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一定条件下肇事者即使没有逃离事故现场,也可以构成交通肇事逃逸。
    其次,判断是否构成“逃逸”还应当看肇事者在肇事后是否履行了法定义务。‘因逃逸致人死亡’中的逃逸,应着重于审查肇事者在有救助能力的情况下是否履行了救助义务。
    根据被告人的供述及案卷材料显示,当后车的肇事者向曾宇问询时,被告人曾宇隐瞒了自己肇事者的身份,并立刻逃离现场,被告人曾宇的主观意图非常明确,就是为了逃避法律的追究。
    曾宇的隐瞒行为从本质上说仍是一种交通肇事后的逃逸行为,人在现场与不在现场没有本质区别,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没有人会发现他就是肇事者。他不受被害方或者事故处理人员控制。
    因此,可以认定被告人曾宇属于“因逃逸致人死亡”中的“逃逸”。
    三、被告人逃逸与被害人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
    本案中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存在介入因素(第二次碰撞)。被告人撞人后明知受害人受伤不能自救,在晚上的公路上车来车往,只要是正常人都会预见被害人随时有被后车碾轧的可能。
    如果被告人曾宇在案发后及时履行救助义务,或者保护了现场,第二次碰撞的危害结果便不会发生,但此时被告人选择了逃逸、不作为。
    因此,我认为,后车碾压行为的发生和介入是被告人曾宇可以预见的,也是他不履行法定义务的结果,更是他主观上所追求的。
    后车的碾压行为虽然介入了被告人与被害人之间的因果关系,但不构成异常介入因素,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此,后车事故行为并不能阻断被告人、逃逸与被害人死亡之间的因果关系。
    综上,我认为,被告人曾宇撞倒被害人后,有救助能力和条件,却不履行法定的救助义务,故意隐瞒身份,意图逃避法律追究,由此导致被害人被后车碾轧致死,应当认定被告人的行为属交通肇事后逃逸致人死亡。”方轶道。
    “方律师,那被告人有没有可能构成故意杀人罪?”赵律师突然问道。他也是临时起意,想起来的,便顺嘴一问。
    “我个人认为,不构成故意杀人罪。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六条规定,行为人将被害人带离事故现场后隐藏或者遗弃的,可以以故意杀人罪定罪。
    根据上述规定,肇事者将被害人隐藏或者抛弃,又或者转移到更危险地带,使被害人得不到救助而死亡或发生再次碾轧事故,致被害人死亡的,肇事者的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
    在本案中,被告人不存在移动被害人身体的行为,不符合上述《解释》第六条的规定。而且根据交通管理部门做出的事故认定,第二次碰撞肇事者承担次要责任,也存在一定过错,因此被告人的逃逸行为不构成故意杀人。”方轶解释道。
    “嗯,虽然被告人曾宇没有明说,但是从整个案发经过来看,他就是在刻意追求第二次事故的发生。想要嫁祸给他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其实我们能想到的,检察员和法官应该也极有可能想到。鉴于被告人曾宇归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并且已预缴部分赔偿款,我建议做罪轻辩护。”赵律师说完,看向高律师。
    “嗯,我同意赵律师的意见,这个案子做罪轻辩护是最稳妥的。”方轶道。
    “好吧,少数服从多数。不过我保留意见。”高律师微笑道:“方律师,晚上是否方便,我们哥俩请您吃个饭,这案子您费心了。”
    这个案子收的律师费不高,又是两个律师合办,所以高律师和赵律师之前合计了下,既然请人家来讨论案子,不给劳务费,怎么也得请顿饭,不能白嫖,否则下次就没法再开口了。
    方轶明白二人的意思,便点头答应下来,喝酒吃饭是最能增进感情的方式,再说了昨天熬到凌晨才睡觉,吃顿饭补偿下不算占便宜。
    金九银十,不仅是农业收获的季节,也是大众消费的季节,受到广大人民群众不断升温的消费浪潮影响,律所的业务也多了起来。
    方轶每天盯着业务群忙着领案子,马义搭上欧阳杰这条线后,更是忙的不亦乐乎,据欧阳杰的小道消息,马义那帅气、俊朗的外表,为他接业务增加了不少优势,好几位女当事人才见第一面便签了委托手续,而且都不带讨价还价的。
    不过在方轶看来,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也不小,马义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而且大早上的总是打哈气,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据马义说这是每晚给客户做心里咨询的结果。
    这一日,方轶刚从看守所会见回来,马义颠颠的跑了过来。
    “老方,给你一个案子,你做不?”马义嘿嘿笑道。
    “啥案子?不会是当事人离婚打架,被刑拘了吧?”方轶开玩笑道。
    “没!但是跟离婚确实有关系。走,咱们去老板办公室聊去。”马义一笑道。
    可怜的胖老头万可法一直在医院治疗酒精依赖,自从黄援朝和马义给他送去便于隐藏的酒壶后,老万头美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后来老万头得意忘形,酒壶被去看望他的老板娘和他小女儿无意中看到了。
    自此后,老万头便坠入了“痛苦”的万丈深渊,一口酒也喝不到了,只能乖乖的在医院配合治疗。
    第389章 真搞不懂这女人是怎么想的
    万主任不在律所,律所由管委会管理运营,不受影响。万老板的团队由几位助理撑着,运营起来依然顺畅。
    天长日久,主任办公室变成了团队内各路诸侯的会议室,但凡有些私密的事要谈,都喜欢往主任办公室钻,后来主任办公室成了大家默认的谈事的地方—公共办公室。
    当方轶跟着马义走进主任办公室后,马义摸出一根华子扔给了方轶,坐在沙发上道:“我之前接了一个离婚的案子,我代理的女方。”
    “是不是因为家暴,所以离婚?”方轶顺嘴问道。
    “我靠,你怎么知道的?不会是学过麻衣神相吧?”马义表情夸张的惊讶道。
    “哪凉快哪待着去!什么麻衣神相啊,这叫职业敏感,懂不懂!”方轶笑骂道。
    “你快拉倒吧!什么职业敏感啊,我看你跟女人似得有第六感。
    你还别说,之前我还真认识一个律师,因为太能忽悠干不下去了,后来改行给人家看风水、算命了!美其名曰环境咨询师,阴宅、阳宅都看,有时还给人算命,比当律师时赚的还多。
    他给人家推算时,我见过一次,满嘴跑火车,整个一个大忽悠,楞没人投诉他。”马义笑道。
    “投诉?去哪投诉?找三清祖师去投诉?你这不是瞎扯嘛,咱国家那个部门能管得了他!”方轶撇撇嘴道:“行啦!说正事,你说的案子什么情况?”
    “这是个本地的案子,女方是我一个哥们的亲戚,这女的家里挺困难的,一共我才收她二千元律师费,就这点钱还是我哥们垫的。
    你也别说我黑,做咱们这行的不收费代理案子有风险。容易被律协处罚。”马义道。
    马义的话,在别人听来可能就是个笑话,但是方轶有真情实感,之前他就因为律师费的事被人搞过一次,所以他能理解马义。
    “女方起诉离婚的原因是男方长期家暴,受不了了。我前段时间去立的案,结果法院那边还没开庭,男方收到传票,知道女方要离婚,在家里又打上了,后来女方拿刀把男方给砍了。
    警方认为女方构成故意伤害罪,就这样把女方给抓了。现在案子在公安机关,可能很快就会转给检察院。”马义叹了口气道。
    “男方死了还是重伤?”方轶皱了皱眉头道。
    “这个我还真不是太清楚,据说当天就拉医院去了,反正我哥们给我打电话时说是还没死。
    这案子肯定挣不到钱,你要是愿意接,我把两千元律师费给你,另外你说多少律师费合适,我给补。如果你觉得有难度,我跟我哥们说,让他另找别人。
    我和这哥们从小就一起尿水和泥,放屁崩坑,属于那种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人,当初接这个离婚案时我就想帮他一个忙,结果民事案件转成刑事案件了!可我又不做刑事案子……”马义看向方轶。
    “没问题,律师费就那样吧,不用你补。夫妻两一个进医院,一个被关进看守所,这委托手续谁办?女方父母能办吗?”方轶道。
    这种刑事案子没那么复杂,搞不好就是走个程序的事。既然马义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轶肯定得接。
    对于律师来说,当事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谈律师费时除了看当事人的经济实力和案件的复杂程度外,被告人的所作所为是否与自己的价值观相吻合,会不会突破律师的道德底线,也可能成为律师收取律师费多少的一个参考。
    对于kk那样的,估计即便给不起律师费,律师也会代理,因为律师觉得他爷们,律师也是人,也有同情心。而同样是杀人案,对于穷凶极恶的被告人,如果不是法律援助的话,律师费肯定会很高,因为给恶徒辩护是要遭人骂的,虽然也能出名(骂名),但是精神压力会很大。
    当然对于那些本身就没有什么道德标准,或者道德标准比较模糊的律师来说,这都不叫事,只要钱给到位就行,爱咋咋滴。
    “我哥们说女方父母可以签字。”马义道。
    “好,那你抓紧时间让他们过来办委托手续!”方轶点头道。
    几日后,看守所内,方轶见到了马义说的离婚案的女方,本案的被告人陈来娣。陈来娣长得很一般,可能是家庭生活压力比较大,二十多岁的人看着像四十多岁。
    “请你把案发经过说下,以便我对你的案子进行分析,制定辩护方案。”方轶看着陈来娣道。
    陈来娣低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李双喜是我丈夫,他经常打我。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找家里的亲戚给我介绍了律师,想起诉离婚。
    李双喜知道我要跟他离婚后,又打了我一顿,中午吃完饭出门去干活时,他说晚上回家要砍断我的脚。
    李双喜说的出来就干的出来,我心里害怕就跑去小卖店买了一把刀。”
    “什么样的刀?”方轶问道。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刀,有半尺来长。”陈来娣用手比划道。
    “嗯,我明白了,你接着说。”方轶道。
    “我回家后,把刀藏在了卧室的衣柜里。
    当晚,李双喜回家后在屋里喝酒,喝多了就开始打我,打累了,他去厨房拿了菜刀放到饭桌上,继续喝酒,一边喝酒一边嚷嚷着要砍断我的脚。后来在里屋睡觉的孩子被他吵醒,哇哇大哭,我回里屋哄孩子。
    李双喜喝完酒后进了里屋,继续打我,嚷嚷着要用菜刀砍断我的双脚,说完就去外屋拿菜刀。
    我当时特别害怕,大脑一片空白,就趁他向外走时从衣柜里拿出刀,追了出去,向他身上乱砍。”陈来娣神情有些激动。
    “都砍在了哪些部位,你还记得吗?”待她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后,方轶问道。
    “当时我只知道疯狂的砍,根本不记得砍了哪。后来警察告诉我李双喜头顶、手臂、腹部等处有刀伤,是我砍的。
    后来李双喜夺下我手里的刀,我把他推倒后,跑出了家门。当时我心里特别害怕,跑到了隔壁村我姐姐家求助,我姐姐和姐夫正好在家,后来姐夫报了警。”陈来娣道。
    “李双喜伤的怎么样,你知道吗?”方轶问道。
    “警察说,他是重伤二级,说我属于轻微伤。我故意伤人,是要被判刑的。”陈来娣抹着眼泪道。
    第390章 造孽啊!
    “方律师,我会被判刑吗?我家还有三岁多的孩子要照顾。”陈来娣抹着眼泪道。
    “从你说的情况看,你丈夫对你有家庭暴力行为,你们家的情况左邻右舍都知道吗?”方轶问道。
    “知道,村里给调解过好几次,也报过警,派出所的警察也来过,但是李双喜照样打我。”陈来娣道。
    “嗯,虽然李双喜说要砍你的双脚,但是你拿刀砍他时,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虽然你是出于防卫的心里才用刀砍他,但是你毕竟把他砍成了重伤,而你只是轻微伤,你的防卫超过了必要的限度。所以警方说你构成故意伤害,并没有冤枉你。你确实构成故意伤害罪。”方轶道。
    听方轶说完,陈来娣立刻哭了起来。
    “你别急,你这案子与其他故意伤害案件不一样,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首先李双喜对你存在家暴的行为。
    你有没有去医院看过伤?”方轶问道。
    “去看过,有一次打得重,我在炕上躺了半个多月才下地。对了,我有医院的医疗本,就在我家衣柜的抽屉里。”陈来娣道。
    “嗯,另外警方有没有说你属于自首?”方轶问道。
    “说了。说我属于自首。”陈来娣擦着眼泪道。
    “嗯,你有自首情节,就算是到了法院,法官在量刑时也会考虑。不会重判你的。放心吧。下午我去检察院阅卷,正好跟检察员谈谈,尽量从轻处罚,建议处缓刑,不用坐牢。”方轶安慰她道。
    陈来娣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嗯!”
    “你有什么要问的吗?”方轶问道。
    “我孩子怎么样?”陈来娣眼神执着的看向方轶。
    “孩子很好,你母亲在照顾他。放心吧!”方轶道。
    中午吃过饭后,方轶去了检察院。
    阅完卷后,方轶与负责案件的陈检察员沟通案情。
    “方律师,您说陈来娣属于防卫过当的意见,我同意。
    陈来娣面对现实、紧迫的人身危险取刀反击,构成正当防卫,虽事先准备刀具,但不影响防卫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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