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姬妾情动,你万莫误会我改投男风了。
    明知这样想太过小家子气,但就是忍不住用最坏的意图去揣测沈絮,那人说过太多让自己伤心的话,故哪怕是无心之言,也由不得自己去多想,去在意。
    沈絮见临清久不做声,小心翼翼道:“你怎了?还在生气么……”
    临清勾了勾嘴角,扯出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笑脸,轻声道:“没有。”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了。”
    沈絮先是一愣,后又舒了口气,料想自己的解释临清听进去了也接受了。心下坦然不少,动作也不那么僵硬了,拍着胸脯道:“呼,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他原以为小公子会生气生得久一点,或者因为他梦着别人却在他身上找安慰而同他置气,没想到这回这样好劝,才说了几句,小公子脸上神色就缓了下来。
    到底相处了一段时日,彼此都熟络了,也就没有开始那样斤斤计较了。
    沈絮由衷地感到宽慰,故而没有注意临清藏在笑容后的,眼眸里深深的哀伤。
    临清挎着篮子又走了,经过院子时,王子骞正吃完午饭回来,一看到临清,就扑腾腾跑过来,拉着他的衣袖道:“哥哥你同我们玩。”
    临清拍拍他的脸,“我今日有事,你们自己玩罢。”
    “哥哥,你好多天没同我们玩了。” 王子骞颇是委屈。
    临清心里难过得厉害,从一出屋子里,就再也装不来笑脸,郁郁道:“下次罢,下次同你们玩。”
    王子骞看他慢慢走远,歪着脑袋,不解地自言自语道:“哥哥怎么了?”
    一转头,看到白萧萧也吃完饭回来了,便立马朝他奔过去,把临清抛诸脑后,“萧萧我们来比赛丢石子!”
    临清回到家,把碗碟洗了,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便提着小花锄往地里去。
    那方小田地还是没什么动静,播下去的种子好像重新冬眠了一般,光秃秃的水田里只有几株新长的杂草。
    临清挽了裤脚,下到田地拔草松土,凉意仍盛的泥水冻得他微微哆嗦,临清每弯一下腰就同自己说一句,莫再奢求了,奢求只会平添伤心。
    弄了好一会儿,临清有些累了,就着田里的水略略洗了手,便坐到田边休息。他掏出随身带的旧帕子,沾着水把脚上的污泥洗掉,洗到一半时,忽然听到马蹄声近,那马上的人远远“咦”了一声,便堪堪停下,奇道:“小公子?”
    临清望去,惊讶道:“周大哥?”
    周勉一笑,从马上翻身下来,牵着马走过来,道:“你在做什么?”
    临清想起自己还光着脚,不由面上一红,胡乱将脚往鞋子里一套,站起身不好意思道:“我在种地。”
    周勉随他手指的方向看,笑道:“怎在路边种地?不知道的还当是小水塘,小心别人踩坏了。”
    “我从前没种过地,怕种坏了,所以先拿这里试一试。”临清道,“周大哥你怎会来这里?”
    “我替大人送公文给乡长。”周勉简略道,又看临清一身泥污,道:“怎穿白衣来耕地?”
    临清赧然道:“我……没有其他衣服……”
    “上回不是买了布回去做?”
    第一次见周勉,临清手里确实抱的给自己的布,因为白布便宜,所以买的白色。第二次则是给沈絮买的,湖绿的料子,周勉说的自是第二次看到的那匹绿布。
    一想到那呆子,临清的脸色不禁黯淡下来,轻声道:“给我家……公子做的。”
    周勉闻言,深深望了他一眼。
    “我赶着去送公文,送完了再同你说话罢。”周勉道。
    临清点点头,“周大哥送完公文,来我家喝杯茶再回去罢,柳大哥谋到师爷的活计,全赖周大哥出力。”
    周勉不愿得他这样感谢,只问了他家地址,便重上马往乡长那去了。
    临清看他走了,也赶忙收拾了往家去。打水洗干净手和腿,换了身干净衣服,刚把水烧好,周勉就来了。
    临清把他迎进屋,替他泡了茶。
    周勉四下打量,似对简陋的木屋不甚满意,倒也没说出口,只觉得临清为全主仆之宜,着实过得委屈。
    “你家公子呢?”
    “去学堂教书了。”临清从厨房端了些糕点出来,还是柳玉郎从县老爷那里得来的,送了一半给他和沈絮。
    周勉一见便知道糕点从哪里来的,越发觉得临清的境况着实让人唏嘘。周勉虽非大富大贵,但吃穿不愁,因着对临清的几分好感,不由对他拮据度日生了几丝同情。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让周大哥笑话了。”临清不好意思地笑笑。
    周勉捏了块糕点丢进嘴里,一派随意坦荡。
    “柳大哥在县衙里,可还合县老爷欢喜?”临清问。
    “岂止欢喜,简直欢喜得不得了。”周勉道,“柳公子学富五车,审案时每每旁征博引,为人又谦卑有礼,颇得县老爷欢欣。县老爷的女儿,也就是我那表妹,对他也喜欢得不得了,求着我舅舅出面做媒,成全一段良缘呢。”
    临清一听便慌了,“怎会这样?”
    周勉不解,不知他听了这等好事为何不喜反忧,“如何了?”
    不敢说柳玉郎和琴晚之事,只能含糊道:“柳大哥他,他有心上人了。”
    “哦,那可惜了,我回去便同表妹说清楚,莫叫柳公子为难。”
    “谢谢你,周大哥。”临清道,想到先前因为乡长家的王小姐,琴晚同柳玉郎闹得要分家,若知道柳玉郎又惹了县老爷千金的青睐,怕更要生气,便又补上一句,“拜托你了。”
    周勉又问他最近好不好,临清的低落都写在脸上,但还是点头说好。周勉以为他为生活所困,没有点破,只点了点头。
    “你同你家公子若有任何难处,都可找我商量。”周勉道。
    临清挽了下头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谢你,周大哥,让你,让你见笑了。”
    周勉摆手,“人都有落魄的时候,左右不要失了信心,总有再好起来的一天。”
    临清点点头,很感激他这样照顾自己。
    “你对你家公子这样情深义重,想必跟了他很久了。”
    临清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与沈絮的关系,一直没有同周勉说实话,本就心中有愧,更怕他问起其中细节,自己编不出谎话也不愿编谎话。
    “嗯……”他含糊地答道。
    周勉见他为难,以为其中有什么难言之隐,便不再问了,闲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临清挽留道:“吃过晚饭再走罢。”
    周勉道:“下次罢,我还得回县衙复命。”
    临清将周勉送出院门,看他驾马离去,心里那口郁气稍稍散了些。难过时,有人陪着说说话总是好的,况且周勉又这样关心自己,临清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很感激这个朋友的关怀。
    他站在院子发了好一阵的呆,看到沈絮远远回来了,心里微微一震,自己劝慰了一番,才换上微笑走几步迎上去,“放学了。”
    沈絮“嗯”了一声,与他并肩往屋里走。
    “方才看到个差大人骑马经过,村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事,不过来送公文的,就是介绍柳大哥去县衙做事的那位,还来家里喝了杯茶。”
    “哦,与你很熟?我还奇怪怎平白无故就介绍柳兄去做师爷了。”
    “上回买布时认识的,我被人偷了钱,周大人替我追回来的。”
    沈絮紧张道:“你被偷了钱?何时的事?怎没听你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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