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简直想砸手机了,但又不得不接:“喂!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我也想说完啊,是你先挂断的。怎么,怕穆浩发现你的秘密?”虞度秋暧昧不清地笑了笑,在纪凛彻底发火之前,总算转到了正事上去,“对了,柏朝探听下来,费铮似乎有逃跑计划。”
    纪凛冲到喉咙的怒火一个急刹车,倒了回去,没好气道:“他能逃到哪儿去?徐升已经把他和杜书彦的照片发给各个交通部门了,无论他们是坐车、坐高铁、还是坐飞机,都逃不出本市。”
    虞度秋轻啧:“你们的想象力还是不够丰富。”
    纪凛:“那你说还有什么方式?他总不可能游到美国去。”
    “光凭他们,确实不可能,但如果加上我,有什么不可能?”全世界能说出这番狂言的人恐怕没几个,虞度秋就是其中之一,“三天后,我的游艇就能下海了,一类等级,无限航区,别说去美国了,去南极看企鹅都行。”
    “费铮让柏朝说服我,带他们一块儿出海,然后杀人灭口、劫船出境,这样一来,他就能揽下所有罪责、逃出生天,而他的国王依旧能清清白白地留在国内。”
    纪凛磨了磨牙:“想得美,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不仅跑不掉,这艘船将带他们驶向一条死路。”虞度秋的笑声中透出十足的恶意,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这盘棋中的反派,“或许也是我们的死路,谁知道呢,未知的结局才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
    第116章
    屋子里的客人走了,茶也凉了,香炉里的香烟早已化作了一堆灰烬,只留下一截烟屁股。
    费峥将一口没动的茶水倒进了水池,简单收拾了屋子,随后开车去了公司。
    车尾消失在马路尽头时,从巷子里转出来一人,默默注视了会儿汽车远去的方向,确定对方不再回来、周围也没有对方的眼线后,冲假装逛街的几人招了招手,一行人重新进了江学小区。
    费铮买的房子在15号楼,而姜胜和柏志明先前租住的是17号楼,警方已经接管几个月了,虞度秋友情支付了一年租金,让房东暂时别租给别人,以保护现场。作为二手房东派来的人,柏朝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进屋搜寻的许可。
    有价值的线索早已被警方带走调查,本就简陋的屋子里几乎不剩多少东西,大件的家具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书桌,可见柏志明有多吝啬,自己住着豪华大别墅,却给养子租了间和青旅差不多的小破房。
    或许是因为这里死过人,空气格外阴冷,似乎弥漫着一股血腥腐烂的气息,令人心里发毛。
    同行的几人看不出端倪,问:“柏先生,您在找什么?”
    “我在找一个答案。”柏朝撑着积灰的窗台,从窗口望出去,能看见远处怡情酒吧暗了灯的招牌。
    为了作案而租房,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偏偏要在这里买房?
    像这样老旧的居民楼,既不是学区房,周围也没有建地铁站或大型商场的计划,升值空间很小,除非遇上拆迁。
    费铮并非本地人,完全可以买在离公司更近的地方,两处地段的房价不相上下,为什么不选择配套设施更齐全、设计更现代化的新房,而是选择住在这种停车位都紧张的老小区?
    其余人面面相觑,不太理解这个抽象的回答。好在柏朝也没为难他们,兀自出神了会儿,就说:“走吧,先回去汇报情况。”
    出了巷子,再次路过那间小卖部,老板的电视剧看到了下一集,半个眼神也没分给这群来路不明的男人。
    柏朝突然停下脚步:“我去买个东西,你们先上车。”
    众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折身跑回小卖部,敲了敲收银柜的玻璃,接着指向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同老板说了几句话,很快就买完东西回来了。
    有人眼尖,发现他买的是刚才嫌疑人所买的糖,立刻警惕地问:“这糖是不是有问题?”
    “没有。”柏朝坐上了车,把糖塞进衣兜,“这糖他回购了很多年,应该挺好吃的,带回去给少爷尝尝。”
    “……”
    提问的保镖很想告诉他,虞度秋对糖果这类零食的兴趣,就像对电子游戏一样,在小学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算想讨好,也该买些有诚意的昂贵礼物,这种哄小孩的玩意儿,别说富可敌国的虞少爷了,普通人都不稀罕……
    “哇哦,出门一趟还想着给我带礼物,这么挂念我?”富可敌国的虞少爷翻看着手里的糖盒,像在看一样从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眼睛里放出光,“想要什么回礼?布加迪出了辆新款,要不要?”
    随同回来保镖们狠狠倒抽一口凉气,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一盒糖能换一辆千万超跑,就把小卖部整个搬过来了!
    柏朝摇头:“不用。放着一会儿吃吧,先开会。”
    一众保镖满脸羡慕地退出了会议室,留下的赵斐华、娄保国和周毅的的眼睛不知往哪儿搁。
    虞度秋在正经场合从来没个正经样,何况是在自己家里开小会,身子歪得就差个躺椅了。
    柏朝挪了挪椅子,与他挨着,虞度秋自然而然地枕在了他肩上。
    赵斐华的眼镜跌了又跌,不停推上去,手藏在桌面下,偷偷给身旁的娄保国发消息:[记得我们上次在这间会议室开会,柏朝还被绑在地下室,这才几个月,居然上位成正宫娘娘了!]
    娄保国:[嗐,大哥这叫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表面看着风光,私底下没少遭罪。]
    赵斐华想想也是,被虞度秋专宠,可不是什么好福气。
    “既然人到齐了,那我就开始了。”虞度秋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我之前说,要带你们出海远游,放个长假,很抱歉,计划有变。”
    最期待放假的娄保国顿时泄了气,虽然心里沮丧,仍旧敬业地问:“是有新任务吗,少爷?”
    “嗯,我依然会出海,但不是去度假,这一次或许比抹谷行更凶险,出于一些特殊原因,警察不会跟我们上船,我也无法带很多人。”虞度秋拍了拍柏朝的胸膛,“这家伙肯定跟我走,没了我他活不了。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如果你们不想去,我也理解,不会辞退,不扣工资。”
    赵斐华:“也不会把我们大卸八块喂狗吃?”
    虞度秋咧嘴一笑:“小废话,早上没‘锻炼’够是吗?”
    赵斐华立刻给嘴巴拉上拉链。
    娄保国和周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一丝困惑:以前出任务,虞度秋从没征询过他们的意见。
    “我承认,以前经常怀疑你们,但现在,我身边靠得住的人越来越少了,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虞度秋解答了他们的疑惑,目光平和地落到周毅身上,“你们当中,老周跟我最久,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哪怕上有老下有小,也从不贪生怕死。不是因为我魅力大,是因为他知恩图报。但我想说,老周,你这些年为我挡下的危险,早就还够恩情了,以后,为自己活,为你女儿活。”
    谁也没想到,能从虞度秋嘴里听到这样煽情体贴的话,硬汉如周毅,也不禁红了眼眶:“少爷,我老婆生病那会儿,到处借钱都凑不齐,人人都说治不好了别拿钱打水漂,让我把钱留着自己用。只有你,在我来应聘的时候说,如果不救就放弃,我的心也会跟我老婆一块儿死了,你不想招一具行尸走肉。你预付了我几年的工资,让我老婆多活了几个月,让我们一家人安稳地度过了最后的时光,这是我几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
    虞度秋苦恼地捏了捏眉心:“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那只不过是为了收买你的忠心,对我来说只是一笔小钱……唔?”
    柏朝捏了下他的腮帮子:“好了,别嘴硬了,做善事不犯法。”
    周毅闪动着泪光笑道:“少爷,不管你怎么说,我心里都有数。这次行动我参加,为了小果,遇到再大的危险,我也会险中求生,你带着我,绝对不亏!”
    虞度秋无奈:“随你,保险多买几份,找财务报销。”
    赵斐华听着也有些动容,给娄保国发消息:[真是三更半夜出太阳了,姓虞的良心发现了?]
    娄保国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点了名,立刻坐直了:“诶!少爷您吩咐!”
    虞度秋单刀直入地说:“如果你想追卢晴,就别去了,虽然你活着也不一定追得到。”
    娄保国脸一阵红一阵白:“其实我也有自知之明,但是吧,如果我临阵脱逃,这点儿风浪都不敢经受,哪儿还有脸去追小卢同志?我要向她看齐,她那么勇敢,那么努力,那么细心,那么……”
    “停,这不是你的感情分享会,转回正题。”虞度秋按了下手表,“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卢小姐也会参与此次行动,在后方支援我们。刚才你说的话我录下了,回来之后发给她,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娄保国彻底红了脸,扭动着壮硕的身躯:“别啊少爷!太丢人了!”
    赵斐华鄙夷地瞧他:“得了吧你,心里美开花了吧?”
    “斐华。”
    “诶!”赵斐华连忙回头,挺直腰板,准备接受夸奖。
    他这些年为虞度秋解决的危机也不少,好几次力挽狂澜拯救了公司岌岌可危的名誉,怎么着也该提升职加薪的事了吧?否则他可不答应上贼船。
    虞度秋喊了他一声,接着懒洋洋地说:“这三天内公司可能会遭受严重的舆论危机,你暂时不用管,但先想好公关方案,等我消息。”
    “啊?哦……”赵斐华憋了会儿,见他似乎没下文了,忍不住问,“就这?你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虞度秋困惑:“什么意见?”
    “想不想跟你一块儿出海啊,你都问他俩了,怎么不问我?”
    “哦,计划里本来就没你,正好你今天来,顺便让你旁听而已。”虞度秋十分体贴地说,“罪犯不会像我这样耐心听你废话,你一张嘴估计就被人杀了,老老实实待在陆地上吧。”
    赵斐华气得眼镜都歪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决定做一回勇士,拍案而起:“姓虞的你别瞧不起人!”
    虞度秋掏了掏耳朵,比了个“三”的手势:“这次如果能顺利完成任务,奖金给你们这个数。”
    赵斐华立刻乖乖坐好,堆起笑:“三十万?谢谢老板!就知道您最大方!”
    虞度秋摇头:“大胆猜。”
    赵斐华瞪圆了眼珠:“三百万?一人一百吗?我靠!您是我爸爸!”
    虞度秋笑了笑:“一人三百,现金,再每人涨薪30%,够瞧得起你了吗?”
    赵斐华感激涕零:“爸爸,不,爷爷,您让我磕几个头吧,不然这钱我拿着不安心啊!”
    “够了啊,再演就假了。”虞度秋瞧着他们仨难以自抑的欢欣雀跃,也跟着笑了会儿,然后抬起头,挠了挠柏朝的下巴,轻声说:“没你的份,你为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柏朝剥了一颗橙子味的糖,塞进他嘴里:“嗯,我收到的奖励已经比任何人都多了。”
    “知道就好。”虞度秋趁其他人没注意,吮了下他的指尖,尝到了一丝残留的甜味,“收好我这份无价之宝吧。”
    同样的一颗糖,在城市的另一端,也有人递了出去。
    却换来了一通批评。
    “你怎么能带他去你家里?就算他是柏志明的儿子,也不代表他真心想投靠我们啊。”杜书彦没接糖,他到底还是怕面前的男人,语气不敢过于严厉,但怒气压不住,嗓门比平时高了许多,“你只考验了他一次就相信他了?万一他是警察的人呢?”
    费铮收回糖,坐上了他的老板椅,转了半圈,面朝落地窗——通透的玻璃外是幢幢高楼,放眼望去,仿佛一根根巨大的铁柱,将这整座城里的人囚禁于钢筋水泥之中。
    “他不可能是警察的人,柏志明从小培养他们对警察的憎恶,那种阴影,一辈子抹不去的。”费铮漫不经心地把糖丢回铁盒里,“我倒觉得,他可能是虞度秋的人。”
    杜书彦猛地回头:“怎么可能?除了阿雅那傻丫头,还有人会对那疯子死心塌地?何况他是个卧底!不像阿雅,好歹是青梅竹马。”
    费铮耸肩:“无论他如何解释,抹谷之行的最大收益方,就是虞度秋,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不过我实在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协助虞度秋,或许真是我多虑了。”
    杜书彦丧气地往沙发上一坐:“你又不是第一次判断失误了,之前还说先别给柏志明泄露消息,等到警方包围抹谷了再告诉他,这样他就不得不听我们的调遣,跟警方斗个鱼死网破,把他们一群人全杀了。结果呢?所有人都好好地回来了,只有他死了!他怎么那么废物!”
    杜书彦越说越生气:”你也是,做事越来越没谱了,手底下那么多人可以使唤,为什么要亲自去处理吴敏?如果你当时不出面,我们或许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抓了穆浩也不解决掉,养着干什么?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你……”
    费铮突然噗嗤笑了声。
    杜书彦最怕听见他的冷笑,就好似他手中的刀刃抵在了自己脖子上,瞬间吓得噤声了。
    “杜总,你搞清楚,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究竟是谁开的头?是谁许下了第一个愿望,要我帮他杀人?又是谁许下了第二个愿望,要我帮他贩|毒?”费铮没回头,依旧望着窗外,“我才是搞不懂,当初那个求着我救他的窝囊废,现在居然敢指责我了。”
    杜书彦惶恐地咽了口唾沫,浑身哆嗦个不停。
    费铮骂他了,说明生气了。
    他根本握不住这把利刃,只能恳求利刃别捅向自己。
    “我、我不是在指责你……“他战战兢兢地走到窗边,“是最近事态越来越糟糕了……我有点害怕。”
    “裴鸣一直被关在医院,我什么消息都打听不着,不知道警方是不是真的被我们愚弄过去了……”
    “洪伯也怪怪的,我问他虞度秋昨晚后来怎么样了,他至今没回我消息。”
    “洪远航也被带回国了,美国的货都过不来,王总他们催着要,否则拿不到投资,项目要停摆,我现在一个头比两个大……”
    费铮安静地听他发牢骚,目光遥遥落在对面的办公大楼处,一位清洁工正站在近百米高的半空中,擦着外边的玻璃,黑色的制服令他看起来仿佛一只贴在玻璃上的蚂蚁,风一吹就跌下去了。
    “你提到了所有人,唯独漏了我。”费铮捏住那道小小的身影,往高空一扔,回过头,“杜总,警察快查到我头上了,你不担心我,却担心货?你好像完全不在乎我的死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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