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从心头一惊,忙低头认错,“是小人多嘴了。”
    距离中秋节还有将近两个月,但聚云楼的人私下已经找他探过口风,他本以为今年没什么不同,还放心大胆收了孝敬呢……
    如今看来,那位师掌柜着实不一般啊,不过昨儿才来了一趟,今儿老爷就改主意了?
    想到已经收下的孝敬,随从就是一阵肉疼。
    没法子,还是找机会还回去吧。
    苏北海冷哼一声,甩袖子进屋。
    不提聚云楼还好,一提也是一肚子气,这几年他们得了意,很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没了聚云楼就不成么?
    进上来的东西越发糊弄,交出去一百两银子,送进来的能值五十就不错了,打量自己是瞎了还是傻了?
    以往自己懒得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可如今既然有更好的,正好换了他们,卖裴先生一个人情,也叫聚云楼的清醒清醒。
    不光学子要敲打,那起子做买卖的奸商更要敲打!
    中秋节尚早,师雁行暂时还不知道苏北海主动给了她一把大活儿,还在家忙活开分店的事呢!
    周开帮忙去师雁行看中的那家铺面问过了,那店家确实打算今年租期满后就不做了,但并非生意不好,只因几个女儿俱都嫁了,无人接替,自己和浑家有了年纪,受不住操劳的苦楚,这才决定回家颐养天年。
    听说有人想提前接租,那人家去后与浑家商议一回,说:“提前也不是不行,但除房租,还须得叫他补足我家盈余才好。”
    多做一日便赚一日,总不能白白亏了银子。
    师雁行觉得没问题。
    “可以。”
    这是合理要求,人家也没狮子大开口。
    对方是做胭脂香粉的,兼着卖些口子油、针线等物,因做的年岁久了,有口皆碑,附近百姓都爱往这里来,一月下来约莫能有个十两八两银子。
    师雁行谢他成全,主动给了十二两。
    不用劳动白拿利润,那家人也是喜出望外,听说是个女掌柜,还特特挑了几样脂粉包了,委托周开帮忙转交。
    有几样不便带走的笨重家具,索性也不费事卖了,都留给师雁行使用。
    老两口都是板正人,家具虽不是新的,但多年来保养得很好,尤其是几个货架子,几条长凳,俱都抹得锃亮,正好后期用来摆货、待客,省得再去外头花钱买了。
    另有几口大箱子,也好使,塞给姚芳和李金梅装家当。
    光这些,若找老手艺的木匠打造,少说也得一两多银子呢!
    稍后周开又请了房东来,三家齐聚,他做个见证,各自签订合同,当面交割了钱款,如此才罢。
    师雁行看中那铺面大小和位置,一口气签了三年,短时间内不必再搬动。
    那老两口干了大半辈子,如今也算得了善终,又挨着屋里各处摩挲一回,乐呵呵搀扶着上了驴车,格的格的回家养老去了。
    交了银钱就可以正式扩张了,师雁行又请了之前的匠人来砌烤炉,并采买桌椅板凳、粉刷墙壁等,忙得不可开交。
    姚芳和李金梅初来乍到,自觉寸功未建,有意彰显本事,权当纳投名状,忙前跑后十分积极。
    原本有匠人看师雁行年纪小,又有钱,一时忙不过来就想偷懒,被姚芳当面抓住,老老实实从头来过。
    有这么两尊门神守着,师雁行着实解脱出来,只隔三差五来看个进度即可。
    又要对外招聘人手,还是都要女孩子,本地的优先。
    若实在优秀的外地姑娘,也可以帮忙解决住宿。
    如今县上百姓都知道师家好味活儿轻快干净,月钱给的及时,东家和气不说,过节还有额外福利。
    之前红果她们端午带回家的粽子和五毒酥饼礼盒,十分体面,不知引得左邻右舍何等艳羡!便是她们的爹娘也是面上有光,得意许久。
    听说要开分店,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先就挤破头,这个说我手脚麻利,那个说我家就在附近,保准上工及时等等,乱作一团。
    师雁行亲自出面,问了一回有没有识字的,鸦雀无声。
    只好退而求其次,要会算账的,再不济也是手脚麻利,勤快能干的。
    如此选了八个人出来,又让郭苗和红果她们老带新,分批培训了一回。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是七月上旬了。
    分店内外修整停顿,托人掐算吉日,须得过了中元节才好开业,便先开窗通风。
    七月流火,白日虽还有些热,但酷暑已过,要不了多久就是秋天了。
    难熬的夏日总算过去,分店也准备好了,县衙那边又忽然来人,说中秋节要订购月饼礼盒若干,着实令师雁行喜出望外。
    问及价格,来人倒是很痛快,说照八成即可。
    到底是花朝廷的钱,不必县衙自己关起门来精打细算,着实大方了许多。
    但师雁行觉得,苏北海应该也是看了裴远山的面子,不然多出来这部分他们几个官员完全可以自己分了。
    反正向朝廷报账嘛,油水多着呢!
    之前六成都有得赚,这次的八折利润就很高了。
    而且衙门人多,从上到下根据官阶高低分派大小礼盒,再加上有品级的女眷,她们每月也有朝廷给的“俸禄”,自然也不能少了她们。
    这么一算,加起来足有将近二百个。
    这些还都是有点脸面的,至于下面没品没级没脸面的,也有多少不等的红封,或是衙门里分几斤肉,图个好意头。
    再有郑家如上次端午节一般订的礼盒,一口气要了四十个,另有自家吃的散的。
    粗粗一算,光中秋这一笔就能顶正常一个月的利润了。
    一切稳中向好,师雁行大手一挥,给大家伙儿放了半天假。
    “晌午都不回去,我请客吃串串!”
    如今本店加作坊的自己人已经有十多个了,再算上新来的姚芳和李金梅,一起出动时呼啦啦一群,很有点规模。
    人多嘛,吃锅子、串串之类的最省事。
    江茴开了签子,郭苗去了银子,带着三妹等人上街采买。
    其余人搬桌摆椅、洗菜切肉各自忙活,十分喜气洋洋。
    李金梅看得傻乐呵,帮着扛大锅的时候就忍不住吞口水了。
    这个活儿好,东家也痛快,她食肠宽大,每每用饭时必要添碗,可谁都没笑话她,反而都说能吃是福。
    来了才几天?她都觉得自己上膘了!
    胡三娘子就笑,“待久了就知道了,掌柜的好处可不止这些,许多大人物都同她往来呢!”
    金梅弯腰生火,闻言憨笑道:“我脑子笨,也不懂什么大人物小人物的,东家待我好,我就豁出命去保她便是了。”
    胡三娘子点头,“就是这理儿。”
    师雁行用了两口锅,能吃辣的一桌,不能吃辣的一桌。
    串串嘛,汤底是关键,一般多用鸡汤,牛油也可。
    奈何最近市面上没有牛卖,自然没得牛油,便用鸡架加了猪筒骨打碎熬的雪白浓汤,又加各色大料,并干菇、枸杞、红枣等。
    辣锅也是,朋克养生嘛。
    姚芳闻了,咽唾沫。
    “娘咧,这一锅就够香了,咱们还往里加肉吃?”
    光这汤她不得痛喝三碗?
    用来煮面吃不得鲜掉舌头?
    李金梅深以为然。
    眼下正是菜蔬繁茂的时节,各样都挑出一些来洗净,切成小块穿起来,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摆了几大盆,十分壮观。
    因做卤货,各色鸭肠、鸡翅、脚掌等都是不缺的,鸭肠串好,到时候在锅里几次起伏就熟了,正好脆嫩。
    足足沾满汤汁吃,又香又脆。
    鸭掌和鸡脚先下锅炸出虎皮,再煮到烂熟,往汤底内浸泡,吸足了汁水……
    光这两样,师雁行就能自己啃一盘子。
    鱼阵闹着要吃辣锅,结果几口下去就小脸儿通红,额头挂汗。
    原本江茴怕她上火,还想用清汤锅的糊弄。
    奈何孩子大了,不傻了。
    “要红的!”
    无奈之下,江茴只好从红汤锅里捞,先在清水里涮一涮,硬是中辣漂成微辣,这才罢了。
    小东西就挺得意,摇头晃脑直哼哼。
    师雁行给她装了一小碗虎皮鸭掌、鸡爪,自己抱着也啃得挺带劲。
    小姑娘挺有天分,腮帮子一鼓,小嘴儿一噘,碎骨头就噗噗噗吐出来,活像个成精的豌豆射手。
    还有切成薄片煮熟的五花肉,往冷汤锅里泡够了,口感劲道弹牙,很有点像蒜泥白肉。
    拿过个热炊饼来掰开两半,把裹满红油的肉片、剔骨鸭掌等塞进去,沉甸甸一个,一口咬到底,汁水四溢,美翻了!
    李金梅和姚芳到底没忍住诱惑,开动前先舀了两勺汤底来喝。
    这俩也是狠人,清锅也就罢了,连红油汤底也不放过,辣得直吐舌头,还一个劲儿喊“带劲”!
    第94章 中元节
    师雁行从没过过中元节, 之前总觉得阴森森,却不曾想大禄的经历颠覆认知。
    差不多刚进七月吧,城中各处就渐渐热闹起来,凭空多了好多小摊, 专门贩卖各色金银箔纸, 又有专门店铺主打彩衣香烛, 并各色车马纸扎。
    又卖摞得小山一般的花油饼、麻谷窠儿、鸡冠花,都是时令物件。
    戏园子里出了《目连救母》的新戏, 有余钱的男女老少们都去看。
    乍一看, 热闹的气氛跟其他庆典节日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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