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听令:换马!”
    李贺眼神好得很,大老远便瞧见了正在排兵布阵的吐撒联军,只一眼便已估算出了对方的大体实力,但却怡然不惧,大吼了一声,身形一纵,人已越过了边上跑着的一匹空马,紧随其后的一众官兵见状,自是不敢怠慢,纷纷跃动,不数息,便已完成了骑兵科目里最难的技术动作。
    “举刀!”
    李贺并未回头,光听着声响便已知一众手下都已完成了换马的动作,立马抽出腰间的横刀,向前一比,高声喝令道。
    “唰!”
    李贺话音刚落,但听一声整齐无比的声响过后,三千骑兵几乎同时亮出了横刀,三千柄雪亮的刀锋如林般立了起来,在阳光下闪烁成一片寒光的海洋。
    “今日一战,有进无退,杀光贼子,卫我大唐,跟某唱: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刀林方立,李贺便即高呼一声,领头唱起了《从军行》,一众将士们自也跟着放声高唱了起来,威武雄壮的歌声在战场上空激荡来回,大唐骑军本已高昂的士气瞬间便高涨到了顶点。
    “出击!出击!全军压上!”
    唐军阵中歌声方起之际,赫茨赞原本并不以为然,不屑地撇了下嘴,打算等唐军匆忙停下来布阵时全力出击,打唐军一个措手不及,却万万没想到唐军居然不布阵,就这么带着滚滚的烟尘急速冲杀了过来,眼登时便瞪得浑圆,气急败坏地嘶吼了起来——骑兵战最关键的便是速度,没有速度的骑兵不过就是些肉靶子罢了,半点用场都派不上,真要是被唐军就这么冲进了阵来,甭管吐撒联军有多少人马,都得立马玩完,赫茨赞先前不肯收回步兵已是个不小的昏招,这会儿又被唐军骑兵抢了先机,更是个不容忽视的破绽,两者相加之下,这仗可就没那么好打了,自也由不得赫茨赞不急了的。
    “呜,呜呜……”
    一听赫茨赞吼得如此惶急,跟在其身边的号手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抓起号角,可着劲地狂吹了起来,霎那间,原本屹立不动的吐蕃大军三路齐发,气势汹汹地形成了个半包围圈,向着唐军骑军掩杀了过去。
    骑军对冲,胜负的因素很多,士气、战术素养乃至兵器装备的好坏都是关键点之一,然,真正在大规模正面对决中,阵型的选择却无疑是其中最具决定性的一环,此际,双方的冲锋都已发动,从天空中俯视下来,可以清晰地看出唐军所采用的是突击力最强的三角阵,此阵的要点便是穿透力极强,能轻易撕开敌军厚实的防线,常常用做陷阵之用,可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两翼薄弱,一旦遭到攻击,整个阵型必将陷入崩溃状态,故此,统军大将在祭出此阵的同时,往往会派出部队掩护骑军阵的两翼,此为骑军将领的基本常识,李贺自不会不懂,奈何他却没有旁的选择,要想快速击穿敌军中军,唯有此阵,他赌的便是吐蕃骑军的反应速度,很显然,他赌对了——赫茨赞选择的三路合击战术确实是击破李贺部的良策,奈何唐军先发,而吐蕃骑军从极静转入全力狂奔需要时间,尽管这个时间并不需要很长,可对于此时的战场势态来说,却是极为要命的一个破绽——除非吐蕃中军能挡住唐军骑军的突破,否则的话,两翼的骑兵压根儿就无法及时迂回到位,值此时分,赫茨赞同样也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以突击对突击,看看谁的矛更锐利,谁的勇气更胜一筹!
    “突击!”
    “突击!”
    一百三十余步的距离看起来不短,可对于全力对冲着的骑军来说,却不过仅仅只是一眨眼的间距罢了,待得两军相距不到三十步之际,两名主将几乎同时断喝了起来,刹那间,两支骑军几乎同时开始了最后的加速,数万只马蹄踢踏着大地,如雷般的蹄声震耳欲聋,杀气便在这烟尘滚滚中凝聚得有如实质一般,决死的时刻到了!
    第三百八十章骑军突击(下)
    但凡领军之人,没谁会喜欢失败的,赫茨赞自也不例外,尤其是在这等胜利几乎已是唾手可得的情况下,赫茨赞更是无法容忍唐军骑军的搅局,故此,哪怕是明知此际己方的马速以及阵型的完整性上都不及对手,他也绝不肯就此退避了开去,当然了,他也没指望着靠对冲能一举击溃唐军的骑阵,他所想的只是以冲对冲,从而遏制住了唐军的冲刺速度,为自家两翼骑兵创造出一举破敌的良机,为此,他不惜赌上自己乃至中军两千骑兵的性命,求的便是一场大胜的契机!
    “杀!”
    就在这么一股疯狂的信念的支持下,赫茨赞已是完全豁出去了,纵马狂奔之际,眼中只有唐军箭头人物李贺一人,他很清楚只要能打掉李贺这个箭头,一场大胜便已是可期之事,至于会不会败的问题,赫茨赞压根儿就没去考虑,这个自信绝不是凭空而来的,好歹他赫茨赞也是身经百战之辈,向来便少有能抗手者,在他看来,身形稍显瘦弱的李贺断然不会是自己的对手,面对着纵马杀至近前的李贺,赫茨赞大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抢先劈出了狠戾至极的一刀,刀速极快,快得连撕破空气的爆啸声尚未响起,刀锋便已突进到了离李贺脖颈不足两尺之距!
    “杀!”
    赫茨赞只是不想输,可李贺却是不能输,因为他输不起,一旦输了,丢了自家性命事小,影响到整个战局事大,他不能也不敢辜负了李显的殷殷重托,哪怕是死,他也要拿下这一场骑军对决,故此,面对着赫茨赞劈将过来的绝杀一刀,李贺丝毫没有躲避或是格挡的意思,暴吼了一声,几乎同时攻出了一刀,以绝杀对绝杀,刀光如链般斜斜地劈向赫茨赞的胸腹之间。
    双方的刀法都同样的狠戾与决绝,若无意外,那就只有一个结局——同归于尽!这等时分,赌的已不是刀法上的造诣,更不是骑术的高下,赌的仅仅只是拼死的勇气与决心,谁先变招,谁就将落到绝对的下风,在这等针尖对麦芒的突击对突击之时,主将的落败也就意味着阵型的崩溃,大败也就成了必不可免之事。
    死亡,在大规模战争中是件寻常之事,但凡名将者,无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滚打出来的,无论李贺还是赫茨赞都是见惯了生死之辈,然则能漠视他人生死者,却未必能坦然面对自个儿的生死,李贺倒也就罢了,左右此时他的兵力处于绝对的下风,退缩也是死路一条,进则尚有一线的生机,换句话说,在面对着同归于尽的威胁之际,他已是没甚可再输了的,所以他没有退,也不管赫茨赞退避不退避,只管全力挥刀劈杀,当真是狠戾到了骨子里去了的,可赫茨赞的情况却又不同了,他握有绝对的兵力优势,完全没必要跟李贺生死相拼,只要能缠住李贺所部,胜利对于他来说,便已是板上钉钉之事,面对着死亡的威胁之时,赫茨赞终于吃不住劲了,顾不得伤敌,猛地一仰身,强行使出了个铁板桥,险而又险地让过了李贺劈杀过来的一刀,脚下用力一踢马腹,猛地一个变向加速,于电光火石间从李贺的马前冲了过去。
    “呸,该死的狗东西!”
    李贺显然没想到赫茨赞的狠戾不过是银样蜡枪头而已,一刀走空之下,再想击杀赫茨赞已是来不及了,气恼万分地骂了一嗓子,将满腔的怒火全都撒在了后续急冲而来的吐蕃骑军身上,手中的横刀舞动如轮,左砍右劈地将迎面杀来的敌骑一一斩落马下,刀刀着肉,记记不空,不数息,便已杀得群龙无首的吐蕃骑兵好一通子的大乱,原本就阵型不甚严整的吐蕃骑军哪堪得唐军如此狂野的冲击,瞬间便陷入了崩溃之中。
    “大将军,大将军!”
    赫茨赞虽躲开了李贺这个煞神,可却没能躲过随后冲杀而来的一众唐军骑兵,只是依仗着高超的马术以及过硬的身手,硬是强行闯出了重围,可身受数刀之伤却是不免之事,那等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之状着实是骇人得很,直惊得从左翼冲将过来的一名千户长惊呼不已,顾不得前去掩杀唐军后卫,忙不迭地率部将赫茨赞护卫了起来。
    “追,追上去,杀光他们!”
    感受到身上传来的火辣辣之疼痛,赫茨赞气恼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再一看唐军已冲破了己方中军的拦截,正以势不可挡之势向着后阵的撒拉部族军冲了过去,一旦撒拉部族军再溃败,正在攻城的己方步军必将遭到致命的打击,赫茨赞是彻底地急了,对于撒拉部族军的战斗力,他可是完全信不过的,值此时分,赫茨赞可谓是又羞又气,愤怒地嘶吼了一声,一挥刀,率领着左翼两千骑兵向唐军急速追击了上去。
    “放箭,快放箭!”
    宁古思都原本正看着热闹,可却万万没想到看似强大的吐蕃骑兵中军居然被唐军一击即穿,这一见唐军骑兵已悍然杀到,登时便慌了神,也不管唐军离自己本阵还有足足八十余步的距离,嘶吼着便下令一众手下弓弩侍候,大体上打的主意便是不求伤敌,只求遮断唐军前冲的线路,以阻碍唐军的冲击之势头,从而为己部逃窜争取些时间,至于与唐军死磕么,宁古思都可是打死都不干的。
    “全军听令:向右转!”
    宁古思都的反应倒是很快,不过么,却显然是瞎担心了的,李贺压根儿就没功夫去理会这帮子杂鱼部族兵,于马背上立将起来,飞快地回头扫了眼战场势态,旋即轻巧地落回了马鞍,大呼一声,一拧马首,率部绕出一个圆弧,向战场右侧冲了出去,速度极快,引得紧追上来的吐蕃右翼追兵措不及防之下,便是一阵纷乱,还没整理好队形,唐军骑军已在不远处转回了头来,毫不客气地直/插/向吐蕃右翼骑军大队的肋部。
    “弟兄们,为了大唐,杀!”
    依仗着战术素养上的强横,李贺成功地甩开了吐蕃右翼骑军的衔尾直追,这一见该部已是一片大乱,李贺自不会放过这等歼敌的良机,这便大吼了一声,率先发动了狂野的冲锋。
    “大唐威武,大唐威武!”
    一见自家主将如此英武,一众唐军官兵登时全都兴奋了起来,高呼着战号,全力冲刺着杀进了乱成一片的吐蕃右翼骑兵阵中,一柄柄横刀挥舞劈砍,无数的刀光呼啸而出,一颗颗人头滚落在地,只一个冲锋,便已将吐蕃右翼骑兵大队杀得个人仰马翻,两千骑兵经此一击,足足有四百余人横尸当场,余者四下溃散了开去,整个右翼骑兵阵已是荡然无存!
    “该死,杀上去,干翻唐贼!”
    赫茨赞刚整顿完左翼骑兵大队,方才赶到离自家右翼骑军五十余步的距离上,便已瞅见己方右翼骑军被唐军一个冲锋彻底击成了碎渣,登时便怒了,大吼着率部狂冲不已。
    “两军相逢勇者胜,杀贼,杀贼,杀贼!”
    赫茨赞这回发动得极快,只一个冲刺,便已杀到了离唐军不足三十步的距离上,而此时唐军刚杀散敌军右翼,不单马速因此慢了下来,阵型更是显得有些散乱,再要调整已是不及,然则李贺却怡然不惧,大吼了一声,率部便强行迎击了上去。
    双方都是仓促加速,速度自然都快不到哪去,彼此的兵力也差不多相当,这等时分阵型已是不足为凭,比的只能是单兵的战力与勇悍,彼此间一撞在一起,血战便已是难免,无数的刀光挥洒中,惨嚎声、兵刃的交击声交织在了一起,残肢乱飞,鲜血四溅,又怎个惨烈了得!
    “儿郎们,拼了,杀一唐贼者,赏牛羊百匹!”
    眼瞅着双方打成了消耗战,赫茨赞可就兴奋了起来,左右他的兵多,虽说中军与右翼先后被击溃,可毕竟死伤不算过分,余部眼下正在战场外头集结,随时可能再次投入战场,只消他能率部死缠住唐军骑军,胜利最终还是属于吐蕃骑军无疑,故此,他可不怕与唐军死耗,不仅不怕,反而乐意得很,这便嘶吼着开出了重赏,刺激得一众吐蕃骑兵个个如疯似狂,拼死地咬住了唐军骑军。
    “儿郎们,上啊,杀唐贼去!”
    原本打算坐山观虎斗的宁古思都一见唐军已被缠住,立马便起了趁火打劫之心,大手一挥,率部便向前狂冲了上去,于此同时,正在整顿着的吐蕃散兵也分成数拨向战场核心杀奔而来,形势对于李贺所部来来说,已是不利到了极点!
    “贼子,拿命来!”
    骑军以少打多的关键便是速度,唯有利用速度方能避实就虚,倘若真被缠住了手脚,那就只剩下拼消耗这么一条路可走了,而这是李贺万万不愿面对的情形,眼瞅着形势已有变坏的迹象,李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大吼了一声,率领着百余亲卫便杀出了乱军,直奔正大呼小叫地指挥作战的赫茨赞杀了过去,目的就一个——擒贼先擒王!
    第三百八十一章李贺发威
    “上,杀光唐贼!”
    赫茨赞眼尖得很,一眼便认出了冲杀而来的那员唐将正是先前逼得自己狼狈不堪的李贺,这一见其又冲着自己而来,心头的火气登时便起了,也不顾自个儿身上的伤口尚在淌着血,大吼一声,同样是率身边的百余名亲卫纵马迎上了前去。
    “斩!”
    李贺看起来消瘦,实则却是个大力士,否则的话,又怎能令李显这等眼界极高之辈所看重,此时一见赫茨赞快马冲来,李贺不惊反喜,大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便抢先劈出了一刀,速度不快,可刀势却是霸气十足,赫然竟是李显所传之“霸绝天下”!
    “呀……”
    赫茨赞也是玩刀的高手,这一见李贺来势凶悍,眼神不由地便是一凛,可也并不是太在意,自忖力大,嘶吼了一声,同样狠命斩出一刀,毫无花俏地迎上了李贺劈杀过来的刀锋。
    “铛!”
    双方皆不退让的结果便是双刀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暴发出一声如雷般的闷响,巨大的反震力道生生震得李贺身形不稳,在马背上连晃了两下,而赫茨赞则更是不济,整个人被震得几乎仰躺在了马背上,手臂又酸又麻,大刀几欲脱手飞出,直惊得面色惨变不已,愣是想不明白身形消瘦的李贺哪来的如此巨力,其实他是不识“霸绝天下”厉害之所在——论及力量,李贺虽然力大,却也真没强过赫茨赞多少,大体上是伯仲之间罢了,可李贺这招刀法却非同小可,出刀之际,几乎是全身的力道全都凝聚在了刀锋上,刀速看起来不快,其实是含而不露,一遇抵抗,刀劲便会全力迸发,赫茨赞光凭一臂之力,又怎可能挡得住这一刀的劈杀,没被震落马下,已算是侥幸至极了的。
    “好小子,再来!”
    李贺自习得了这招“霸绝天下”之后,在军中还从不曾遇过敌手,此际见赫茨赞竟然能接下自己的杀招,先是一愣,紧接着火气便窜了起来,大吼了一声,脚下一踢马腹,冲上前去,再次挥刀进袭,刀光一闪,如奔雷般地直劈向赫茨赞的腰腹之间。
    “啊呀!”
    赫茨赞人都尚未从惊悸中醒过神来,这一见李贺又杀了过来,哪还敢硬扛,惊呼一声,一拧马首,调头便向斜刺里逃了去。
    “杀!”
    “休走!”
    ……
    眼瞅着赫茨赞要逃,李贺自是不肯放过,纵马便要追将上去,紧跟在赫茨赞身边的三名吐蕃骑兵见状,自不敢怠慢,纷纷嘶吼着冲了上来,三把大刀呼啸着便交叉向李贺狠劈了过去。
    “滚开!”
    这一见赫茨赞已逃到了开去,李贺登时便急了,暴喝了一嗓子,手中的横刀一抖之间,幻化出十数道刀光,瞬间将三名敌骑斩杀于刀下,而胯下的战马丝毫不曾减速,飞驰着朝赫茨赞追袭而去。
    正所谓将是兵的胆,赫茨赞这么一逃,其所率领的百余亲卫自是再无甚战心,乱纷纷地跟着败退了下来,原本正跟唐军骑兵鏖战不休的吐蕃左翼骑军一见主将逃了,登时便全都乱了手脚,自也就跟着逃散了开去,至此,仅仅一刻钟多一些的时间而已,吐蕃三路骑军皆已先后落败,伤亡一千五百余众,而唐军不过仅仅付出了两百骑不到的损失,双方骑战之胜负结果可谓是一目了然!
    “跟我来,杀穿敌阵!”
    李贺追赶了一阵,见无法追上狼狈鼠窜而去的赫茨赞,不得不就此作了罢,缓缓勒住战马,喝令着一众手下紧急布阵,调整了下队形,而后朝着正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的宁古思都所部冲杀了过去。
    “撤,快撤!”
    宁古思都原本是打算冲上去捡些便宜的,可却万万没想到吐蕃左翼骑军居然败得如此之快,登时便傻了眼,正不知该咋办才好之际,这一见唐军气势汹汹地朝自己杀来了,哪还有甚迎战的胆子,也不管赫茨赞那头联络的号角吹得有多凄厉,一拧马首,调头便逃向了本军大营,那速度着实是快得惊人至极,远比其冲锋时的速度要快了无数倍,所谓的脚底抹油不外如是。
    “混帐,狗东西,该杀!”
    趁着李贺整军的当口,赫茨赞也在加紧调整着部署——吐蕃骑军虽连败了三阵,损失惨重,可残余兵力依旧是唐军的两倍还多,只要宁古思都所部能稍微阻挡一下唐军,吐蕃骑军依旧有着反败为胜的机会,为此,赫茨赞第一个命令便是下给了宁古思都,要其与唐军对冲上一番,可却万万没想到宁古思都居然逃得如此之干脆,登时便将赫茨赞气得险些吐出血来,不管不顾地破口大骂不已,可也没旁的法子,只能是集结着残部衔尾追在了唐军后头。
    “全军左转,目标城下!”
    李贺本就不屑去绞杀撒拉部族军,此际见宁古思都所部逃得飞快,也懒得去追,一拧马首,率部左转,向着正在急攻枹罕城的吐蕃步军冲了过去。
    “援兵到了,弟兄们,杀啊,莫要被吐蕃贼子逃了,杀,杀啊!”
    骑军会战的声势实在是太大了些,正在城头舍生忘死地厮杀着的两军虽不敢有太多的分心,可注意力自觉不自觉地还是会被吸引了过去,这一见大唐铁骑挟大胜之威冲杀了过来,城上的守军纷纷欢呼了起来,浑身浴血的张明武更是精神大振,猛出几刀,劈死了与其缠斗了良久的一名吐蕃百户长,高呼一声,率部开始了反冲击。
    “列阵,列阵!”
    平原之地,冲起来的骑军打无阵型的步军完全就是一场大屠杀,眼瞅着唐军铁骑杀将过来,正在城下指挥攻坚的一名吐蕃千户长登时便急了,扯着嗓子嘶吼了起来,试图列阵以迎敌,这等想法无疑是好的,奈何却无实现之可能——一众吐蕃步军此际攻城正急,压根儿就不可能整顿出一个像样的阵型来,再说了,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冲将起来的唐军铁骑就有如滚滚而来的巨浪一般,生生将乱成一团的吐蕃步军冲得个七零八落,人马践踏之下,死者不知凡几,至于那些个已冲上了城头的吐蕃步卒,则已是瓮中之鳖,除了高举双手投降之外,再无它路可走。
    完了,全完了!眼瞅着己方步军已是就此玩完,赫茨赞的心登时便凉了半截,再无一丝的战意可言,也顾不得去掩杀唐军骑兵的后路,扭转马头,率领着残兵便逃回了大营之中,而唐军骑兵也不去追赶,杀散了乱兵之后,便顺着洞开的城门径直进了枹罕城中,一场恶战到此算是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末将枹罕城守备张明武参见李将军。”
    血战过后,浑身血污的张明武与李耀东相互扶持着下了城门楼,立于瓮城的入口处,一见到李贺一骑当先而来,忙抢上了前去,吃力地弯腰行了个军礼。
    “张将军辛苦了,李某来迟一步,叫张将军受累了。”
    李贺的官衔要比张明武高出了六级,但却并未摆出上官的架子,这一见浑身浴血的张、李二人来迎,忙跳下了战马,很是客气地伸手一扶,温言藉慰道。
    “不敢,不敢,张某能侥幸得生,皆李将军千里来援之功也,不知殿下大军何时能到?”
    张明武守土有责,感激李贺倒是真的,可更关心的则是己方主力何时能到,毕竟就李贺所部这三千不到一点的骑兵对整个大局的影响力实在有限得很,万一要是吐蕃再度增兵来攻,枹罕城还是难逃城破之厄运。
    “殿下之安排非李某所能知,不知李耀东、李大掌柜可在?”
    李贺只是奉命前来援救河州,对于李显的整体计划也不知晓,面对着张明武渴望的眼神,李贺也只能是含糊地敷衍了一句,转而问起了李耀东的下落。
    “在下李耀东见过李将军。”
    李耀东武功虽高,可这一番苦战下来,身上也已是伤痕累累,可仗着内力悠长,尚能站得笔直,这一听李贺问起自己,自不敢怠慢,忙抢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个大礼。
    “李先生不必多礼,殿下有交待,某若是解得枹罕城之围,便由先生发信,而今吐蕃贼子已不足惧,烦请先生即刻联络殿下,莫要误了殿下大事方好。”
    李贺明面上是朝廷大将,实则早已是“鸣镝”中人,论及在“鸣镝”中的地位,却只是与李耀东平级而已,这一见李耀东大礼参见,自不敢摆甚将军的架子,忙后退了小半步,极为晦涩地比了个手势,很是客气地说了一句道。
    “李将军放心,在下这就去办。”
    李贺的“鸣镝”身份乃是绝密,李耀东本也不清楚,然则一见到李贺打出的那个暗号,立马便反应了过来,心中大喜,可脸上却甚是平淡,躬身行了个礼,退到了一旁,对着一名商队护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须臾,便见一只雄鹰从枹罕城中冲天飞起,在上空绕了一圈,展翅向东方飞了去……
    第三百八十二章都在挖坑
    黑石山,祁连山支脉一座无甚名气的小山,坐落于青海与河西走廊的交界处的河湟谷地,山的正中有一狭长之山谷,为河西走廊进入青海的隘口之一,乃是通商的要道,属丝绸南路中的一段,然则自打吐蕃与大唐交恶之后,此路便已是萧条了下来,往年间那等车水马龙的盛况早已不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要塞式的军寨阻断了整条通路,只能用于辎重转运,商旅绝迹,隘口不免显得荒芜了许多,不过么,自打五日前起,便有无数各处兵马陆续向此处汇聚而来,至今日已有三万余兵马赶到了隘口处,将此地变成了个巨大的军营,人吼马嘶间,驱散了往日里的萧瑟,直吵得满山兽走鸟惊飞,又怎个喧嚣了得,然则李显却丝毫不为所动,默默地蹲坐在巨幅沙盘前,静静地思忖着,宛若一尊雕塑似的。
    聚兵令是早就已经下了的,各州之兵马的行动倒也算是迅速,奈何各州路途远近不一,近的诸如兰州、天水等地的兵马都已到了三天了,可武威、张掖等处的兵马还在急行军的路上,真要想聚齐各路军马显然还有得等,这速度自然不能令李显满意,而更令李显头疼的则是各州兵马互不统属,士兵的军事素质也是参差不齐,要想拧成一股绳着实是件浩大的工程,偏生李显又实在没那个时间去整军治武,以这么支杂牌军一般的部队去抗衡二十余万吐蕃大军显然很成问题,奈何李显却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一仗他必须打,而且还不能输,最起码得保住原有的诸州地盘不失,这个难度之大,饶是李显武略过人,也一样是头大如斗,数日来都没睡上个囫囵觉,熬得双眼都红得有如兔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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