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云芝深吸一口气:“我的父亲是席徵。”
    齐昭蹙眉:“可是娘去萧国之前就已经怀孕了,我和你都不是席徵的孩子,他这些年也挺苦的,成日勾心斗角,还要处处提防小人,他有多不容易才爬上帝位你知道吗?”
    席云芝看着齐昭看了好久,才缓缓的吐出几句话来:
    “我不知道他有多难,我只知道娘有多难,爹有多难,他为了帝位让一个怀了她骨肉的女人离乡背井,逼不得已嫁做人妇,可又在她开始要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又一次去打扰她,我不知道这种打扰对他来说是真心的,或者只是消遣,这样的男人就算他登上了天梯,他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好夫君,更别说他登基以后三宫六院,他有那么多孩子,你也是他众多孩子中的其中一个,而我爹席徵却只有我一个孩子。”
    从前席云芝一直觉得她娘过的很忧郁,从未见她真正的快乐过,原本以为她只是为了席家的事烦恼,没想到却是夹杂着这样一层关系。
    她对席徵肯定是有感情的,但是她却摆脱不了这个人纠缠,席徵也肯定一直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而他一直没说,默默压抑着感情,因为他不确定,娘亲对他是否有意。
    她娘被席老太打死的时候她也在场,席云芝眼看着她娘在众人面前认罪伏法,那时的她并不是因为被打怕了,而是……她知道自己真的有罪,所以在临终前才会在她耳旁说,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叫她不要去怪任何人。
    也许是冥冥之中商素娥错有错着,给她娘安上了那样一个不堪的罪名,如果不是她娘自己放弃抵抗,甘心受罚,就凭商素娥的手段是伤害不了她娘的。
    但是她娘没有反抗,没有澄清,只是就那样默默的认了罪。
    娘亲是在她怀里死去的,当她的身体渐渐冰冷,渐渐僵硬,那个本该和她一同承受这种痛苦的男人在哪里?那个能够派人将儿子接回齐国的男人,有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的女儿也接到身边保护起来?他有没有想过一个失去母亲庇佑的女孩子,在那样一个吃人的家庭中会遭受什么样的对待?
    他没有。
    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宏图大业,只有能够继承他的儿子们。
    被一个人这样的看轻,即便她是她的生生父亲,那又怎么样呢?他害的她娘痛苦了一辈子,害的他爹对人生失去了希望,害得她那么小就要为了活下去而放弃尊严。
    齐昭走了之后,席云芝怅然若失的坐在庭院里,步覃走了出来,在她身旁坐下,说道:
    “其实见一面也没什么,毕竟他是你生父,若是不见,对你们两人来说,都是遗憾。”
    席云芝坚定地摇头:“对我和他来说,都不会是遗憾,他能给我的东西我不想要,而我对他来说见不见都非必要。我只要知道让我和爹牵挂了多年的云然还活着,并且活的很好,就够了。我不想过多的参与到他们之间。”
    步覃将她搂入怀中,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
    在席云芝明确拒绝了入宫面圣的要求之后,齐昭还是经常到他们的小院中来探望,每每都带一些罕见果盘和吃食来,小安对这个舅舅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每次一来,只要听见车轱辘响,他就飞也似的跑出去,等齐昭一下马,他就跑过去抱大腿,逗得齐昭开心极了,恨不得把他带回王府里去天天跟他玩儿。
    知道了席云芝的心意,齐昭便没有再提起那件事,每次来都只是跟她话话家常,而对步覃,他的态度也稍稍有了好转,最起码,见了面愿意叫他一声姐夫了。
    步覃对齐昭也没什么恶意,他私下对席云芝说过,齐昭是他见过的皇子中最为光明磊落的一个,因为人的品行从谈话间便能听出一二来,从前的萧络,有胆识,有谋略,有手段,但却野心勃勃,攻击性强,齐昭则不一样,他是一心一意的为了皇帝着想,甚至不掺杂任何私欲,他对皇位并没有其他皇子那样的觊觎之心,只是很单纯的替皇帝做事。
    因为齐昭经常过来串门儿,所以让席云芝也多少了解了一些齐国的内政。
    原来当今齐国的权利,皇帝只掌握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在摄政长公主手中,也就是齐昭同父异母的长姐,当今齐国皇帝的大女儿。
    因为先帝在驾崩前对这个被留在都城的大孙女很是信任,缠绵病榻,长公主日夜照料先帝,并在他重病之际替他批阅奏章,这样大半年下来,先帝就干脆安心养病,让长公主代为处理国事了。
    新皇登基以后,原以为自己的大闺女会上赶着将摄政的权利交出来,没想到长公主利欲熏心,对权利的掌控欲、望一发不可收拾,竟然拒绝将摄政的权利交还给自己的父亲,这才有了如今齐国的政治奇观,老子和女儿争权柄,这可真是新鲜。
    “你说吧,她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明知道父皇想要将赵谦调去禹州做太守,可是她偏偏就先一步把赵谦调去了兖州管粮仓,赵谦有济世之谋,她让他去管粮仓,气死我了。”
    齐昭端着一杯水,对席云芝毫无芥蒂的抱怨着。
    席云芝笑了笑:“各为其主,你用不着生气,既然她调动你们的人,那你们为何不能去调动她的人呢?”
    齐昭看了一眼席云芝:“话是这么说,但如果真这么做了,未免叫人看轻了皇室,自相残杀,你一榔头我一棒,这叫什么事儿啊。”
    “你们表面就算维持的再和平,但依然改变不了斗争的事实,与其这样,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小安坐在齐昭腿上,席云芝坐在步覃身边,齐昭听了席云芝的话,叹了口气:
    “你以为父皇不想吗?可是大皇姐主持朝纲有段时日,不是说斩就能斩的。”齐昭一边摸着小安肉嘟嘟的小手,一边说道。
    一直没开口的步覃突然开口道:“既不能力敌,那就退避,转明为暗。”
    齐昭看着步覃好一会儿,想了好长时间后,才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将小安交到了席云芝手上,急匆匆的告辞了。
    “我突然想起来怎么做了,今天饭我就不吃了,下回,下回我请你们。”
    说完这些,齐昭便就头也不会的走了。
    他走之后,席云芝对步覃说道:
    “你觉得这场战斗哪一方会赢?”
    步覃沉吟片刻,这才客官的对席云芝分析道:“说实话,前几年我就间接跟那长公主交过手,她的确是个胸有谋略的人,阑冬就是受她的指使,才能在我军中混了那么长时间,为的就是给我致命一击,他们成功了。我吃了人生中最惨烈的一次败仗。”
    席云芝疑惑:“所以,夫君的意思是,齐昭他们和长公主的这场战争,齐昭他们会输?”
    步覃摇头:“不一定,齐昭也很聪明,并且与皇上有着很深厚的互相信任的父子情谊,单单这一点,就比长公主齐芮多了一分胜算。”
    “长公主身边不是还有阑冬吗?他们是夫妻,夫妻同心的话,那情谊也不一定会比齐昭他们差吧。”
    步覃听了席云芝的话,淡淡笑了笑,说了一句:“未必。”
    便站起身,将正努力往桌子上爬的小安抱进了怀里,走入了房。留下席云芝不解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难道阑冬和长公主之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而这个秘密,恰巧她家夫君也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107章 陈世美密会小金莲儿
    自从那日匆匆离去之后,齐昭便接连好几日都没有出现在席云芝这里,好像销声匿迹了般。
    她倒也不是说想念,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这日,她在院子里浇花,小安拉着步覃要出门逛逛,步覃被他缠的没有办法,只好随他一同出门,席云芝叮嘱小安要自己走路,不可以让爹爹抱之类的话之后,才放他们爷儿俩出门。
    她在院子里浇完了花,又将园子的地面全都清扫了一遍,将落叶盛在簸箕里,倒去了锅堂后头,准备用这些落叶烧些茶水出来,庭院外的门却突然响了起来。
    席云芝以为是步覃他们回来了,便赶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就赶忙过去开门,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五六十岁的管家,只见他对席云芝鞠了个躬,谦卑有礼的说道:
    “夫人你好,请问步覃步将军是住在这里吗?”
    老人花白头发,看起来精神矍铄,不像是普通市井小民,而且他话语中能说出步覃步将军几个字,就说明了他是自家夫君的旧识,但她却从未听自家夫君提过,在齐国也有旧相识。
    便笑面以对:“是的,不知老人家是……”
    老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接跳到了下一个问题:“哦,那请问步将军此刻在家里吗?”
    席云芝微笑着摇摇头:“她被孩子拉到街上玩耍去了,估计过会儿就会回来,老人家若是找他有事,不妨入内等候一番。”
    那老人立即客套的回话,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很是温和客套,却自有一股自有主张的意思,根本不像是在跟席云芝对话,而是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似的。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纸笺是粉红色,上头带着余香,两端对折,中间封着红蜡,显是不愿与旁人看见,这种少女情怀的东西,从一位花甲老人手中拿出着实有些奇怪。
    只听那老人将东西递给席云芝,继续温和有礼的说道:
    “既然步将军不在府内,那还劳烦夫人,将此纸笺交给步将军,就说将军初来齐国,故人欲求一见,将军自然知晓今日来的是哪位故友。
    席云芝将纸笺收下,送别了老人,便将纸笺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但由于封着蜡,她只看得到外表,却是看不出内里写的什么,便将之搁置在客厅的桌子上。
    小安和步覃一直玩儿到大中午才回来,小安坐在步覃肩膀上,手里拿着五彩风车和糖葫芦。
    席云芝见他们走入,便上前去接过小安,在他小鼻子上刮了刮,说道:
    “不是说了不让你爹抱你的吗?不听话。”
    小安有些委屈:“娘,爹是背我的,不是抱。”
    “……”
    席云芝被这小家伙说的哑口无言,正要在他小屁、股上再打一记,没想到步覃却开口主动揽下了罪责:
    “是我主动背他的,夫人要打打我好了。”
    “……”席云芝无奈的看着他,而小安却在她怀里一个劲的拍手:“对,爹要背我的,爹力气大。”
    “你这小子越来越不听话。”席云芝还是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两下,这才放他去里面玩儿,对步覃说道:
    “我还不是怕你暴、露了。”
    步覃在她脸颊上摸了摸,说道:“就算是个废人,但抱一抱儿子的气力总归还是有的吧,别想太多了,没事的。”
    说完变也想入内,席云芝转身去厨房准备做饭,突然想起早上的事情,便对步覃说道:
    “对了,今日你们出门之后,有一位老者上门求见,我说你不在,他就给了我一张纸笺,我放在桌子上了。”
    步覃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什么老者?有没有说他是谁?”
    席云芝走入厨房,大声回道:“没有,他只说是故人,还说什么是齐国的故友想见一见你,说你听到这些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
    步覃那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席云芝知道他定是看到了纸笺,知晓了找他的人是谁,她便尽到了传递的责任,不去管他了。
    因为只有三个人,所以她就在只做了两荤两素一汤,就喊他们爷俩上桌吃饭了。
    吃饭的时候,席云芝问道:“对了,你知道那个老者是谁了吗?”
    步覃夹了一筷子菜给席云芝,然后又夹了一筷子给小安,这才自己吃起来,听席云芝这么问,他愣了愣,便含含糊糊的点点头,往嘴里扒了一口饭。
    “怎么从未听说你在齐国还有故友?”
    席云芝见他奇怪,不禁问道。
    步覃看了一眼她之后,便就说道:“嗯,以前认识的。也不算故友,最起码我没当他是故友。”
    席云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人家一个老人家记得你,你倒还拿乔了。”
    步覃抬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怎么知道那就一定是个老人家?就不能是个年轻的姑娘吗?”
    席云芝挑了挑眉,说道:“姑娘?有多年轻,长得漂亮吗?”
    步覃见她问的直接,不禁失笑:“当然是很年轻,很漂亮的啦。你吃醋吗?”
    席云芝见他目光狡黠,知道他是在逗她,便就做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道:
    “我吃什么醋,家里多个妹妹,就多一份热闹,我还顶乐意呢。”
    步覃摇头,不再与她抬杠,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一顿饭。
    吃过饭之后,小安缠着步覃跟他一起去睡午觉,步覃缠不过他,便就只好跟他一同去了房间,席云芝洗好了碗之后,便就去到步覃的书房,果然在他书案上看到了那张粉色的纸笺,她从容自如的走过去,拿起纸笺看了一眼,便就淡定的放了下来。
    纸笺里写着:经年一别,物是人非,明日巳时仓亭一见,望君务必前来。
    从字迹来看,铁画银钩中却不乏柔和,写字的定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做事果敢决断的女人,早上前来拜访的老者,定是这个女人家的管家,从那管家的素质来看,这个女人绝对是出身自大户人家,所用的纸笺乃束河国造纸,一纸千金难求,更遑论纸笺上的香粉,也不是凡物,这样一个有才情,有容貌,有品味的女人约她的夫君明日巳时仓亭一见……
    这其中透露着的,可就不仅仅是古怪这么简单了。
    将纸笺随手放在书案上,席云芝并不像隐瞒步覃她看过纸笺的事情,反而是步覃,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将纸笺放在桌子上,那就说明了,他并不想特意跟她隐瞒这件事,所以,席云芝更加没什么好隐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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