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一章人自伤心水自流,逢君匹马穆陵路
    第七百四十一章
    唐枫对于这等看人下菜碟的人,素日最是厌烦的紧。可今天却只好忍着他,毕竟此次来,是为了贺疯子身上那要命的毒药箭伤。而不是为了看此人,到底顺不顺自己的眼?听到他对自己开口询问,便有些颇不耐烦的对其点了点头。示意让他上前去叫门,早一点将那毒药箭的解药讨要出来,这才是最为要紧的。
    眼瞅着这个守军转回身,毫不客气的扬起拳头就狠狠地砸起院门来。一边砸着这明显被其拳头,砸的来回颤悠的院门,一边高声朝着院内喊道:“莫勒赫家的可在屋内?快快出来将院门与我打开,天朝的军队找你家有些重要的事情商谈?我说,屋内有没有还能喘气的?倒是应一个声呀。否则,我可要破门而入了。”这厮的话音方落,这便扬起一只腿来,这就准备将眼前这扇院门给他一脚踹开。
    忽听得院内有一个妇人,稍带些惊慌的声音响了起来道:,“是兀突子么?我家男人不是跟着你等一起去守城作战去了么?如何他不回来,却让你在我家院门跟前大呼小叫的?你如有正经事,便隔着门说即可。毕竟,我家男人不在家中,打开门放你等你进来多有所不便。”听这个女人所讲的这几句话,倒也颇有些道理。而且,听其言辞之中,倒也似曾读过一些诗书似的?这倒有些让人感到奇怪了,毕竟满洲人的福晋们,有哪一个是肯来读这诗词歌赋的呢?并以此作为自己日常的消遣呢?这也使得这位东北军主帅,对这院门后面站着的女人,生出些许的好奇来。
    而叫门的这个名为兀突子的守军,也没有对那院内的女人兜什么圈子。索性对其畅言道:“你家男人就恐怕是回不来了,当然,你若是有了改嫁之意的话?我兀突子倒是可以,将你们母子接到我家去供养起来。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好,毕竟,是你家男人私自弄得毒药箭出来,却惹下了一场塌天地大祸。竟然把一位东北军的将军给射伤了,如今,那位将军命悬一线,就等着我们能将解药拿回去,也好救下他的一条性命。眼下,东北军的大帅可是就站在你家院门跟前。你若是晓得事理?就速速把解药拿出来,也好替你家男人赎罪。如若不然的话?哼哼,我兀突子虽然怜悯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为了你们费劲了唇舌,才让东北军大帅免去你们母子的死罪的。可,如你等果然不识好歹?拿我这好心当作狼心狗肺的,那可就休说我到时候,翻脸无情。”这个兀突子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对着自己身后站着的这个东北军主帅眨了眨眼睛。示意他最好能配合自己一下,将这场戏完完整整地唱完了。
    唐枫虽然对此人腻烦透顶,恨不得一脚,就将他给踢到一旁去。可此刻还需用到他,也只得强自忍着心头的不快,对着院内的那个妇人开口敦促道:“兀突子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我劝你还是将你家男人所配置下的解药速速的交出来。这样,本城主对此事便可以既往不咎,你们母子愿意再此城内继续住下去就住下去,若是想要离开亦可。”说完之后,就单等院内的那个妇人作出最终的决定。过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忽然由院内传出一声,强力压制的悲戚声。兀突子对此有些不耐烦起来,抡起拳头,对准院门又连续着敲了十几下。对院内的那个妇人,没有好声气的叱责道:“我早就劝过你家的那个死鬼男人,莫要去弄什么毒药沾到箭矢之上。可他却偏偏不肯听我的话,只说为了守城作战。这一回可好了,将你们母子的性命也都给绑到上面,陪着他一起到阴曹地府去。我说,你这个汉人家的娘们,自幼也曾读过很多书的。如何就这般不通事理呢?你将院门赶紧与我打开,也免得我费事给你踢烂了?再将解药一交出来,岂不是皆大欢喜?今后,你也可以在改嫁与我。我保证比起你那死鬼男人更为待你不薄的,我说,别光我站在院门前这说,同不同意,你倒是吭个气呀?”兀突子不时地回头望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位大将军的脸色。就见其一张脸,慢慢逐步变得是布满乌云,一只手已经握紧腰下的宝剑。看那架势,自己若再叫不开院门,拿不来解药的话?这位大将军很有可能,直接把自己在这里便给砍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此时也不再去惦记着,如何能把这位袍泽的福晋骗到自己的手中?虽然,其长的堪称是旺夫多子相。甚和自己心目之中的福晋要求,若不然,自己也不会对她惦记这么长久的时间了?足足的等了她两年,其间无所不用其极。自然都是闯她那死鬼男人,不再家中的日子前来叫门。打算跟她野合一下,共效雨霏之乐。只是这个小娘们,倒不如满洲人的福晋那般的,能够磨得开情面。
    每每总是使得自己吃一个闭门羹,即便有一次,自己越过篱笆墙偷偷的潜进到院中。打算对她来一个霸王硬上弓?可这位倒好,早就预备下了一把短刀。其话也说得明白,即使杀不了自己,可还能够自杀吧。自己当初本不太相信,这个女人当真会为一个满洲男人,来做出这等事情。
    可令自己始料不及的是,她对此果真是毫不犹豫,眼见着自己欺身上前,直接拿着刀,照着自己的脖颈之上就抹。好在自己机灵一些,急忙逃出院外,才使得她最终保住了一条性命。在兀突子看来,那个时候,这个女人之所以做出如此过激的行为来,全都是因为她的男人尚没有战死。
    如今可算是好了,他的男人一死,自己的机会可谓是真的到来了。这也是他主动将这位东北军主帅带至此地,寻找解药的目的之一。眼瞅着对方是死活不肯开门,兀突子此刻真有些气急败坏起来。女人虽好,可也的留下自己的这一条性命才有可能去享受她。总不能,为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正待抬起脚将门给踹开之际,忽然听得身后的那位东北军的大官,对其开口言道:“兀突子,我看你对这个院内的女人似乎没有安着什么好心?不过,你放心,本帅对此事绝对不会理会的。我只要你眼下就把解药与我拿到手中,也好使得我抓紧时辰回去救人。对于这个女人你如何处置与她?悉听尊便好了,我绝不会加以过问。”他这么一说,就等于默许了这个兀突子对着女人为所欲为。换句话说,是等于给兀突子打开方便之门。
    兀突子本来对此还有些担心,生怕自己这个行为过激,而导致让身后的那位主帅大人看的不满。如今听来,这位主帅真是天底下的,堪称头一号善解人意的人。简直就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东北军这位主帅。一时间,脸上盛开了一朵黝黑的菊花。满嘴露出一些黄色的牙齿,看的唐枫只感反胃。
    “请大将军放心,今儿我一定给你把这解药给要出来。要不然,我当真要不出来?那大将军你就费费事,把我这颗脑袋砍了解解气。”说完之后,兀突子是在不磨蹭,也不去怜什么香,惜什么玉了。高高的抬起脚来,这就准备一脚将门给蹬开。自己趁势闯进院中,别的什么都不管,先去找到那个解药。待将解药双手奉送于身后的那位主之后,再将这帮子杀神送走。而后,自己就可以再此地安安心心的,与这个女人过几天舒服日子。反正这一回,她的男人早已战死沙场之上,自己对此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可以说,她的那个男人死的好极。
    就在兀突子打算将门给踹开之际?忽然,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响起,院门竟然被里面的人给打开。一个岁数不算甚大的女人,探头出来打量了一眼,院外站着的这群人。目光最后定在了唐枫的脸上,看得出来,这个人一定是这些人的首领。便毫不迟疑的,几步走出院门之后,一声没吭的就跪在了这位东北军主帅的脚前。
    低着头,从自己怀内取出一个小小的褐色的纸包出来。却并不马上递交与眼前这个人的手上?反倒是对其开口商讨道:“这位一定就是天朝军队的主帅?小女子,情愿将这包解药,双手奉送与你的面前。也以此来讨的我们这对孤儿寡母的性命?再有,还希望这位大人,能够答允小女子一件事情?”说完就等着眼前这位大帅开口。
    这位东北军主帅就不由微微一皱眉头,身前的那个兀突子眼见着好事落空,急忙就要开口阻拦一下。却被这位东北军主帅一眼,便给瞪了回去。诺诺嗫嗫退到一旁,大气亦不敢出,瞅着这面那个女人,看她到底要做什么?唐枫对其点了点头,却也不伸手将其搀起。只对她点了点头,开口应道:“我答应你就是,只是,你所言的事情一不得违背我东北军的军规和宗旨。二不得提出一些无理要求,你且说说看,如本帅能做到的,定会应你所求就是。”说完之后,那面的兀突子亦是瞪大双眼盯着这面,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主动提出来,要下嫁于自己?
    第七百四十二章七星高升在北户,河汉凄然声西流
    第七百四十二章
    只见那个女人倒也绝不拖泥带水,将那解药包先朝上一递道:“将军先将这解药拿去,命人抓紧时辰带回去,也好救治你的手下将军。妾身本也身为中原人士,只是因缘凑巧而沦落此地。将军尽请放心,妾身绝不会提出任何违反道义之事。只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便是这个兀突子……?”说着躲在一旁的兀突子身上一指。
    兀突子一闻此言,几乎高兴的这便要蹦起来。不禁在心中思付着‘原来这个女人对自己还是有着一丝牵挂的。看起来,我兀突子的春天,最终是到来了,不枉我为此而盼了这么多时日。’就连唐枫都以为,这个女子是打算,要让自己成全其与兀突子的好事?虽然看着二人似乎有些不大相配,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又何苦去理会这些。
    便对其言道:“你这便直说好了,让我为你等来做些什么?本城主全都答应下来也就是了。”这位冰雪城主这面说完之后,身后的那个兀突子听在耳中喜在心里。几乎都要奔上来抱着这位,比自己二大爷都要亲近的东北军主帅好好的亲热一番。他如何就这么善解人意呢?
    却听得这个妇人,对其继续开口言道:“妾身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将军能把这个兀突子给杀了即可。此人照实可恨,在先夫尚在人世之时,他便总背着先夫前来调戏小妇人。有一次,小妇人差点因此而自杀,这才迫得他离开此地。小妇人心中想,他往日就打过我的主意,这一次很难说,他会不会借着此次战争之际,偷偷将我夫给暗中谋害了?随后,再来向我巧言辩解一番,以求能够将我说动了心,从而与他成其好事。如今,我只要将军把他一杀,我愿足矣。”说完是对着唐枫连连叩首不止。、
    兀突子听到这里,不仅仅是心彻底的凉透了,人也跟着傻在当场。此时傻傻的瞪眼瞅着这个心如蛇蝎一般的女子,自己明明在方才救了她,却换个这么回报?若不是自己先说动那位东北军主帅,就凭借着这个小娘们,本身为那个造出毒药箭的死鬼的家眷这一条,便难逃其死罪。可他一时,都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此刻他的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而这位东北军主帅听到这个妇人如此一番话之后,不仅脸上顿时变得有些晴朗起来。先将那包解药递交于自己身后一名校尉的手中,示意他先骑着马赶过去,让军医拿药救治贺疯子才是关键的。随后,漫不经心的对那兀突子突然问了一句道:“兀突子,你可愿意?”兀突子不明白唐枫所指的是什么?只以为他还是指自己先前与他相约之事,这才感到自己的身子舒缓过来一些,不再似方才那般的僵硬,且难以动弹。急忙应声道:“回大帅的话,我愿意,自然是愿意。我兀突子对此事,是一千个愿意”说罢,这就要给这位东北军主帅再度跪下磕上几个头。
    却听这位东北军主帅吩咐手下道:“唉,真没有想到,本帅亦是头一次见到,有人竟然如此心甘情愿的去赴死?也罢,那就成全于你也就是了。也算本帅没有违反与你先前之所约定,来人呀,将兀突子拖下去砍了吧。”这面刚吩咐下来,早有军校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拖起贺疯子就往下去。
    兀突子听见这么一句话,这一回是真有些情急了。一边极力的挣脱着,架着自己的那两个军校的手。一边高声对着这位明显钻了自己空子的东北军主帅苦苦求饶道:“请大将军就饶过小人这一回?小人方才不晓得,大将军到底所问何事?若是事关于小人的生死,那小人如何能同意?大将军,这个女人小人情愿不要了。甘心将其奉送与大将军,只求大将军能够饶了小人我的一条性命即可。”这兀突子是越说越下道,嘴里简直是顺嘴胡勒。
    唐枫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急忙对着手下挥了挥手。早有军校不由分说,拽着兀突子的辫子,就给拽到小巷的墙边之处。跟着一脚踢在其腿弯处,兀突子负痛,双膝一软便就势跪倒在地。早有军校将一柄长刀高高举在半空,寒光闪过,血水喷溅而出。尸首随之摊在地上,却无人再对其理会。
    将兀突子杀了之后,这位东北军主帅回过头,这就预备与这个妇人辞别,自己也好能早一些赶回到贺疯子的联营之中。也好去看看,这包解药到底有没有作用?可却一眼便望到,那个女人此刻仍然是跪在自己的面前。便连姿势都不曾有过一点的改变,仍然是那么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唐枫不由嗟叹一回,战争一起,虽然倒霉的是老百姓,可对于这些女人的伤害却是最大的。旁的不说,便似眼前这个女子,就这么守在家中,翘首苦盼其夫能与战场之上凯旋而归?可等来等去,等回的却是其夫已阵亡在沙场之上。料想此刻,她不仅仅是心痛欲碎?便连哭一声都哭不出来了吧?
    由此又想到,如今再东北城中已快临盆的董小宛和诸女。她们岂不也是如眼前这个苦命的女人一般,都在苦苦的盼望着自己早一日回返冰雪城。自此刀兵入库,无论哪一个部落和国家之间,都永不再起干戈?可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想要推翻眼前这个骑压在汉人头上的大清国,就得豁出自己的性命去与他苦斗。想做成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必得牺牲很多人的性命,抛洒很多人的热血方有可能达成。
    将心比心,唐枫对于这个女人还是十分同情的。旁的不说,如果自己不来攻打复城,那她家的男人,岂不也就无需与自己手下的军队作战,因而战死在沙场之上了?想至此处,便走到这个女人的面前,伸出双手托住其双臂膀,打算这就将其搀扶起来?同时嘴中对其劝慰道:“这位大嫂,快快请起来。你此举,可谓是立了一大功劳。不知你有何打算和要求?尽可对我明言,如本城主要是能帮得上你?那本城主对此绝无旁贷。”说完之后,这便打算转过头,去对着手下的军校吩咐一声。看哪一个身上带着银两?好交与这个妇人的手中,也好能让她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
    而那个妇人此时也借着这位东北军的双手之力,从地上站起身来。嘴中对其十分恭谨的回敬道:“多谢大将军,小女子家中尚有几亩薄田,如今立春一过,再过一两日,便又可到地里去开荒撒种。而今年雨水若是充沛,那定会有一个好的收成。如此一来,今年小女子也就无需担忧,会在冬季再度忍饥挨饿,苦苦盼望着春季了?”边说边站起身来,一只手却是伸到自家的身上似乎在整理一下裙裾。
    而唐枫也恰好转过头,却先将自己的双手撤了回来。对着手下的一个亲兵校尉开口询问道:“你身上可是带着银两?如带着的话,可借我来用?”因其出来统兵作战,身上是越轻快越好。自然也就不可能带有银两,毕竟那个东西若是带的多了,其份量可也是很重的。所以,这才对着自己手下军校借用银两。
    那个军校的身上,还倒真有二十两纹银。急忙将其取出来,双手将其呈递与唐枫的面前。可还没有等那个女人将这银子接过来去,站在周围的东北军校无不是惊呼一声道:“将军小心这个妇人?她手中持着一柄短刃。”唐枫急忙将身子尽力的向一旁一闪,这才回脸观看。这个妇人到底是从身上的哪一处,竟然能摸出一柄短刀?
    可也就眼瞅着这个妇人,一刀走空之后,仍然是不死心。双手捧刀,银牙紧咬发着狠,对准这位东北军主帅的腹部,依旧是一刀便狠狠刺了过来。实际说来,对这么一个妇人,唐枫只需抬起一脚,便可将其给踢出去。随后,在命人将她给就地砍了,以绝后患。可这位冰雪城主却是没有那么去做,让过刺来的一刀。一伸手,将其双手给架住。右手轻轻将刀子在其手中夺了下来,随之一甩手,咄的一声,短刀扎进木门板之中。
    那个妇人明显仍然是不太死心,奔过去就拽那柄短刀。可任由着她用尽了浑身气力,那柄短刀在木门板上却是纹丝不动。也难怪,这一刀直直扎进去,足有大半个刀身。刀尖子早已然扎透木板,从其背后透了出去。哪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能拽的出来的?唐枫的眉头微微一簇,身旁有校尉凑近过来。对其低声请示道:“城主可是否要将此女就地处死?以此免除后患。”说完,随着与其一起,又望了一眼那个妇人。
    却见其缩回手来,不再去拽那柄短刀。索性是坐在院门之中,娇喘着气息,一双好看的眼睛,紧紧盯着眼前这个杀了其夫婿得东北军大将军。恨不得,用这目光在他的身上来回穿出几个洞来。以此好解自己这心头之恨,尽管因为自己意图行刺与他,而很有可能会被对方一刀杀死在自家门跟前?
    第七百四十三章神医转世笑华佗,日暮城头欲何之
    第七百四十三章
    可在其面容之上,却看不出有一丝后悔的意思。唐枫拿着那锭纹银,走到了她的面前,俯下身子,将那银两摆放在她的面前。忽然就听的院内,有一个童声高声呼唤道:“娘,天都快黑了,爹他怎么还不肯回来?娘,我饿了,先给我做上一点吃的好么?”伴随着话音,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扎着一双小手从院内奔了出来。一头便扎进这个妇人的怀内,却悄悄露出一双眼睛,带着几分好奇的打量着,站在他家院门跟前的这些持刀拿枪的军人。
    “以后,莫要再做似今朝这般愚蠢之事了。你还当为你这个孩子仔细考虑一番,你一旦因此而死,却叫他又去依靠何人?爹如今已然没了,你总不能叫他再没有娘了吧?今日这件事情,本城主不会对此再做任何的追究。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与我的那包解药可是真的?”眼看对方都能跟自己的动刀子,对于那包解药是真还是假?唐枫也不免对此有些开始怀疑起来。若贺疯子本来还可延缓一时半刻的,可一旦将药服下去,却是立马蹬腿瞪眼回归那世?岂不是自己害了他?
    就见这个女人将头抬起来,对着他冷冷的回应道:“那包解药是真的,也是为了偿还你替我杀了那个兀突子的债。而我杀你,乃是为我丈夫报仇罢了。你愿意杀便杀,左右我们母子在这复城也是很难生活下去的。今朝死与明日死,其间,又有何大的区别?即便你与了我银两,可如今城内乱作一团。我一个妇道人家,没有银子在身旁到还能勉强保住我与孩子的性命。有了这锭银子,岂不等同于一道催命符?”这个妇人说着却是站起身,也不去看摆在地上的那锭二十两纹银。自顾自的这便要走入门户当中,将那院门重又欲关合上。
    听这个妇人如此一说,这位冰雪城主不禁有几分心酸。对于这些活在李永芳治下的百姓们的境遇,也稍稍了解一些。看来,在这复城之内不是一般的乱。杀人杀个死,救人自然就应当救个活。如今,自己给几两银子出去,似乎很风光,根本就不是能解决事情的根本之道。虽然银子给出去了,自己对待这些百姓,似乎也就算是仁至义尽了,有可能自己因此而买了一些名声回来?可对这群百姓,却依旧是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想到这里,急忙对已经快将院门关合到一处的那个妇人喊了一句道:“大嫂,莫如你随着我们搬迁到冰雪城去如何?到了那里,官府可以无需你费一厘银子,而免费分你一套宅院。还可以让你这位小公子,去上私塾之中跟着大家一同去读书。待其年及弱冠之时,还可以应官府的科举。只是不知大嫂,可是能为了令小公子的今后,做出一个长远的打算呢?”说到此处的这位东北军将领,向院门跟前踏出一步。
    门中的那个妇人,听眼前这个东北军大将的话,虽然是句句说的均是十分的在理。可在内心深处,却还是对其有些抵触情绪。毕竟自家顶门的男人,就是与他们作战之时战死的。换过来说,也就是被这帮子人给杀死的。眼前这些人分明就是自己的仇人,怎么能随着他们就这样去?
    可再看一眼,此刻在其身后拽扯着自己裙裾的那个小小的幼子。这个妇人不由叹息一声,对着门外的这位东北军主帅点了点头,以示同意其所言。唐枫这才转过身,对着自己身后站着的校尉们吩咐一声道:“你们这便去城内大户人家,去与我寻两辆马车来。一辆与这位大嫂装运其家中的东西,另一辆,则是给他们母子来坐的。并派出二百人的军队,定要将她们母子平平安安的护送到冰雪城,在将人亲手交与大夫人。若是大夫人多有不便?可让二夫人将她们好好的安置下来。”吩咐过后,带着军校们翻身上马,急匆匆的转奔贺疯子的大营而去。
    战马转瞬之间就到了贺疯子的联营门口,可速度依然是毫不减慢,一骑直冲入大营之中。看守营门的正欲将来人给拦住?却见是东北军的主帅到了,那里再敢出来触这个霉头?急忙向两边一闪,就将这匹飞驰而来的战马便给让进大营里去。而唐枫的战马一直奔到了贺疯子的大帐跟前,也不等战马站稳当了,急忙翻身跳下坐骑。
    见守在大帐跟前的军校,一见他到了这里,正要打算对其行礼?急忙对其摆了摆手,大步走入大帐之中。还没等看到贺疯子如何?就先大声的,对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军医询问道:“贺疯子的箭伤到底如何?那包解药可是真的?他此时可曾醒转过来?”一连问了三句话,那个军医闻言,也慌忙转过身来。
    急忙对着他拱了拱手,还不等这个军医开口,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这军医身后响了起来。“:呵呵,我贺疯子还没有那么容易就会死的吧?区区一处箭伤而已,又能奈我何?你若是不信,尽管去命人拿来几坛子的好酒。待我与你好好把酒一回,看你我到底哪一个能够喝的多一些?”唐枫听贺疯子突然开了口,不仅喜出望外,急忙就绕开军医,几步便奔到他的床塌跟前。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躺在床塌上的贺疯子,就见其虽然精神上稍稍有些萎靡不振,面色也有些苍白。可依然是笑着,似乎这受伤的人本就不是他,而其一双眼睛也正盯在自己的脸上。“:你这个贺疯子,我也就晓得,你没有那么容易就会死的?怎么样?身上的箭伤,可还感觉到有一丝麻木?若是无有大碍的话,你小子就速速与我滚将起来。你害得老子白白的为你担了半日的心,又帮着你将东城城头几乎夷为平地。最终赶跑了那个李永芳,可也没有捉住祖大寿。否则,定要将他拿到你的面前,任由着你来处置一番。看起来,你如今也没有旁的事了,这捉拿李永芳生擒祖大寿的活计,还得你自己去。”说到这里,却是似乎忘了贺疯子的箭伤,伸出手狠狠一击贺疯子的肩头处。
    却见贺疯子疼的不禁一呲牙,对着他没有好生气的开口埋怨道:“我说公子,我这肩头上,可是被一铁尖子给戳出一个窟窿来。虽然这毒药解了,可却是真他娘的疼呀?怎么跟我以前受的伤,在感受上有些不太一样呢?我说,那个军医,方才我昏昏沉沉的,也不晓得你在我肩头上动过什么手脚?你与我过来,好好的对我讲述一番,你到底是如何医治与我的?说得好说得对,本将会有重赏与你的,毕竟是你救了本将的一条性命。”贺疯子话虽是这般说,可一只手却在床榻之上到处摸索着。看的旁边的校尉以及偏副将领,连同这位东北军主帅都是有些不解其意。
    唐枫正待打算开口对其问上一声?却见那个军医,早已凑到了贺疯子的床塌跟前。对其笑着解释道:“实不瞒将军你说,小人也是没有他法。虽然后来城主命人将解药及时的送到此处来,可将军身上所中的这支毒箭,在时辰上有些过长。小人若不用些另外的手段,就怕这解药,就算及时给将军敷上去,恐怕也是无济于事的。将军可看过三国演义乎?”这个军医眼看他话说到了一半,却忽然问了一句,明显与这箭伤毫不相干的话?
    将床塌躺着的贺疯子,和地上站着的这位冰雪城主,全都给听得有些火大起来。贺疯子照实是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火爆性子,本来窝窝囊囊的中了一只毒药箭就够窝心的。更可恼得,就是还没有抓住,那个趁着其不备,而射了自己一箭的卑鄙小人祖大寿。现在,这位军医明显又来跟自己掉什么书袋?当真是可恼的紧,有心对他呵斥一顿。亦或是继续将那件东西找到手中,并在以此来恐吓他一顿。看他今后有什么话,可还是照不照直来说?
    可看这军医到也是怪不容易的,想自己自从中箭以来,还全是人家守在自己身前左右。想方设法的要将自己给从鬼门关拉拽回来,此人分明与自己有救命之恩德。虽然喜欢唠叨两句,那就让他唠叨好了。毕竟,他可是救了自己的一条性命。想到这,又将心头的火气极力的压了又压。
    随后,努力在自己的脸上挤出几丝笑意出来。对这军医开口附和了一句道:“呵呵,这三国演义,因本将琐事缠身,到不曾细细看过。可对于其中的什么草船借箭,白衣过江倒也略通一二。不知军医你提起这本三国演义来,可又有何典故在其中?请军医与本将,以及大家细说其中端详可否?”贺疯子今天,简直就是变了一个人相仿。
    第七百四十四章雪虐风饕愈凛然,老大徒伤未拂衣
    第七百四十四章
    只见这军医,用右手捋着自己的胡须,脸上呈现出一幅傲然神色。对其开口继续言道:“看来将军也通晓三国演义的很,那么,对于三国之中的那个华佗神医,可也是了解的了?”说完不等贺疯子接上话,又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言道:“当初关圣帝君身中一支毒药箭,便于将军今日也差不许多。若不是遇到了神医华佗,替他刮骨疗伤的话?其命也必将不保。就如同今日将军恰巧遇上了我,至此,我也效仿与华佗与将军刮骨疗毒。致谢之词,将军就莫要与我讲了。倒是,我听闻将军有一坛好酒,乃是窖藏了上百年的?就请将军将此酒赏赐于我即可。”说完,仰着脸,一部胡须几乎扬到天上去。
    却不料,就见那个贺疯子,越发显得有些急迫难耐的,伸手在自己床塌之上,来来回回的摸索着什么?唐枫不免有些好奇,便对其开口问道:“我说贺疯子,即便你再心急,想去追赶那个祖大寿,要将其捉回营中,好出你这心头之气,也需要等你身上的箭伤略好一些吧?如要这般急着去,就恐怕一旦坐上坐骑,那马一颠荡,就会将你身上之箭伤给迸裂开去?”他方说完,那个军医也急忙在一旁附和着。
    贺疯子却有些情急得回了一句道:“哪个惦记去捉那个祖大寿?此人早早晚晚都会落到我贺疯子的手中,我自然也无需急着一时的。倒是他……,对了,我的巨剑如今不晓得,被这帮猴崽子们给藏到何处?便借你的剑来一用,今儿我也要给这位军医大人,非得来一回刮骨疗伤不可?”贺疯子如此一说,惊得那个军医,慌忙就躲到了这位东北军主帅的背后去。听他这么一说,那个军医急忙躲到,这位东北军主帅的背后。却是偷偷探出半拉脑袋来,朝着贺疯子张望着。
    听他如此一说,到将这位冰雪城主弄得有些糊涂起来。有些纳罕的对贺疯子打探道:“我说贺疯子,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人家可是刚刚救下你的一条性命。不说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也得对人家道声谢吧?哪里似你这般样子的,人家方将你从鬼门关上拽出来。回头,你就要把人家给宰了?此到底是因何缘故?你不妨对我直言,若你说的果然在理,那本城主绝不会拦阻与你就是。”说完了这一番话以后,又扭颈回头,盯了一眼身后的这个军医。
    却见贺疯子叹了一口气,这才对其回复道:“那也好,我说公子你就来给评评这个理。原本,某家虽然将身上的甲胄脱下去。可身上却是还穿着一身软甲,毕竟攻城掠寨没有甲胄防身实不可为。虽然他祖大寿射了我一箭,可当时因为我躲闪的及时,身上的箭伤却不是十分的严重,略微扎破了一点皮肉而已,只是那个毒药却要了我的老命罢了。可等你这解药一到,我这箭伤可说已是无有大碍。只需把解药与我服下去,再将这毒血稍稍的挤出一些也就可以了。可你问问咱们这军医,他又是如何去做的?这厮,竟敢用麻沸散将我给灌倒在床榻之上。对我说,要效仿与华佗,为我刮骨疗伤。而我虽然身子动弹不得,可心下还是十分清楚得很,依然还能说话。便苦苦哀求与他,只需给我将解药服下去,再顺便放出一些毒血也就算了。可这厮,却把我得嘴寻块破布给堵上了。随后,是自管自得给我便开始刮骨疗伤。如今,我这肩头之上,整整被他割去了一大块的肉,几乎都有二两多重,几可深可见骨。这毒药伤到没有什么?可这一大块肉被他给剜下去了,令某如今可谓是疼的钻心之痛。公子,你来给评断一下,到底是他的过错,还是某家的过错?”贺疯子说完,还是照样伸出手欲去够唐枫腰上挎着的宝剑。同时强挣扎着下了地,连鞋子都不曾穿,这便要寻宝剑,去找这个军医理论一番。
    听贺疯子如此一说,这位东北军主帅可也感到有些为难起来。虽然这是贺疯子的一面之词,可料他贺疯子还不至于去因此事,去诬陷于一个军医?不过想这军医也不是十分的容易,不说是负责全营的兵马的病患以及外伤。就论其来给他贺疯子刮骨疗伤,大概是做得有些过头?可终归是救了你贺疯子的一条性命。
    一想至此,急忙对着那个军医吩咐一声道:“你此事虽嫌有些做得过了头?可也毕竟是出自一番好意,你这便下去吧,你家主将亦是说说而已,绝不会因此事而惩罚于你?你先去营内到处去转一转,看看可还有哪一个伤患需要用到你?贺疯子,此事就此作罢。今后,不得去无故难为军医。你且在营内养着伤,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去了。”说罢,这位东北军主帅转身便走,而那个军医亦是跟着奔出大帐之外。
    在唐枫走出大帐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然黑了下来。此时已经到了辰时,可天上却又逐渐的飘上了片片的雪花。琼花碎玉一般的白雪片子,竟然在这个初春时节却又降临到大营之中,空气也顿时因此而变得清新许多。营内到处均点起了灯笼火把,将整座大营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往来巡逻的一队队军校的肩头上和那些站岗放哨的军校们的身上,以及头盔顶上顷刻间都被积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天气也为之变得有些寒冷起来,不似前几日那般,到处还刮着和熙的春风,倒还是一个开春的模样。竟似又回到了数九隆冬的季节一样,让人们感到这冬季的日子都是如此的难捱。这位东北军主帅,将身上的披风稍稍裹紧一些,不觉抬起头来,望向那深邃幽黑的天际深处。
    “竟然在这开春又下起雪来,董二愣,你说今年会不会又是一个大灾之年?还是一个丰收的年头呢?”唐枫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正为自己提着一盏灯笼的那个校尉开口探询道。那个校尉稍稍犹疑了一下,这才有些吞吐着道:“这也不太好说,便似大明朝境内,都已然连着三年是大灾之年。兴许,今年能有一个较好的收成吧?否则,叫这些百姓还如何能活得下去?尽管四处都起刀兵,可老百姓只需有一口粮食吃,还能勉强活的下去。我记得我的老家的人也是这般的,在过年之时,只要财主们能不赶着上门逼租子讨债?那就算过的最好的一个年。若是家中的米缸之内在能有二斗得糙米?那绝对能过一个十分丰盛的年。便连寻常的日子,都能过的舒眉直腰。”董二愣说到这里,忽然就此收住了声。场面一下变得清寂起来,只听得脚踩在雪地之上的声音,咯吱咯吱声传出多远去。
    沉寂良久,只是这么一前一后,均默不作声的走着。两个人都没有去骑马,就这么溜溜达达走出贺疯子的营门。身后跟着方才随着一同过来的那一拨军校,纷纷牵着马缰绳,走在二人身后。天地之间,似乎只余下这一小撮的人马,顶风冒雪的向前行进着。雪越发下的急促起来,北风呼啸着,卷起片片的雪花,狠狠抽打在人的脸颊之上,让人感到生疼。不知何时,天上竟然现出一弯明月,映澈在这冰雪地上,照得上下一片清光雪影。
    就这么一直走进复城城门之内,到了李永芳的宅内暂作休憩。夜里,这位冰雪城主就下榻在李永芳的书房之内。而李永芳因事起仓促,虽然是带了孩子和妻妾们跑了路。可却不曾携带有多少的金银,还有宅内他往日再复城里,到处搜挂来的民脂民膏,以及一些其心爱之物,全部都留在这所空旷的大宅子内。大概,他还打算着带着人马找准时机再度反攻回来,将这些东北军赶出复城去。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去携带这些东西去逃命。至于这位东北军主帅,其也认为不过是替其暂时来照看这些家中财物的人罢了。
    唐枫睡到夜半之时,突然便听得书房门被人给擂的山响。急忙睁开眼来,对着门外问了一句道:“门外何人?可是有何要紧之事么?如无有什么着急的事,那便明日一早再来禀报于我知晓即可。”说完之后,翻个身子这便又要睡过去。却听得门外那人有些情急的对其回应道:“启禀城主大事不好,属下乃是受了曹小将军的军令,特此前来向城主搬取御寒的棉甲和斗笠蓑衣,以及一些遮挡风霜得东西来的。如今城内城外的大雪,都下得有尺许多厚。曹小将军此刻被困在前往北迅口的路上,苦盼着城主差人去救援与他。若城主在延误一时片刻,就恐怕弟兄们多数都会被冻杀在这场暴风雪之中。”门外的那个人说着说着,声音之中都带上了凄苦的声调,足可见其事态紧急之及。
    第七百四十五章能兼汉月照银山,复逐胡风过铁关
    第七百四十五章
    闻此言语,唐枫急忙翻身而起,套上靴子将门给打开。从门外撞进来一个,浑身上下积满落雪的军校。其一进到书房之内,立刻便给这位东北城主跪在脚前。一边对其叩着首,一边开口继续催促道:“还望城主暂时恕免小人的惊扰之罪,最好即刻发兵,带着东西前去接应曹将军。否则,定会全军尽数被冻死在这场风雪之中。”说罢是泣拜余地。这位东北军主帅急忙伸手将来人搀扶起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却见其正是随侍在曹变蛟身旁的一个心腹校尉,急忙对其探问道:“如今曹小将军连同军队都躲避在何处?”一面说着,一边将被包在暖罩里的茶壶拿将出来,与这军校斟上满满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中,对其关切得道:“你且先喝一杯热茶,暖和暖和身子。在对我细说一说,如今曹小将军的人马到底在何处?来人,速速得将二来与我找来。”方一提起二来,这位东北军主帅的心中,忽然记起来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来。自己这一天,只光顾着为了贺疯子的事情来回的奔波忙碌了。
    却是把打发二来救下何可纲的事情,给忘得死死的。而本来,自己这一次带兵前来攻打复城,其中一多半的原因,就是前来施救与何可纲的。如今可倒好,却将这件主要的事情给抛掷到一旁。自然,也不是说贺疯子的事就不是急事?贺疯子就无需自己去理会。自己在救下了贺疯子之后,就应当前去探望一下何可纲的。自己却是就此睡下了,如此一来,岂不让人对自己的这番所为而齿寒不已?
    一想到这些,这位冰雪城主心下更是变得有些焦灼不安起来。其一是因为不晓得曹变蛟那面到底如何了?他的那支部队,是否会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而会有所伤亡?其二,何可纲到底是生还是死?到底有没有真的被压在复城的大牢之内?能不能,在那个李永芳临要撤出府城之时,将他也一并带走,来充当自己的护身符?
    这些目前,还都明显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而其手下军校,早已在门前应声而去,直抵城内去寻找二来的踪迹。足足的过了有一顿饭的光景,只听得书房门外,一阵阵凌乱异常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随即,便听到有一个十分苍浑并带些沙哑的声音,朝着屋内高声喊道:“罪臣,何可纲前来拜见城主,多谢城主命二来兄弟前去救我出狱。”声音虽然传了进来,可却并不见其人迈步进入屋内?紧接着,又有一人高声回禀道:“二来幸不辱命,现已将何将军稳妥的解救出来。如今,何将军就在屋外,不知城主可是否要召见与他?”可却依然不见其人进来。
    唐枫急忙扯起一件大氅披于自己身上,此刻暂时还顾不上曹变蛟的那个军校。毕竟,即便现在开始调动军需和救援的兵马,也绝不可能,就如此这样的彻夜赶将过去。在这复城周围环山林立,山路也不是十分平坦的。有些山路,简直可谓险峻陡峭的很,其中的栈道多数还年久失修。即便是风停雪住之时,行走在栈道上也得需要加着万分的小心。更不用说如此风雪之夜去赶这山路,恐怕还没等将人救出来?有可能便先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唐枫几步走出书房门口,就见面前站着不少的军校,每人的手中,均是高高挑着一盏气死风灯笼,将周边地上照澈的通亮。而在这些人围着的当中地上,却是跪着一个低垂着头的人,看此人蓬头垢面,脸上满是浓密的杂色胡须,在这雪光和灯笼光色的交相辉映之下,显得银白色的多,黑的反而少一些。身上穿着的似乎是一套罪衣罪裙,却也显得是破破烂烂,离着他稍微近上一些,都可闻得到,从他身上散出来的那么一股子难闻的气息,直呛人的鼻子。而在其这身罪衣罪裙的外面,却是还披着一件披风,想来有可能是二来与他来御寒的?
    “何将军,你可照实是受了大苦了。此乃我之过,若我能早一些命人,去将你的下落探听出来?你也无需再受这许多的苦楚,何将军你快快请起,这大雪天的,冰雪地上可是冷得紧。来,随我进屋内说一说,你到底如何会到的这复城?”他说完之后,也不等何可纲推脱,一把拽扯着他的胳膊就站了起来。
    就这么将他一直拉到书房之内,这才松开了手。却是先借着屋内的光亮,仔细的打量打量眼前这位昔日的何大将军。就见他如今头发苍白不说,瘦的连两腮都塌陷下去,便连背都变得有一些弯驼。除了一双眼睛还似原先那般的有神,可里面也掺杂了一些不为人道出的心酸。额头之上,眼角边,亦是多了几分岁月留下的痕迹。
    看到这些,真是抑制不住一股酸楚涌上心头。想当年,若不是他为了冰雪城出去勘探什么矿藏?也就无有这么一番境遇了。一时只是紧紧握着他的一双,如同枯树皮一般的手。竟然不晓得,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却忽然听得身旁的二来,对他低声提点一句道:“城主,属下方才听闻,你招我有要事相商?不知这复城内部却是又出了何事?还是冰雪城那面出了什么急事不成?属下但闻其详,望城主据实已告?”二来此语,并非是有意说这位东北军主帅,可能因为何可纲在场,从而不能对他讲出实话?毕竟,二来所率领的这一拨军队,专门就是做秘密差事的。而是担忧,他会因为何可纲初被救出来。不忍心在其面前提及东北军目前的艰难处境,害怕引得他也跟着这么着急上火?
    却见这位东北军主帅打了一个愣,抬起头,瞧了他一眼,接着又叹息一回。这才将何可纲先搀扶到床榻之上,又让其坐下来,并躺在床榻之上。那何可纲如何敢如此有违君臣之道?更是眼见着这位城主大人,竟然要伸下手替他来解下那双臭不可闻的靴子?更是惊异的慌忙推手拒绝道:“城主莫要如此,可羞煞可纲了。让末将自己来即好,城主还是与二来将军早些商讨大事的好。莫要因为末将,反而耽搁了最佳出兵的时辰?”说完之后,抢先把自己的靴子脱解下来,放在床榻的下面。这便要和衣躺下,打算好好的睡上一觉。虽然此举有失君臣之礼,可他也晓得,自己如要是在对此推脱,那势必要引得这位城主大人的不悦。到莫如,顺从了他的好意。
    却听得唐枫吩咐手下一个军校道:“你去与何将军打上一盆洗脚水,也好让他解解困乏。随后,也能睡一个好觉。记着在给他弄上几盘的点心和一壶热茶来,我想他腹内此刻一定是饿得紧了。”那个军校领令之后,急忙出了书房去操持着这些吩咐下来的差事。这个时候,这位东北军的主帅,才转过脸对着二来低声详询道:“如今变蛟那面因为追击李永芳,却是被这场暴风雪困在了不知何处地方?方才派了军校前来求援,打算跟我讨要一些御寒之物。也好能挨过这几日,而你也素知在这复城的周围满是大山。虽然有栈道,可一旦下了雪,就不是那么容易走的。若是派了寻常的军校,将这御寒物资与他运送过去,倒也并无不可。只是我担心,这寻常的军校对付不了这满是大雪的栈道。再因此有所损伤,更是麻烦事。这才吩咐人将你叫过来,你我也好好商议一下。看究竟该如何去办这件事?你可对此有何好点的主意?”说罢,一双眼睛盯在二来的脸上,看他对此有何高妙的见解和主意?
    二来自幼与他一同长起来的,对于这位心中所思所想,倒也能猜的到一些。情知他心中对此早已有了自己的计较,只是担心自己会因爱惜自己手下的军校,而对此加以反对?并且,看这位城主大人的用意?他很有可能要贪夜赶路,毕竟曹变蛟那面情形眼下不知到底如何?外面得风雪下得如此之大,几乎是整个冬季都从没有过的。
    更不用说,曹变蛟的手下部队身上所着的均是单甲衣。此一是为了当时加快行军速度,在于李永芳决战之时,也显得身上灵活,身手亦能善变一些。二则是当时的天气,也确实如同往年的春季一般祥和,春风习习,迎春花也已盛开在道路两旁。可哪里想得到,这大雪说下就下上了。
    却还下的这般急凑,短短一个时辰,这雪便下得足有一尺厚余。却尚没有停下的意思,相反,却是越发下的狂躁暴怒起来。可谓风雪几欲迷人双眼,寒霜浸透身上层层的衣袍。而二来在陪着何可纲前来见唐枫之时,行这一路之上,已然看到了这风雪的大,对此深有体会。眼见这位冰雪城主对此有些踌躇不定,索性与他把话挑明了道:“城主可是打算派属下,连夜就把这御寒之物与曹将军送运过去?也免得曹将军手下部队,因此风雪而有所伤亡?”说着,扭头瞧了一眼床榻之上的那位何可纲。就见一个军校正小心翼翼的,将其双脚放到盛满热水的铜盆之中。可何可纲,却早已躺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将过去,鼻息亦如同雷鸣一般的响了起来。
    第七百四十六章无边春色从东来,日落苍然满关中
    第七百四十六章
    听到二来开门见山的与自己询问道,不觉点了点头,稍有些犹疑的与他商讨道:“二来你此言倒是说到哥哥我的心里头去了,我正打算派你统率着一支军队轻装简行,只需带上一些御寒的衣物,和一些给养连夜赶到变蛟那厢去。也免得他的军队,在这一场暴风雪之中出现不可预料的伤亡。本来,我心中思付着,等到天色明亮起来再派出人马赶过去。也免得,所派去的人马趁夜去赶这陡峭的山路,在出现别的意外?再者一说,天亮赶路,山路之上何虚何实,倒也看的真细一些,这山路自然便也能赶得快上一些。可,方才见你等进来之时,也顺便瞧了一眼这屋外头的风雪,却是如此的大。看上去,如要在等到天明时分,派出人马前去运送御寒衣物的话?就恐怕,变蛟的人马十停去之三停。余者,尽管幸免于难,恐也是被冻伤所累,也根本无以能去追剿与那李永芳和那个祖大寿二人了。因此,我意已决,彻夜命你走一趟北汛口。定要于我将这御寒衣物,和一些给养设法全部运抵到他那里去。再有,我这便去命人在城内各处酒馆之中搜罗些酒水来,也一同与他等送将过去,再这严寒的天气中,喝上一口水酒,也好能让自己的身子感到暖和一些。只是不知二来兄弟,你可是敢接了这趟差事?去为我军将这给养给运送过去?”这位东北军主帅说完,瞅着二来的脸上神情。
    二来心中也明白,这一趟差事可不是那么十分好干的。否则,这位城主大人,也不会命人把自己给招呼过来?一是看中了自己手下人,较起那些军中的寻常军校要略高上一筹。尤其是在素日的训练之中,就有遇到类似于眼前这般的十万火急的事情,该如何应对一条。故此,才将自己给喊了过来,与自己协商一下,看自己可是否能够出兵,驰援与曹变蛟去?二来急忙对着眼前的东北军主帅点了点头,对其回复道:“请城主大人下令,二来担保定能将这御寒之物,与曹将军送抵到大营之内去。”说罢就等着这位冰雪城主传下军令来。
    就见这位东北军统帅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一名校尉吩咐道:“你眼下就与我将亲兵队伍全部集合起来,带着他们去城内各个店铺之中和府库里,将所有能御寒之物都与我搜集起来,随之送递到我这里来。最为主要的,再到城内那些较大的酒楼里,紧急调集一千坛子美酒来。对他等说,这银子绝不会少了他们的。不过,如有借故胡搅蛮缠撒泼以及故意生事来阻挠官差者?一律抓入大牢之中,待等闲暇之时,在细细的逐个过堂。并命人将额亦都给我找到此处来,对他说我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找他来。在有,对那些买卖店铺掌柜的定要客气一些,毕竟是咱东北军有求于人。不过,决不可因此而坏了咱们的名头,要与他等留下一张字据,也好让他等拿着这字据,将来到官府里来讨要这笔银两。即便他等不肯立下字据?也决不可就此算了,定要留下收条才可将东西取回来。如有哪一个军校,借着此次时机,巧取豪夺欺压与那些店铺和百姓?一旦为我所查知出来,一概致以死罪。你这便去罢,可要记牢我方才的这一番话,去对那些弟兄好好地说一说。别因一点蝇头小利,反而坏了自己的一条性命,可殊为不值。”这才挥手,令这军校退下去。
    等那军校走出大门之后,这才又拉着二来坐到桌旁,兄弟二人开始就这一张简陋异常的行军图,仔仔细细的察看起来。并时不时的互相商量一下,在听听对方的建议。额亦都很快就带着一些手下人,顶着风雪赶到了李永芳的府宅院内,下了马直接走进书房。一进门,就高声嚷嚷道:“怎么的?我听说贺疯子那厮居然如此不小心,还中了一只毒药箭?如今可是救过来了?我这正打算赶奔他的大营去看望与他,可巧你便命人将我招呼到此处来,说有什么十分火急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如今复城都得过来了,咱们还能有何紧要的事情,需要连夜去忙乎着?”一边说着,一边将头上戴着的蒙古帽子脱摘下来,在手上来回的拍打一回,将帽子上的雪都拍打干净之后,却并不将帽子马上带上。反而是随手放在桌子上,又将两面肩头上的雪都掸下去,却也俯下身凑到桌旁,来盯着桌上的那张行军图。
    看了几眼之后,便又忍耐不住,张口对着这位冰雪城主开口问询道:“我说老兄弟,我都到你这有一会了?你还没有说到底是何事,把我这么急三火四的找了来呢?你这里可有烫好的酒水?先把与我喝一碗,怯怯这身子里的寒气。”额亦都身为蒙古人,自幼便是豪爽大度地很,亦没有那些汉人的规矩牵绊着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绝不会藏着掖着。可这也仅仅限于无事之时,若是身处战事之中,其极为谨慎。令出即行,令止即驻,对于法行军制比任何人都要看的十分重要。
    今儿,本来听说了贺疯子出了事,正准备下一些东西,准备去探望一回那个疯子,看他的伤势到底如何了?可是有大碍否?却没有想到,被这位兄弟一道军令招到此地。一边头也不抬的对着他询问着,一边抄起桌子上摆着的,那把被护套包裹起来的茶壶,便给自己倒上一碗。却并不马上就喝,反而是冲着这茶水打量片刻。这才有些不太满意的低声嘟囔道:“如何竟会是茶水呢?”可也是一仰脖子就将之灌了下去,随后吧嗒吧嗒嘴。摇了摇头道:“果然是清寡的很,这嘴里简直都淡出鸟了。更惶论外面的风雪如此的大,将这身上的老羊皮面子都给打得劲透。我说兄弟,你赶紧命人下去设法搞一壶酒上来。这床塌之上又是躺的何人?看起来却像一个囚徒?”毕竟何可纲的面貌改变了很多,一时间额亦都竟不曾认出来,这个眼前的人到底是哪一个?而那面得那位东北军主帅,眼下还没有空闲时间去理会与他。只是依旧与二来一同商讨着,关于这夜里的行军路线。看是否可以少走一些栈道?能否通过哪一条较为宽阔的道路绕过栈道?
    额亦都眼见这二人,竟无一人肯对其搭上一语,一时无趣的紧。便也就此静默下来,随着二人一起打量摆在这桌案之上的行军路线图。也不晓得过了有多久?二人才终于将这行军路线定下来,虽然在这图上定下来,却并不代表就可以照此而行?毕竟哪一个能会知晓,下这么大的风雪,那条栈道或是准备绕行的山路,会不会因此而变得难行?唐枫转回头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额亦都,对其笑了笑,便吩咐道:“我打算将你留在城内,你带着人马看守好四座城门。定要时刻于城外的贺疯子的联营有所沟通才行,你们二人定要互相依仗一些。关于这酒水么?稍等片刻便会有一千坛子的美酒被送至此处。我和二来带走一部分,余下的,尽可留于你来保管。只是你绝不可喝酒误事,切记切记,如今的复城内部可还算不上完全稳定下来。那些城内的富绅,还有一部分的满洲人住户,可都正盯着你的一举一动,在等着一个难得的时机呢?至于床上的这个人,大概你现在也猜出来他是谁了?那好,你就派出十几个心腹守护在此,可千万莫要让他出什么事?”听这位东北军主帅的语气,似乎显得有些沉重。由此可知,他与二来所商定的那件事情,定是十分的棘手。
    额亦都的脸上神情也为之变得肃然,郑重地对着眼前这位结义兄弟点了点头。却听他又开口继续对着二来言道:“你手下人原先所使用过的那种脚滑子,如今可还都保存着?这一次,恐怕就会要用上这些东西。在吩咐人准备好一百匹惯走山路的战马,定要将马蹄都用布和乌拉草包扎好了,也免得到时在山路之上打滑。还有,火炮就无需携带了,只带上那些随身兵刃和弩箭以及短火铳。免得万一在路上恰巧遇到了李永芳?在没一个趁手的家伙来御敌?二来,此刻已经到了二经天。便与你一个时辰,与我挑选出来二百五十名精锐带至此处。你如今就抓紧去筹谋这件事情去好了,额亦都待我等离开复城之后,你便可带着人马驻扎在这片宅子的附近。你自己就住在这里看守着何可纲,城内但有风吹草动?决不可姑息养奸,定要与我斩草除根,也免得以后遗祸无穷。今后在若想来收拾这摊子烂事?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我有一句话,你可要谨记在内心之中。当杀之人便觉不要手软,定要杀的场面壮观一些,要杀鸡给猴看。让那些余下的人见了之后,再不敢轻易有所异动才是。”对额亦都吩咐过后,这位东北军主帅才转身,又去看了一眼仍然处在沉睡之中的何可纲。
    第七百四十七章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第七百四十七章
    随后,便也走到书房门口,推开房门,一股子刺骨的冷风,裹夹着雪花直扑进屋内来。他仰头朝着院内上空望去,果然是下的好大的雪。遮天蔽月的片片伴随着冷风,抛洒在这混乱的尘世之间。再看那地上的雪,怕不已超过了一尺多厚了?而此刻,床榻上的何可纲明显打了一个寒颤。
    将房门关上,复走回到桌案旁边站下。可心里却好似长了草一般,根本便是坐坐不得,站在地上却又感觉闲得发慌。虽然极力劝说着自己,依着曹变蛟往日的那般聪明,遇事自有自己的定计。绝不会出现旁的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想归想,心中却仍是抑制不住的就要往坏处去想。
    额亦都坐在桌旁,手支着脑袋,几乎这便就要睡过去。每每的头临要撞到桌上之时,却忽然惊醒过来,用手抹了一把嘴和下巴。瞧上一眼,那个站在窗户跟前的兄弟,似乎他就一直便不增挪移过地方,也不晓得他透过那层层的窗户纸,到底在哪院子里看到了什么?额亦都也懒得去与他打听,便接着,复又用手开始支着头打起瞌睡来。屋内此刻,原先服侍着何可纲的那个军校,在帮其将脚洗泡过后,又替他将一床棉被盖在其身上。随着,业已悄悄地退出屋外,将门反手关掩好。此时的书房里,却只剩下了这位东北军主帅,还有何可纲以及额亦都。唐枫背着手站在窗前,透过这被糊在窗户棂子上的毛纸,只见窗外一片清辉影影绰绰的映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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