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谷兰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跟令狐俨邂逅的机会,这些天她冷眼看了,常相逢一颗心都扑在了自己的嫁妆铺子上,每天早出晚归的,不说太婆婆跟婆婆,就连相公令狐俨都没放在心上,这样的妻子能得到相公的真心?王谷兰可不相信,当然,她也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对她来说,常相逢越忙越好。
    “我是看姨娘成天闷在安华院里不出来,这样时间久了对身体不好,才想着哄着姨娘出来走动走动,”王谷兰生怕被令狐俨误会了华姨娘,赧然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她发现令狐俨跟华姨娘并不亲厚,可是她不相信令狐俨跟华秋霜真的没有感情在,她也是庶出,自然明白庶出的辛苦,为了不被王氏忌惮,只怕两人都是有苦难言,在人前不敢表现的太过牵挂对方罢了,就像是自己的姨娘,从来不敢在人前表现出跟自己跟哥哥的亲近来。
    “呃,那谢谢表妹了,如果表妹闲来无事,就多陪陪姨娘好了,这么些年,她也难得有个人说说话,”令狐俨看着王谷兰微笑道。
    真的?王谷兰惊喜的抬起头,正遇到令狐俨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眸,不由红了脸,她忙垂下头道,“其实我是姓王的,不过这些天看嫂子忙着外头的事没功夫陪伴姑母跟姨娘,便想着我在府上白住饱食终日的,不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帮表哥分忧一二,”
    常相逢人还没走到汀兰小筑,就看到浣星湖边站着的两人,不得不说,真是男帅女美赏心悦目,可是她怎么觉得那么心塞呢?自己在外头又热又闷的累个臭死,还要被亲姐姐骂,这二位倒挺美的,看着湖上美景谈人生谈理想的,叫人不忍去打扰啊。
    “你回来了?今儿挺早的,”令狐俨远远就看到常相逢了,见她准备往另一条路上拐,心里讶异,连忙出声喊她。
    “啊,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我竟然没看到,哈哈,你们聊啊,我太累了,先回去了,”常相逢干笑道,“怎么?你们才刚才游湖去了?也是,这天儿热的跟下火似的,湖上还凉快一些,好羡慕啊,我就没有这闲功夫。”
    “嫂子误会了,我刚才跟姨娘从画舫上下来,正好遇到了表哥,”王谷兰好像很害怕常相误会的样子,急忙跟常相逢解释,“大家遇见了,才说几句话的,嫂子跟表哥都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歇吧,谷兰不打搅了,”说着冲二人一福,扶了丫鬟走了。
    常相逢等王谷兰走了,才回头道,“不好意思啊,我回来的不是时候,你也是的,我都躲了,你装着没看见我不就行了?”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往汀兰小筑而去,前几天还跟自己说喜欢她,还亲她,现在好了,跟别的女人都赏起景了,当她傻的?
    “王谷兰没说错,我就是回来的路上遇到她跟我姨娘了,”常相逢虽然脸上挂着笑跟自己开着玩笑,可是令狐俨还是感觉到她不高兴了,追上去跟她解释。
    “跟姨娘在一起?姨娘类?嗯?在哪儿?你指给我看看?”常相逢停下脚步,四处找华姨娘的身影。
    这下令狐俨没话说了,如果说华姨娘先走了,那么常相逢肯定要问,为什么华姨娘都走了,王谷兰不走,他们两人为什么还要在湖边说话?可是自己跟王谷兰说个话嘛,常相逢为什么这么生气?她可是口口声声说着自己若是找到心仪的姑娘,她就离开的,可现在这副样子,简直就是自己的钱被人抢了的表情嘛,令狐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是有了回报了,这倒叫他不知道该跟常相逢说什么了。
    见令狐俨不再解释了只是默默跟在自己身后,常相逢莫名一阵烦躁,加快脚步“冲”回了汀兰小筑,“飞雪,白鹿,快给我备水,热死了,你们倒舒服的很,吹着风聊着天儿多美啊!!”
    常相逢还是头一次发脾气呢,整个汀兰小筑一下子就安静了,连笑着迎出来的丫鬟们都呆了呆,幸而当丫鬟的素养还在,连忙安静的各自准备去了。
    “说的没错,哪有主子又累又热,丫头们喝茶聊天的?再有下次,罚你们月钱!”令狐俨也在后头“狐假虎威”道,“笑书碧鸳给我也备水!”
    “我的丫鬟你使唤个什么劲儿?”常相逢白了令狐俨一眼,不再理他,直接进了内室。
    等常相逢梳洗罢换了身干净衣裙出来,令狐俨已经等在外头了,看到常相逢出来,忙迎过去道,“走吧,该去祖母那儿了。”
    “我知道,这不就去的么?”常相逢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只当没看到令狐俨的笑脸,径直出了汀兰小筑。
    “你生什么气啊?谁惹你了?”令狐俨也不生气,紧走几步拿胳膊捅捅常相逢,“瞧你把飞雪她们吓的,当时晚上吃不下饭。”
    “丫鬟们的胃口也在你的管辖范围内?真真是七里河的保长—管的宽啊!”常相逢给了令狐俨一记白眼,“我不过是从外头回来太累了,没力气笑罢了,哪里生气了?”
    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常相逢觉得自己没有可生气的地方,可是心情确实不好,想了半天道,“可能是今天在荷花巷跟姐姐吵了一架吧,我叫她跟姐夫搬出去呢,姐夫跟姐姐都很伤心,我姐还把我给的银子扔出来了。”
    跟常相逢吵架,撵她走已经够伤心生气了,可是回来还看到那一幕,常相逢猛然驻足,难道是因为自己看到了令狐俨跟别的女人聊聊我我的,才会心情不好?想想自己也有生气的理由,毕竟那天他可是跟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就算自己没动心也不应下,可是他目标转移的也太快了,男人真心没几个靠得住的。
    “你姐跟姐夫答应了没?”令狐俨听常相逢这么说,问道,“你姐夫怎么说?”
    “呃,我们把几辈儿的恩怨都翻出来了,还能不反目吗?我姐夫自然说要走了,只怕这两天就收拾了东西回半个店儿了,下来咱们等着就好了,”常相逢叹了口气道,“我那个姐姐是个实心眼儿,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呢,满心的罪恶感啊!”
    “熬过一阵儿就好啦,你要是觉得对不住他们,等到这件事儿结束之后,咱们将以后在城东开的水席楼送给她们夫妻好了,”常巧姑是常相逢在洛阳唯一的亲人了,对亲人恶语相向,常相逢心里难过是在所难免的,令狐俨怜惜的看了一眼常相逢,看着常巧姑夫妻日子过的好,她才会心里舒服吧。
    常相逢摇摇头道,“我姐夫跟我姐是不会要的,算了,等她们走了,我请人将荷花巷的饭馆再一下,收拾的漂漂亮亮的等他们回来,”窦恒跟常相逢都不是向人伸手的性子,白得的东西他们是不会安心接受的,何况一间水席楼几十号子人,窦恒也未必镇的住,还是叫他们自力更生好了。
    ☆、一百四十四动情
    因为令狐家人口少,每天大家都要聚到百氏的福寿堂里一起吃晚饭,令狐俨跟常相逢一到,百氏就敏锐的感觉到了两人这间的气氛不如以往和谐,不过她也没有去问,待吃完了晚饭看着两人出去了,才冲安嬷嬷道,“出去打听打听。”
    没这多久安嬷嬷就回来了,今天浣星湖边的邂逅很多人都看到了,何况安嬷嬷在打听之前又亲眼看到王谷兰又等在路上,跟常相逢在一起说着什么。安嬷嬷人还没过去呢,王谷兰就走了,安嬷嬷看着跟常相逢一同离去的令狐俨,叫了个婆子大概问清楚之后,便进来回百氏。
    “有人坐不住喽,哼,我都不相信了,我的孙子还比不过明家的不成?”百氏听了安嬷嬷的回话心里挺高兴,她就不相信了,这青年男女以夫妻的身份住在一间屋里,时间久了会处不出情谊来?这不,一个王谷兰就叫常相逢乱了阵脚。
    安嬷嬷不明白百氏在高兴什么,皱着眉头道,“我看那个王谷兰是繃不住了,这要是插进来-”
    “执信要是就这么轻易的着了道儿,就不是我孙子了,”令狐程宣什么都好,就是女色上滥了一些,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在外头,百氏怕孙子再走上儿子的老路,从小就在令狐俨跟前耳提面命,而令狐俨这点也做的很好,这么些年身边干干净净的,就是在外头,也不跟那些风尘女子多兜搭,百氏才不相信就一个姿色并不过人的王谷兰就能叫孙子迷了心志。
    见安嬷嬷瞪着眼望着她,百氏笑道,“这事儿咱们这些做老人的不要管,你看着点王谷兰不要叫她使那些腌臜手段便成了,若是执信看不上她,等过年的时候钿儿回来时将她带走就行了。”
    常相逢原来已经好起来的心情被王谷兰这么一过来解释,再次落入了谷底,而一旁偷偷观察常相逢神色的令狐俨,对自己的猜测更有了几分把握。
    “你看,谷兰就怕被你误会了,专门跑来跟你解释,这大热天儿的,”令狐俨回到汀兰小筑,叫飞雪往屋里又放了几个冰盆。
    “你这几天怎么不往逃墨斋去了?不用办公?”这人烦死了,她成天在外头奔波也没有听他说什么大热天儿的,王谷兰闲着无聊出来转转,都怕热着了,常相逢心里不爽,拧眉下逐客令。
    自从娶了常相逢后,但凡她在家里,令狐俨只要没事都是呆在内院,现在葛巾跟姚黄过去了,他就直接叫人将平常要处理的账目每天送到汀兰小筑里来,除了要见人,一般都不往逃墨斋里去。
    “热死了谁耐烦弄那些?”令狐俨进内室换了身纱质的中衣出来,随便的坐在常相逢跟前,“你也去把衣裳脱了吧,看着人就急躁!”
    “嘁,衣裳在我身上穿着呢,我不热你急什么?想看人穿的少,出去转转去啊?”常相逢冷哼一声,随手从桌上拿了只桃子恶狠狠的一口咬下去!
    常相逢那一口咬的令狐俨心惊胆战,觉得她是把桃子当自己的肉来咬了,也不敢再逗她了,凑到常相逢跟前柔声道,“我知道你生什么气呢,不就是看我跟王谷兰多说了几句话么?一个黄毛丫头么,也值当你这样?”
    “我怎么样了?我挺好啊,你跟哪个表妹走的近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懒得管呢,”常相逢觉得今天的光子涩的很,重重的放在桌上,“这哪儿弄来的桃儿?一点儿都不好吃!”
    “这可是孟津庄子上专门送来的,我尝尝,”令狐俨将常相逢不吃的桃子拿起来咬了一口,“很甜啊,”说着又将桃子送到常相逢嘴边,“你再尝一尝,真的很甜。”
    “谁要吃你的下巴水儿?恶心死了,”常相逢鄙夷的瞪了那半拉桃子一眼,“我累了,要睡了。”
    “嗯,我也累了,咱们一起,”令狐俨将桃子一丢,连忙跟进里屋,看常相逢躺下了他也不往自己的竹榻上去,直接在常相逢身边坐下,拿了扇子轻轻帮她扇着,“你这人向来嘴硬的很,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呢?我不就跟王谷兰多说了几句话么,她打什么主意我能不知道?这样的女人这些年我见过的车拉斗量了,还能被她给迷惑了?你也太小看你家相公了。”
    常相逢不耐烦的将身子转到一边,“你不用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我只是天太热了心情不好,你跟谁说话,与我何干?不过你有陪王谷兰说话的空,还不如跟你姨娘说说话呢!”
    听常相逢提起华姨娘,令狐俨轻叹一声,“我们都不知道跟对方怎么说啊,这二十年,我们说过的话,只怕没有二十句-”
    “为什么?你看不起她?”难得听令狐俨提起自己的生母,常相逢也顾不得生气了,转过身仰头看着令狐俨。
    “她是我亲娘,有什么看不起的?当年若不是她想尽办法逃过长房人的追索,硬闯到我爹的灵堂上,哪有我令狐俨的今日?”叫令狐俨为难的只是他跟华姨娘之间的陌生,他不知道怎么对面对一个明明是自己最亲近却又那么陌生的母亲,“我只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她好像也不愿意理我-”
    只要不是看不起亲娘才不肯理会的,这就已经很叫常相逢佩服令狐俨了,她冲令狐俨一挑拇指道,“你是个男人,我最恨那种以出身为耻,成天怨天尤人的人了,有个好爹娘固然起点比别人,成功也会愿意一些,可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在泥淖中也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嗯,我喜欢你这样的!”
    “你喜欢我?”令狐俨挑眉看着常相逢,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重重了一遍她的话。
    这人真会歪楼,他们现在在讨论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好不好?常相逢嗔了令狐俨一眼,“我说你很喜欢有你这种想法的人!”
    “我知道,不过有我这种的想法的人并不多啊,估计这辈子你也顶多能遇到一个我,”令狐俨得意的一笑,目光从常相逢白皙的脸颊顺延到她侧躺时微张的领口,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她脖颈下的一抹玉白跟裹胸上细碎的黄花,当然,他是不会提醒常相逢姿势不对的。
    跟这种自大狂说话绝对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常相逢又将话题扯了回来,“那你为什么不多去见见你姨娘?难道是怕你母亲不高兴?”
    “唔,也不会是,毕竟母亲养了我这么些年,我是觉得姨娘好像并不太想见我,每次去了就是撵我走,也没有什么话跟我说,”令狐俨的手指下意识的在常相逢发间缠绕,口气中是难掩的落寞,他第一次看到亲生母亲的时候是十四岁那年,原以为会看到一个苍白的女人抱着自己痛哭,诉说十几年来母子分离的痛苦,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脸美若天仙却冷落的脸,令狐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也同样的冷漠以对。
    “我看姨娘不是个外向的性子,只怕也不知道怎么跟你相处,”常相逢回想自己两次见华姨娘的情景,好像她不知道怎么跟人沟通,这聊天儿也得一搭一挡才能把话说下去,“还好你们现在离的的字,想见面也容易,时间长了,或许就会亲近一些了。”
    “不过我看那个王谷兰倒挺有本事的啊,还能请得动姨娘出来游湖,我就没有那本事,”连令狐俨这个亲儿子都跟华姨娘说不上几句话,可是人家王谷兰愣是走到了华姨娘的身边,常相逢心里莫名的不忿儿起来。
    “那不挺好么?不论她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陪姨娘说说话,也算是没白吃咱们家的饭,至于其他,那是想都别想!”令狐俨装的手指在常相逢发间缠着缠着就挨在了她的脖颈上,指间的滑腻温凉叫他爱不释手。
    “嗯说的是,你这种大奸商的便宜哪里是好占的,”常相逢累了一天,慢慢合上了眼睛。睡着了。
    一觉黑甜,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常相逢睁开眼睛有些迷怔,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也没有叫自己起床啊?以往他们分居,都是令狐俨早早起来将榻给收拾好了,然后叫她起床的,今天是怎么回事?令狐俨也睡过头了?想到这里常相逢连忙起身,准备掀开帐子去叫令狐俨,却猛得被床的人吓了一跳,“哎,你怎么睡这儿了?”
    怨不得她睡个觉老觉得身边有一堵墙呢。
    想来是令狐俨睡的太熟了,并没有听见她的话,常相逢借着天光打量令狐俨,这小子长得还真心不赖,五官跟华姨娘有许多相似之处,只是更男性化了一些。
    常相逢知道自己头脑简单也不喜欢甚至讨厌动脑子,她做事一向喜欢直接明了的办法,也喜欢跟自己一样没有特别多心思的人相处,而这个令狐俨,总是摆出一副我把你看透了却时不时误会她的令狐俨,最初她是讨厌的,讨厌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相处了半年之后,她发现自己也是想当然了,这个男人跟她认为的完全不一样,当然,自恋是一样的,常相逢的目光落在令狐俨俊的令人发指的容颜上,不得不承认,这人确实有自恋的资本。
    “看什么呢?”被人这么盯着哪里还能睡得着?令狐俨睁开眼就看到枕着胳膊盯着自己发呆的常相逢,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是不是又生气了?”
    “嗯?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常相逢讶异的抬眉,昨天的事儿不是说清楚了?他对王谷兰无心,她自然也不会再去揪着不放,“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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