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天道一个甲子会清算一次,上个尊主欠下这笔近乎天文数字的巨债,一个甲子,拿什么去填?
    她正想事,外面突然有人敲门,是燕重欢。秦菜皱眉:“说话。”燕重欢也不想在这时候打扰秦菜,但他不得不说:“白判官长和白河先生……打起来了。”
    秦菜深吸一口气:“原因?”
    燕重欢轻声道:“白河怀疑白芨非礼月苋,白芨当场承认了。”
    秦菜将卡放回天书盒子里,起身出去。聚餐的地点离天庐湾不远,但是秦菜到达现场的时候白河已经跟白芨打得不可开交。秦菜一直站在旁边,白河和白芨二人动手,现场昏天暗地,月苋抱着白羽,哭得梨花带雨。
    “白芨住手。”秦菜声音很小,但白芨还是听清了,他不合作:“是他不肯住手。”
    秦菜把白羽抢过来示意燕重欢抱着,然后她把月苋推到前面:“师父,反正这个女人已经不干净了,不如我把她杀了,以免伤了师父颜面。”
    白河立刻就住了手,月苋已经冲过去把白羽抢了过来,白河赶过去抱住她,她用力挣扎避开了他。白羽小声哭,月苋一直流眼泪,白河便再顾不得向白芨寻仇,他一边低声安抚月苋,一边带她和白羽离开现场。
    白芨整理好衣服,立刻有人递了杯酒过去,是原秩序稽查部副部长任伍天:“判官长,来来来,喝杯酒。白河长老脾气也太暴躁了。”
    那边原人事部的副主任周涉海也赶紧道:“就是就是,一个女人而已嘛,判官长替他照顾一下,又有什么不得了的……”
    后面一个叫吴亚峰的培训基地讲师也赶紧凑上来:“是呀……再说了,那个女人判官长又不是没照顾过……”
    一群人围在白芨身边,百般恭维。白芨根本不理会,推开诸人走出去,经过秦菜身边的时候,秦菜突然叫住他,然后指指任、周、吴三人:“既然三位对白判官长如此忠心,燕重欢,把三位的夫人接到判官长的住处,由判官长‘照顾’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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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七章: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回到天庐湾,秦菜捡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砰地一声砸过去。白芨侧身闪开,没砸中。他还恬不知耻地坐在沙发上:“是他让我照实直言,我有什么错?”
    秦菜几度深呼吸:“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让月苋以后怎么见人?我师父如何下得了台?”
    白芨拿起桌上茶杯:“那关我什么事?是他让我说的。”
    秦菜几乎七窍生烟:“白芨!月苋无论如何也与你恩爱一场,你怎么忍心这样作贱她?”
    白芨仰躺在沙发上,又用叉子叉了块火龙果:“作贱别人的老婆,有什么忍不忍心的?你没看见那时候白河的表情,哈哈哈哈。燕重欢,水果再上一盘。”
    夜里三点半,秦菜正在睡觉,顺便填充“天书”。所谓的天书,其实就是在一个结界里布置出历史和过去。这实在是个很费时费力的活儿,关键还不能让别人帮着干。费时费力下来,她真的很有些吃不消。
    正在填充之时,突然被燕重欢叫醒:“尊主,白河与白芨……又动上手了。”
    秦菜不胜其烦:“打,让我师父用力地打!你派人守着,不打死就行。”
    燕重欢心领神会,只能带人前去蹲点。秦菜继续填补天书,及至上午十点半,燕重欢终于把白芨给弄了回来。白芨伤得不轻,但是据说白河也受伤了——白芨虽然人品低劣,但是非常冷静,不易冲动。白河虽然术法修为高于他,但白芨百般激怒,他急怒攻心,难免失了理性。两相交手,白河也没占多大便宜。
    然而次日,秩序中就有一部分人联名抗议,要求秦菜处置白芨。身为秩序判官长,奸-淫他j□j子,岂能不重处?而这时候,陈科正带着一拨人与之争得面红耳赤。秦菜用力地揉揉太阳穴,数日来忙着填补天书,她本就睡眠极差,疲累之下,难免心情坏透。
    而这时候下面吵成一团,秦菜实在是头痛欲裂,索性起身欲走。但是这一次,白河不肯善罢甘休。他站在门口,表情全不似以往的温和:“我和他的事,尊主不用过问。把他交出来。”
    秦菜静静地与他对视:“昨日一战,他也伤得不轻。看在他照顾了月苋这么多年的份上,师父与他的恩怨,也就这样了结吧。”
    白河睁大眼睛,缓缓靠近她,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你说什么?”
    秦菜目光沉静:“我说,此事不必再追究了。”
    白河似乎难以置信:“你要包庇他?”
    “就算是吧,以后此事任何人不许提及。”秦菜神情疲惫,她与白河擦肩而过,“不要让我解释了师父,我很累。”
    “尊主贵人事忙,白河就不多耽误了。”白河缓缓退后两步,语声沉缓。秦菜语带无奈:“我不是这个意思,师父……”
    白河缓缓朝她施礼:“区区白河,才疏德薄,担不起尊主这声师父。”
    周围一时没有任何人说话,秦菜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十年师徒情份,终究缘尽于此了。
    她步步远去。
    当日下午,秩序长老白河宣布退隐,从此携妻女远去,不知踪迹。
    而从此以后,秦菜做功夫,拜天地君亲师的时候,师位不再护佑。当天晚上,秦菜醉得一塌糊涂,沙鹰忙着培训基地的事,没有回来,白芨又伤重,她身边只有燕重欢陪着。
    燕重欢给她备了足量的烈酒,她倚着铁栏杆坐在阳台上对着满天星月。燕重欢坐在她身边,不时与她碰杯:“你若实在舍不得,不如把白芨交给他。反正得白河失白芨,与失白芨得白河,差不多。”
    秦菜再度与他碰杯:“差得远了去了。我要杀人,师叔立刻就会去,可师父绝对不会。况且我为尊主,白芨出力颇多,徜若完全不顾其生死,日后谁敢为我卖命?我师父是个刚正不阿的君子,可我真的是很讨厌君子啊。”
    燕重欢感同身受:“君子乃不化顽石,小人却是杀人利器。不管什么时候,小人都比君子好用。”
    秦菜拍拍他的肩:“所以我怎么就留你在身边了呢。”
    燕重欢一笑置之,也不在意:“既然道理都明白,又何必醉成这样呢。”
    秦菜仰面躺在阳台上:“区区白河,才疏德薄,担不起尊主这声师父。所有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为什么还是难过呢燕重欢?”她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惶惑,“我为什么还是会想起,十年之前他对我说过的投师如投胎呢?”
    燕重欢将她揽进怀里,就这样躺在阳台上,仰望满天星光:“心里拿出去了一件东西,难免会觉得有点空。填补一些进去就好了。”
    秦菜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填补进去就好了吗?”
    燕重欢点头:“嗯,填满就好了。明天我去找东西来填好不好?”
    秦菜将头埋在他怀里,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依旧从地平线升起,在二人身上洒落一层淡金。秦菜睁开眼睛,就看见身边的燕重欢,他穿了白色的衬衣,睡得正熟。秦菜枕在他的胳膊上,手还搁在他的胸口,秦菜睡眼迷离地推推他,燕重欢也有点喝多了,这时候仍有些头痛。
    燕重欢睡眠很浅,她一动就醒来了。他见秦菜眯着眼睛,也不多说,抱着她进到房间。秦菜懒懒地不想动,他扯过薄被替秦菜盖好,然后为秦菜按摩头部:“时间还早,再睡会吧。”
    秦菜闭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睡意:“你按摩的手艺不错。”
    燕重欢淡笑:“我不错的地方还有很多。”
    秦菜也不再说话,不一会儿就再度睡着了。
    等她睡熟,燕重欢便命燕小飞照看秦菜,自己赶往朱阳镇。十点多钟,秦菜醒过来,燕重欢准备了非常别样的早餐——一碗薄粥,两大块泡菜。而一向不太进食正餐的秦菜,居然将粥和泡菜都吃光了。
    燕小飞咬了一口那泡菜,其实菜泡得一点都不好,太咸,又有点软了。他看了一眼燕重欢,燕重欢什么也没表示。而秦菜出去的时候就惊呆了——外面的草坪上,有一头小水牛正在吃草。秦菜跑到那头小水牛面前,那牛还小,没上绳子,这时候活泼非常。
    秦菜站在旁边,竟然抚摸了它许久。燕重欢站在一边,拿了些白菜喂给小水牛,小牛吃得很欢。
    “我家里还好吗?”秦菜自然知道他去了朱阳镇——那碗粥和泡菜,都是朱阳镇的味道。朱阳镇离这里,来回四个小时,就为了一顿早餐,也真是为难他了。
    “都很好。只是尊主的父亲……病得厉害,我另外派了医生过去。”燕重欢一边说话一边留意秦菜的表情,秦菜却只是摇头:“不用派医生。”燕重欢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仍是笑意浅淡:“听天由命吧。”
    燕重欢觉得自己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白芨的伤养了半年,内伤难治。他伤好之后,秦菜果然没有再追究前事,他依旧任判官长。秩序里恭维他的人无数,但他本就是个眼高于顶的,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就是了。
    沙鹰是如今秩序的另一个红人,秦菜对白芨,顶多是纵容。但对沙鹰,外人都看得出来,那是真真的宠。沙鹰是个风流鬼,虽然现在不再如以前的种马了,但是讨女孩子欢心这项本事可一点没少。开始大家碍于秦菜,还不敢接近他。
    但秦菜也不在意,不但不在意,反倒派了两个对他有好感的女孩照料他在培训基地的饮食起居。沙鹰身边瞬间美女如云,但是尊主有指示——一日最多一个美人侍寝。
    沙鹰知道这事,但每日里花团锦簇,他却成了圣人,打情骂俏是可以,真枪实弹他似乎没兴趣。每日忙里偷闲,就回天庐湾,跟秦菜一亲芳泽。回到培训基地,依然是油嘴滑舌,没个正形。
    姑娘们倒也是真喜欢他,每日里不是这样汤就是那样药,把他补得足足胖了一圈。秦菜忙于填补天书,倒也略略放心。
    填补天书,是因为秦菜是先知,可以看见未来。但是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项非常巨大的工程——任何一个人想要填补这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都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
    秦菜想到了另一个人——吕凉薄。他精通周易之数,如果让他来填补天书,有没有可能,填出一部真正的天书?
    可惜以吕凉薄目前的修为,根本不可能维持这样一个庞大的结界。而且……天书作假一事,也绝不可以让他知道。
    白河的离开似乎并没有对新秩序产生什么影响,秦菜命吕凉薄负责培训基地的玄术培训。从那以后,秦菜就很少在人前出现。她把释印和无迪子都派去了培训基地上课,其余命令都是通过燕重欢与白芨代为传达。她在行天雅阁的总部建造一座新的不羁阁,像是吐丝的春蚕,日日呆在茧里。
    白芨和沙鹰毕竟有事在身,过来的时候也比较少,大多都是开会——平时过来秦菜也没功夫见他们。倒是燕重欢毕竟是尊主使者,日日陪在不羁阁里。秦菜忙着填补天书,经常神游物外,少言寡语。他也不以为意,小心侍奉。
    不羁阁的建造,即使原尊主也花费了无数时间精力。何况是修为本就不如他的秦菜?
    在原有的基础上,新不羁阁的建造,耗时十八年。而这十八年,为了填补天书,秩序欠下的功德债,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秦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尊主会化为玉雕。大量能量的注入与抽出,就好像骨头里的钙大量流失一样,魂魄变得千疮百孔,脆弱不堪。
    而玉是灵气所凝结,可以过度灵气。于是可以借玉将能量直接转至结界,避免灵力大量进出身体,损及自身魂魄。于是她自己也凝成了玉雕,一层一层,封闭十八年。而这十八年,还是因为她在阴面填补,是以相当于五千多年。
    所谓天书,终于大至国运走向,小至个人命运,都补充得非常齐全了。
    秦菜出关那一天,秩序第一次召开会议。所有高管都参加了。秦菜坐在尊主的高位上,燕重欢侍立一旁,十八年,于她而言似乎不过转瞬,但是第一次见到沙鹰的时候,却明显感觉他的变化。
    如果论年龄,沙鹰已是五十七岁了。只是他玄术虽然不比燕重欢等人,但毕竟也是有养身之法的,一时看不出真实年龄。秦菜视秩序诸人于无物,独向沙鹰伸出手。沙鹰当即上前,还拍拍她的脸:“败家菜,你吐完丝了?”
    声音很小,秦菜浅然一笑,握了他的手没说话。这般情景落进秩序正直派眼里,难免是不堪入目。私下里又是好一通贬损。秦菜全然不以为意,这次开会整个过程中,她一直握着沙鹰的手。
    燕重欢是水晶心肝,他当然是懂的——这次秦菜出关,秩序其他人其实是有许多话要说的。沙鹰这个人生性吊儿啷当,看见个漂亮姑娘,是怎么着也要搭讪几句的。白芨是干坏事儿,但是起码白芨不干这么没品的事。
    十八年,秩序诸人恐怕早就罗织了一大筐的罪名打算上告。而秦菜这样,诸人也是会看眼色的,谁敢说话?
    会议之上,秦菜唯一要交待的,就是从此以后,不需要先知,任何高管在经过尊主的同意之下,都可以阅读天书。灾、劫、福、祸,天书都有非常详细的记录,但是个人命理和国运是保密的事,需要事先提交申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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