,阿韶尸体已经被掩住。灯火扑在谢冰柔手上,谢冰柔手掌处犹自戴着一双手套,又因刚才伸手翻检阿韶缘故,手套上沾染了斑斑血污。
    那仆人吓了一跳,心尖儿升起了一股子寒气。谢冰柔虽纤弱秀美,他却不自禁升起了一缕畏惧之意,亦不敢多言。
    谢冰柔去了手套,将细白手掌浸在热水里揉搓。
    她手掌本就很凉,被热水一浸,倒好似添了些热度。
    谢冰柔手洗得很认真,一双黑沉沉双眸也透出了几分思索之色。
    温蓉房里点着灯,她这个大夫人心内倒有些忐忑。
    夫君外放做官,京中诸事都是她这个妇人打理,操心事也多。可如今竟是多事之秋,阿韶惨死,竟是许多年未见之凶事。
    毕竟天下安定日久,胤都这样的繁华地已许久未曾有这般血腥之事了。
    温蓉又灌了口热茶压压惊,人却不觉望向了一侧。
    好在今日长子游学归来,也算是让温蓉心里安了安。谢令华外出游学年余,如今终于归家,欲图在京中谋事。
    这个时代,贵族子弟若要做官,又无军功,大抵是去学春秋与刑名,讲术重法,习经法之道,以此入仕。他们成为执法之吏后,又被选为郎入中央,进而擢升为高官。
    当年的谢云昭就是这样的途径,谢令华也选了这样的路子。
    温蓉想到如今发生的事,又想到了早去了的谢云昭,不免升起了感慨。他们这样的家族虽有擢升之途,但与真正勋贵之家相比,底子终究是单薄了些。
    谢云昭生前虽被提拔成一方郡守,可却死得早,于是还未攒下什么底蕴便烟消云散。
    而如今这样的光辉又在谢令华身上窥见,温蓉也顿时生出了几分欣慰。
    她也跟谢令华将如今发生的事提一提,心里不免对谢冰柔生出几分担切。
    这时谢冰柔也被带上来。谢令华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己这个五妹妹,忍不住吃了一惊。
    谢冰柔着男装,额头上点了一点血污,衬着秀美苍白面颊,竟生生多了几分艳冶之意。
    也是谢冰柔疏忽,而那仆人被五娘子吓住,竟不好提点此处。
    谢冰柔见过礼,见温蓉面露异色,温蓉又指指自己的额头。谢冰柔一下子反应过来,取了手帕,将额头上血污擦干净。
    这一刻,谢冰柔却想起了自己发的那个誓。于她而言,这个誓怎么都要作数的。
    然后谢冰柔不由得跪下来,然后说道:“求大夫人可怜,阿韶名义上虽是主仆,但实则情同姐妹。我在川中时,幸得她照拂陪伴,方才能熬过去。如今阿韶惨死,冰柔绝不能罔顾情意,只想替她尽绵薄之力。”
    温蓉慌忙将谢冰柔扶起来。谢冰柔又提起川中之事了,这女娘在姜家长大,那确实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五娘子那样子处境里,有个忠仆照拂,确实也是莫大的安慰。温蓉心里叹了口气,心下颇多不忍,可也有些纠结。
    谢家底子薄,温蓉总不免患得患失,总是怕损及谢家名声。
    温蓉口中说道:“你身子骨弱,不必跪地上,还是要好生将息。我知阿韶将你照拂得十分尽心,而你又是个真性情的。可这么桩案子,必定是有人去查。这京兆尹、廷尉,乃至于南北卫,怕不要翻个底朝天,何必让你这个小女娘出头。”
    谢冰柔轻声说道:“我虽只是个小女娘,可愿意尽自己绵薄之力。我会些验尸断狱之术,能发现一些微末细节。况且死的大抵是京中贵女,我想这些人家必不愿意男子验尸。”
    她嗓音很轻,可是却是说得很急。
    温蓉也听出了她的急切,一时也不知晓如何的反驳,又或者有些不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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