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李顺儿正打量这园子呢, 暗叹北国这位摄政王真好心计,这是五年前在燕州府的时候就起了心思啊,不然怎么在京郊盖了这么一座一模一样的, 他又不是南楚人, 明摆着就是等着这一天呢,想着若六爷在这边住下了,就得把这里里外外的人换了, 不然哪知道哪个就是北国的细作,正要吩咐下去,不防六爷竟风风火火的从里面出来了,倒叫李顺儿一呆, 他还想着六爷跟玉娘子这生离死别的一晃就是五年,好容易见着了人,还不知怎么稀罕呢, 估摸着一连几日都见不着六爷的影儿了, 哪想这么快, 简直刚进去就出来了, 莫非那摄政王诓六爷呢, 里面没人,不能啊,如今两国的和亲婚书都订下了,这件事可就成了国事, 那摄政王敢用此事诓骗, 是想两国东兵打仗不成。
    正惊疑间,便听六爷冷声道:“把这的人都给我换了, 先头的人一个不许留, 把侍卫都叫过来守着, 不许外人踏进一步。” 撂下话出门打马去了。
    李顺儿愣了好一会儿,忙照着六爷的话吩咐下去,自己追着六爷的马过了,本来还怕六爷是去馆驿去寻摄政王的晦气,不想却是去了周府。
    李顺儿到底松了口气,想那摄政王可是北国使节,六爷寻他的晦气可不妥当,真要闹到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万岁爷也不好偏袒六爷。去周府好,周府有叶氏夫人,怎么着都能劝和劝和。
    叶氏虽在内宅却听丈夫提过两国和亲之事,毕竟关乎侯府嫡脉,又是亲戚,当日初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叶氏还以为丈夫跟自己玩笑呢,这和亲虽说不一定就是皇室之间,若是两国中的世家贵族也是有先例的,只不过北国那边指名道姓的要跟侯府嫡脉结亲,岂非荒唐,如今谁人不知侯府嫡脉只一个梁惊鸿,他又娶了个灵牌进府,身边更是侍妾丫头皆无,自然也就没有子嗣,无有子嗣怎么和亲,更何况还是那摄政王亲生的闺女,这不等于望门寡吗,看了丈夫说,那摄政王说无妨,执意要定,加之惊鸿这边也愿意,两下相合便定下了。
    而且为何惊鸿也这般亟不可待的应下了,莫非是为了皎娘,除了这个理由,叶氏实在想不出旁的来。这件事她琢磨几日了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正疑着呢,周妈妈匆忙进来道:“小侯爷来了。”
    叶氏一愣之下正要问,梁惊鸿已然走了进来,叶氏只得让他坐下道:“怎这时候来了?”
    梁惊鸿却道:“表姐你瞒的我好苦。”
    被他当面说破,叶氏不免有些尴尬,却知既他说了出来,此事便的说明白才好,想到此便把当年的事细细说与他听,末了道:“当日虽韩妈妈跟同贵儿都说有人先一步带走了皎娘,过后令衙差仵作仔细搜检,也的确不见尸首,便由不得不信了,只不过即便知道有人带走了皎娘,却并不知是何人所为,加之皎娘当时的身子,纵然被人带走只怕也……”说着顿了顿才又道:“你又用情极深,你姐夫便与我商议不若暂且隐下此事,且暗中查访,若有了皎娘的下落再与你说清楚,却不想这一晃五年都毫无半点消息,便也不好与你说了。”
    叶氏说完暗暗度量他的神色,见不似要迁怒自家老爷,方暗松了口气,轻声问他:“你可是找到皎娘了。”
    梁惊鸿点了点头:“找到了。”
    叶氏陡然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连着念了数声阿弥陀佛,方道:“当真是佛祖保佑,果然她是个有福之人,那皎娘呢,她如今在哪儿?”
    梁惊鸿:“萧璟瑀的别院之中。”
    萧璟瑀?叶氏愕然,却前后一想便明白过来,是了,当年那种境况,若非北国的细作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皎娘,且一藏就是五年,做出如此周密长远之事,又岂会是寻常人,再想到最近两国和亲的婚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萧璟瑀设下的局,以皎娘为筹,为刚经战乱的北国,赌一个休养生息的平和之期,只不过他这一局舍的虽妙,成功的几率却不高,毕竟以当年皎娘那样的身子,能不能活五年谁都拿不准,万一人要是没了,这萧璟瑀费了这么大力气,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所以说这位摄政王不止心机深胆子也大,果然运气也不差,竟让他赌成了。
    不过既然人在那别院之中,以惊鸿的性子,这会儿应该在那别院才对,却怎么跑到自己这儿来了,且神色恍惚不定,似有什么为难之事。
    叶氏真想不出来,这世上除了皎娘还有什么能让这小子为难的事儿,莫非他竟未去别院,怎么可能,想到此不禁问道:“你可去了那别院?”
    梁惊鸿点点头:“去了。”
    叶氏更迷惑了:“见着皎娘了不曾?”
    梁惊鸿仍是点头:“见着了。”
    叶氏倒没辙了:“那你不留在那儿跟你那心肝儿宝贝的皎娘诉诉这些年的相思之苦,却跑到我这儿来做甚?”
    诉诉相思之苦?梁惊鸿颇为郁闷,他也想啊,可是那屋里不止皎娘还有个小孩子,梁惊鸿想到皎娘拍着炕上的小孩儿,轻声唱着催眠曲的温柔,便有些不知所措。
    从别院出来这一路梁惊鸿大约猜到那孩子是谁了,李顺儿从姑苏递过来的八百里加急里便已交代了个明白,南楼月在姑苏城落脚五年娶妻,当日自己便猜出那妻子定是皎娘,还说是为了藏匿身份扮成夫妻,可孩子,怎么会有孩子,那个孩子是从哪儿来的。
    见叶氏好奇的看着自己,梁惊鸿颇郁闷的道:“不止皎娘,她跟前儿还有个孩子。”
    孩子?叶氏愕然忙道:“怎么可能?”皎娘那个弱巴巴的身子,能活过这么多年都是奇迹,又哪里来的孩子,不对,叶氏忽的心中一跳,这事儿可糟了,若那孩子不是皎娘所生,而是领养来的倒还好说,横竖以惊鸿的对皎娘的痴心断不会容不下一个小孩子,可那孩子万一要是皎娘所出,这有孩子有的有男人,惊鸿这个霸道的性子,非闹出人命来不可。
    想到此忙道:“这件事未弄清楚之前,你可莫要胡来。”
    梁惊鸿岂会不知自己表姐的意思,是怕自己一时嫉火攻心,把那孩子弄死了,怎么可能,自己便是再如何也断不会跟个小孩子过不去,若不然,自己早就冲进去把那炕上的孩子一刀捅死了了事,哪里还能落荒而逃。
    梁惊鸿如今想想自己竟然扭身跑了,就觉丢人,想他堂堂京城的小侯爷,何时这么怂过,可偏偏他就怂了,当时看见皎娘那样哄着那孩子睡觉,他竟然怕,怕这一切是真的,怕那孩子真是她跟那南楼月生的。
    想到此不禁道:“若我要真胡来了,哪里还能上表姐这儿来。”
    倒是这么个理儿,叶氏听了这话,心里略定,想了想道:“不是让李顺儿去姑苏了吗,他必知道其中缘由。”
    被叶氏一提醒,梁惊鸿方才想起来,急唤了李顺儿进来问他那八百里加急的书信里,可有什么遗漏?
    李顺儿一听六爷这冰碴子一般的语气,腿儿就软了,噗通跪在地上:“是,是有一样笑奴才觉着不大要紧,便未写在信上。”
    梁惊鸿咬着牙:“什么不大要紧?”
    李顺儿脸都白了:“就,就是,那南楼月夫妻育有一子名唤寿儿,当,当年在,在燕州府的时候,那产婆子是奴,奴才去请的,故此知道,大,大娘子那身子不能……”说着顿了顿到底不敢说下去:“奴,奴才,便猜着那孩子许是为了打掩护抱养来的也未可知,故此未跟六爷提及。”李顺儿心里也觉着冤枉呢,六爷又不是今儿才知道有那孩子的,当日动用侯府消息网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怎么今儿瞧见真人就忘了不成。
    梁惊鸿脸色倒是缓了缓,是了,皎娘那样的身子,如何能生养,更何况既然萧璟瑀算计好以皎娘为筹,又怎敢让她嫁人,更何况还是那南楼月。
    的确,他先头就知道有这个孩子,可知道是知道,亲眼瞧见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他想起刚才皎娘脸上那样温柔的神情,竟真如慈母一般,让他从心里生出一股惧意,他梁惊鸿竟有一日会惧怕,还是惧怕那样一个柔弱女子,这说出去只怕都没人信,却是事实。
    叶氏忖度他复杂的神色,倒是悟出些意思来,挥手把李顺儿遣了下去道:“如今虽过去了五年,我却仍记得当日在燕州的时候,你那样的神情,当时我真想告诉你皎娘未死,却终是不敢,到底我也拿不准皎娘的生死,说与你了岂不是雪上加霜,那时我唯一能做的便是去寺里烧香,望佛祖慈悲,保佑她好生活着,此生便再无所求。”
    梁惊鸿陡然一震,是了,这五年来自己天天想日日念,无数次想过,只要她回来,只要她好好的回到自己身边来,自己便再无所求,如今她回来了,自己还纠结什么,她既喜欢那孩子,自己便当了儿子养又能如何,难道他堂堂侯府连个孩子都容不下吗。
    第196章 故人来访
    皎娘却犹自惴惴, 想着梁惊鸿这般来了又去是要做什么,以梁惊鸿的霸道性子,岂会安生, 只不明白他为何来了话都未说一句便又走了, 莫不是又想使什么龌龊手段。
    想到此又不觉摇头,这也不是燕州府那时候了,他正在兴头上丢不开, 如今可都过去五年了,纵有多大的兴头也该过去了吧,尤其他这样的男人。
    皎娘微微叹了口气,她此生所求不过安稳度日罢了, 可即便这小小的想头也是奢望,从燕州到姑苏又到京城,她终是又落在梁惊鸿手里了, 佛曰聚散皆是命数, 难道此生与梁惊鸿裹在一起就是自己的命吗。
    皎娘惴惴的一宿未眠, 次日一早梁惊鸿未来倒是来了一位访客, 婆子进来通传说侍郎府周夫人来访, 皎娘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婆子说的这位侍郎府的周夫人是何许人。
    其实就连这些使唤婆子,也都是昨儿梁惊鸿走后李顺儿遣过来的,昨儿梁惊鸿走了不久, 李顺儿便来了, 进来便给她磕头,接着把屋里屋外的使唤婆子都换了, 这几个一瞧就知是有体面的婆子, 一行一动都极有规矩, 让皎娘不觉想起了韩妈妈。
    想起韩妈妈,便想起韩妈妈对自己的好来,心中不由愧疚,想那韩妈妈也是倒霉,本来那样的年纪,又早已有了体面,却因自己,老了老了却命丧火场,连个囫囵的尸首都未落下,而那一场大火,整个别院都烧成了灰,想到此不免恻然,哪有心思见客,更何况,这位侍郎夫人自己根本不认得,来寻自己做甚?
    想着便要推拒,那婆子大约知道她的想法,开口道:“大娘子刚到京,想来不知,咱们这位礼部的侍郎大人正是从燕州府升上来的。”
    燕州府,姓周,皎娘一怔便想起来了,不禁道:“这位夫人娘家可是姓叶?”
    那婆子点头:“正是姓叶,跟咱们侯府沾亲,论起辈分来,小侯爷要称呼一声表姐的。”大约是怕皎娘不见,婆子又说了几句。
    皎娘倒不是不想见叶氏,虽说当年因梁惊鸿,自己跟叶氏之前有了嫌隙,到底她也有难处,更何况,她虽助了梁惊鸿,却也帮了冬郎,想来若自己想扫听冬郎的消息,也得询她,只不过,皎娘略往窗外看了一眼,有两个十来岁的小厮,正陪着寿儿在院子里荡秋千呢。
    秋千是昨儿下午李顺儿让人进来安的,那两个小厮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叫庆儿,一个叫丰儿,虽十来岁的年纪,却极是机灵懂事,不到半天就跟寿儿混熟了,又有秋千这样的玩意,寿儿也不吵着找阿宝了,到底是孩子心性,性子来的快去的也快。
    皎娘本来还犹豫是不是让寿儿避避,却又一想,如今她们娘俩都住在这儿了,哪里还能避的过,早晚都要见的,便道:“既如此,就请周夫人进来待茶吧。”
    婆子似是松了口气,忙着去了,不大会儿功夫,便引着叶氏进了院儿。
    一进院,叶氏便听见一阵孩子的笑声,那笑声颇为稚嫩,叶氏不免住脚看了过去,见墙边儿上搭了一架秋千,秋千两边的绳索上都缠了棉布,下面的板子换成软凳,有个三四岁大,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的小公子,正站在那软凳上,两只小手扶着秋千索,旁边两个小子帮着他推秋千,侧面立了两个身材壮硕的婆子,一瞧就是有身手的,目光紧紧盯着秋千上的小人儿,防着小公子荡的兴致上来,摔出去。
    大约是见来了生人,秋千上的小公子停了秋千,一跃跳了下来,旁边的两个小子唬了一跳,忙要伸手扶他,却被他挥手打开,然后蹬蹬的跑到了叶氏跟前儿仰着头打量叶氏半晌问:“你是谁啊,是来找我娘亲说话的吗?”声音还带着些小奶音,却清脆有力,毫不怯场。
    叶氏倒是愣住了,定定瞧着眼前这个孩子,这眉,这眼,这小脸,活脱脱就是惊鸿小时候的模样啊,先头惊鸿说有个孩子,叶氏也觉着必是抱养的,毕竟皎娘的身子她是最清楚的,能保住命都是佛祖保佑,又怎可能生孩子,想是为了避人耳目,加之她一个人总归寂寞,便抱养了一个搁在身边,权当个伴儿。
    可抱养的能长的跟惊鸿小时候一个模样吗,叶氏可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巧合,这么个像极了小家伙,惊鸿昨儿竟没瞧出来不成。
    又一想,惊鸿昨儿匆匆跑去自己哪儿的情景,简直跟落荒而逃差不多,估摸是被皎娘跟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吓住了,自然也没底细瞧这孩子。
    就这孩子的眉眼,根本不用猜都知道必是梁家人。
    寿儿见这位夫人不理会自己却只顾盯着自己看,不禁嘟了嘟嘴待要再问,却听他娘的声音传来:“寿儿不可无礼。”
    寿儿急忙回头,果见娘亲从屋里走了出来,遂唇角一弯露出个大大的笑,也不再理会叶氏,蹬蹬的跑了过去,本想扑进娘亲怀里撒娇却想起娘亲的身子不好,到了跟前站住牵了皎娘的手指着那边的秋千道:“娘,娘,你刚才瞧见我荡秋千了吗,寿儿荡的好不好?”
    皎娘拿了手中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点点头笑道:“娘瞧见了,寿儿真厉害。”
    小家伙满意了,笑的眉眼弯弯,这一笑脸颊上有个梨涡若隐若现,当真好看的紧,叶氏不禁暗道,这一笑倒像足了皎娘,要说这孩子不是皎娘跟惊鸿生的,她还真不信。
    皎娘道:“寿儿,这是周夫人。”
    寿儿听了,站直了身子,弯腰鞠了躬:“周夫人好。”
    周夫人笑道:“好,好,寿儿真乖,今日来的匆忙,也不知给小公子喜欢什么,倒是子瑜铺子里卖些玩意,我瞧着还算有趣,便拿了些过来,小公子平日里解闷玩吧。”说着看了眼身后周妈妈。
    周妈妈已把手里的匣子打开,匣子里铺了一层厚厚的红绸,绸面上放着,有九连环,鲁班锁,陶响球,还有两个胖墩墩的福娃娃,虽都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却做得极精细,用料大都是玉的,玉色温润一瞧就是好东西,只那两个福娃娃是彩绘的陶,却也是做得栩栩如生。
    寿儿在姑苏的时候阿宝也常给他买些玩意,但都是街面小摊上买的,远没有这些精致,故此,小家伙一见便爱不释手,一双眼睛都亮晶晶的萦满渴望,饶是如此,也并未伸手接,而是看向皎娘,直到皎娘点头才伸手接过来,递给旁边的庆儿拿着,自己又对周夫人鞠了躬清亮亮的说了声:“谢谢夫人。”这才带着小厮回他屋里去了,得了新玩意,只怕这一两日里总会消停些了。
    皎娘把叶氏让进屋里大炕上坐了,婆子上了茶,叶氏端着啜了一口,皎娘也并未开口,一时间屋里安静非常。
    良久叶氏方叹了口气道:“当年别院大火,我与老爷得了消息过去的时候,已是晚了。”说着顿了顿道:“待扑灭了火势进去救人,方知是山匪杀人纵火,别院里那些护院小厮婆子在起火前便被那些山匪杀了,唯有同贵儿机灵听见响动,便往后院里跑,大约是想救妹妹吧,他说进屋的时候,妹妹已经不再了,只韩妈妈晕在一边,便只把韩妈妈弄进冰窖中,方侥幸躲过了一劫。”
    皎娘愣了好一会儿,本以为别院的人都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却不想韩妈妈跟那同贵儿还活着,或许这也是冥冥中的定数吧。
    想到此,心里倒松快了许多开口道:“韩妈妈待我极好,这些年每每想起妈妈待我的好处,总觉是我害了她老人家,如今知道妈妈安然无恙,倒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她老人家身子可还好?”
    叶氏:“命是保住了,只是那冰窖中冰寒,她老人家又有了年纪,在那冰寒之处待了一宿,寒气入体到底伤了根本,不似以前那样康健,回京之后一直在玉佛寺住着,说是那寺里安静,宜调养身子,其实是为了妹妹诵经礼佛,祈祷佛祖庇佑妹妹,今日瞧见妹妹好生生的,倒未妄了韩妈妈这一番苦心。”
    皎娘道:“到底受了我的牵累。”
    叶氏:“妹妹可别这么说,想来妈妈若见到妹妹这般好好的,不定多欢喜呢。”
    皎娘点了点头,心知经了那样一场大祸,能活着已经造化,想起刚才叶氏的话不禁道:“刚夫人说那些玩意是贵府公子铺子里的?”
    叶氏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禁道:“你不知,我那孽障却不是念书的料,为此跟他老子打了好一顿饥荒,我家老爷拧不过到底应了,他便跑去开铺子做营生去了,先头我还想这做生意不易,让他出去撞撞南墙,知道了难就回心转意了,谁想这小子竟是一门心思的扎了进去,这一晃几年倒是做的有声有色堵了他老子的嘴,到如今他老子就是想管都张不开嘴了。”
    皎娘听了不觉莞尔,若不是今日叶氏亲口说,做梦也想不到堂堂礼部侍郎的公子,会在外面开铺子做买卖,想起当年这周府的公子跟冬郎一处里进学的,也不知冬郎如今怎样了?
    正想着,便听叶氏道:“到底我家这混账小子远远不如冬郎有出息。”
    皎娘一愣忙看向叶氏:“夫人有冬郎的消息?”
    第197章 册封世子
    叶氏愣了一下暗暗打量皎娘半晌, 倒似真不知,难道惊鸿未跟她提及冬郎之事,忽想起惊鸿昨儿风风火火跑去周府, 是因瞧见了孩子, 慌乱之下连话都未说一句便跑了,这可真是老话说的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若非皎娘,谁能想到堂堂的小侯爷也会有慌乱的时候。
    更何况,以惊鸿跟冬郎形同仇人的关系,只怕是能不提就不提的, 虽说到底瞒不住,可男人有时候就跟小孩子一样使性子,尤其对于皎娘跟冬郎这姐弟俩的亲厚, 惊鸿一直不喜, 皎娘若不问, 他断不会主动提及。
    想到此不免暗笑, 这姐夫跟小舅子闹成这样, 也是少见。
    皎娘见她不说话,脸色不免有些白,咬了咬唇方道:“莫不是梁惊鸿对他……”
    皎娘话未说完,叶氏便知她误会了忙道:“你可别多想, 冬郎好着呢。”说着笑了笑方道:“你还不知道呢, 冬郎去岁里高中魁首,金殿上被皇上点了状元, 这岂止是好, 是为你玉家光耀门楣了, 如今更是常在御书房行走,是妥妥的朝堂新贵天子宠臣。”
    皎娘愕然,良久方回过神道:“夫人不是同我说笑呢吧。”
    叶氏摇头叹息:“纵我有天大的胆子,哪里敢拿朝廷的事说笑,皇上赐了状元府,我家那混小子见天的在冬郎的状元府里,家都不大回。”
    皎娘仍是半信半疑:“这么说冬郎果真中状元了。”
    叶氏:“自是真的。”
    皎娘大松了口气,脸上萦了一个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
    叶氏道:“妹妹,我今儿来并非惊鸿授意,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有几句话想说与妹妹,不管当年谁对谁错,到底都过去了,五年前妹妹的灵牌入了侯府,妹妹便是侯府里名正言顺的大娘子,我知道妹妹性子淡然,大约不在意这些,可妹妹能不在意,总得替寿儿想想,有道是父母之爱子当为之计深远,寿儿这样的样貌,出身也不是能瞒住的,妹妹莫因一时赌气,错了主意,闹出误会来,反而不美。”
    皎娘微微一愣,叶氏这话的意思,莫非以为自己故意把寿儿的事瞒着梁惊鸿呢,不免苦笑,就如叶氏的话,寿儿这样的相貌,明眼的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纵然想瞒能瞒得住吗,跟他赌什么气,更何况,自己如今这般如阶下囚一般,有什么资格跟他赌气。
    再有,皎娘先头担心冬郎,如今叶氏既说冬郎这样出息,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过了这五年,皎娘也想开了,命不由己,争亦无用,到了如今她只想守着寿儿安稳度日,只梁惊鸿不与她抢孩子,便在这别院中一辈子不出去也没什么。
    皎娘知道叶氏是来劝自己的,自己需领她这份心意,一个是当年在燕州府的时候叶氏对自己多有照顾,二一个便是冬郎,这么多年若无叶氏照拂,冬郎一个家徒四壁举目无亲的寒门学子,如何能留在京城,更遑论状元及第了。
    想到此,站起身来道:“皎娘多谢夫人对冬郎的照拂。”说着便对叶氏郑重福礼,倒把叶氏唬了一跳,急忙避开道:“妹妹这可使不得?”
    皎娘道:“该重谢夫人,只是皎娘如今身无长物,只得给夫人行个礼权做谢意,如何使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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